第32章 血和雨
不出所料,简意今天还是没来学校。
祁北遥以为她又逃课了,于是趁白天上体育课的空档,自己也翻墙逃课了。
祁商城安排的保镖整天守在学校门口,他只能另辟蹊径。
一路蒙着头赶到陌巷,径直找到简家门口,他敲了半天门,根本没人应。
“简意,别躲了!”他暴躁地拍了拍门板。
房间里一派安静,无人应答。
祁北遥憋着气,忍住踹门的冲动,只把锁给翘了,开门进去。
屋里的一切都令他震惊:锅碗瓢盆,木质家具,电视和饮水机,都被砸得稀碎。
显然经历过恶战的样子。
祁北遥曾经目睹过她被家暴的时候,以为又是她那个养父,但仔细想想,凭他一个人毁了一个家,好像不太可能。
毕竟这也是他的房子。
除非有别的人来过这里。
除了祁商城,祁北遥想不到其他人。
少年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成了拳,怒气在胸腔里横冲直撞,转身离开这里,却在楼道里发现了一滩红褐色的东西。
祁北遥蹲下身,发现痕迹已经干涸了,有一股铁锈味,还有乱七八糟的脚印。
祁北遥彻底沉不气了,因为他认出这是血迹。
如果问他最想杀人的时候是什么时候,那一定就是现在。
祁商城那个卑鄙小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他不假思索地直往楼下冲,迎面碰上了那两个专门监督他的保镖。
“少爷,请您回学校。”他们把话说得很客气。
“少他妈来管老子,你算老几?”
可拳头一点儿都不客气,祁北遥被一拳砸中了腹部最柔软的地方,立马像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使不上劲了。
“抱歉,武力压制属于老板的吩咐。”
祁北遥被压上了车,他咬紧了牙关,不甘地问:“那老头究竟把简意怎么样了?”
他多希望那些都不是她的血。
“少爷,我们无可奉告。”
祁北遥忍不下去了,狭长的眼中闪过一道狠厉的光,趁等红灯的间隙,他突然上手抢夺方向盘。
“少爷!”
保镖防不胜防,紧急转动方向盘,车子不顾红灯向前冲去。
此时街上没有行人,祁北遥管不了那么多了,抓到方向盘就转。
黑色的轿车在马路上横冲直撞。
坐在后座的保镖想按住他,却被祁北遥一脚踢中了档部,痛到不能自已。
车子在不断的抢夺中,撞上了路旁的树,被迫停了下来。
开车的保镖差点被弹出来的安全气囊弹飞。
祁北遥一不做二不休将后座的保镖砸晕,自己则下车开启了逃亡模式。
—
南城憋了两天的雨,到暮色降临时终于浩浩荡荡地下了起来。
简意百无聊赖地盯着窗外的雨。
护士查完房后,病房里又安静下来,时时传来一声压抑的咳嗽和令人作呕的吐痰声,还有冰冷的机器发出的嘀嘀声。
来探亲的家属都走光了,而简意根本没人来探望,上了年纪的病人要求早点睡,病房里早早地关了灯。
简意拉上隔帘,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没有丝毫睡意。
关机了的手机放在枕边,她的目光再次落在它身上,想起昨天的那两通电话。
是他打来的,但她都拒接了。
看到屏幕上他的名字,她的心跳都乱了一拍。
可想到几天前发生的那档子事,恐惧还是占了上风,她不敢也不想接他的电话。
简意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后怕。
几天前,当刘红慌慌张张地回家时,简意正准备出门做兼职。
一看她的样子,简意就预感到没什么好事。
她迅速跑回自己的房间,掏出藏在衣柜最底下的钱,塞进自己的包里。
刘红推开她的房门,衣裳和妆容已狼狈得不成样子,近乎乞求地看着她:“小意,他们上门来要债了,算我求求你,帮我最后一次吧!”
“你从我这儿拿走了多少钱了,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手里仅剩的六百块,是她这个月底的工资和下个月的生活费。
简意攥紧了包包,绕过她往门外走。
与此同时,门外响起一阵剧烈的敲门声。
简意闻声停住脚步,有些紧张地盯着那扇摇摇欲坠的门。
刘红跟着追出来,凄凉地笑着:“看吧,我没有说谎,不给钱的话,他们是不会走的。”
简意回头悻悻地瞪了她一眼,深吸口气,主动拉开了门。
门外果真站着两个一看就不是好人的壮汉。
“没钱,你们改天再来吧。”她镇定地说。
男人们一听就笑了:“小妹妹,没钱的话我们可就要在这儿守着了,什么时候你有钱还债了,我们就什么时候走。”
简意咬咬牙,直往外冲:“让开。”
他们还是不让。
“都说了没钱!”她吼了一句。
刘红赶忙上前补了一句:“两位大哥行行好,我们是真的没钱了,等我们有钱了,一定把债还上。”
“哼,谁知道你们这群穷鬼会不会半夜跑路,没钱起码要给个什么值钱的东西抵债吧?”一个男人笑嘻嘻地说。
简意看着他那副猥琐的嘴脸,胃里一阵恶心,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刘红看了看一贫如洗的家,放下手里的包,最后剩下的选择只有脱下自己的衣服。
两个男人更加放肆地笑起来,其中一个甚至将手搭上了简意的肩膀。
“正好两个,一人一个啊,哈哈!”
刘红没有任何表示,仿佛默认了他们的罪恶。
恶心程度到达了顶峰,简意对这种事简直没有一丝一毫的忍耐力,当即给了那个人一巴掌。
纷争似乎是一瞬间被点燃的,她和那两个男人也是一瞬间扭打在一起的。
简意被愤怒冲撞了头脑,甚至不知道刀子是如何掏出来的,又是如何捅进她的身体的。
只记得自己的腹部一阵剧痛,从身体里涌出的鲜血淌满双手,又一阵天旋地转地滚下楼梯。
那两个男人见了血便走了。
是刘红惊恐地扶着她打车去的医院。
这根本不像来要债的,像来索命的。
简意痛苦地闭了闭眼,所幸没伤到要害,只是捅得有些深,流了好多血,被人推下楼梯时,不慎扭伤了脚。
缝了针以后,简意被要求留院观察几天,以防伤口感染,好得差不多了还要拆线。
刘红把她送到医院后就不见了人影。
简意也不想一个人被留在冷清的医院,但现在看来,回家已经不可能了。
而温诗璃最近都住在靳玦哥那儿,她也不好意思打扰他们。
于是就一直留在医院里。
—
雨声不断,简意睡不着,因为怕压到伤口,也不敢翻来覆去,就这么睁眼盯着天花板。
还是考虑考虑医药费该怎么办吧。
不知不觉在黑暗中,听着隔壁病人发出的熟睡的鼾声,她渐渐有了睡意。
但还没闭眼,她又听到了病房的门响了一声,以为是哪位病友起来上厕所。
可简意清晰地听见,那脚步声离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不知道是不是几天前的那两个男人,简意紧张地捏紧被子,心跳声如打鼓,在来人掀开隔帘的那一秒,她几乎瞬间就坐了起来。
然后狠狠地怔住了。
祁北遥,准确来说是淋成落汤鸡的祁北遥,正一脸幽怨的望着她。
借着窗外透进来的亮光,他的脸色过分苍白,应该是被冻的,他的身子甚至有些微微地颤抖。
简意差点儿以为这是个梦,可刚才不小心扯到的伤口隐隐作痛,提醒着她这不是梦,心脏猛地一颤。
“你怎么来了?”她的声音很轻,唯恐其他人发现他。
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音色喑哑:“来看看你。”
“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这次回答她的是一个吻,霸道又野蛮,缱绻又炽烈。
将她所有的疑问都堵回肚子里,也将他所有的担忧都咽回肚子里。
祁北遥不打算告诉她,为了找她,他打遍了所有她身边人的电话,包括姚放;他问遍了陌巷的邻居,得知她去了医院,他几乎翻遍了南城的医院。
幸好,他没有来晚。
简意被吻得迷迷糊糊的,感觉自己的心都被他捏在了手里,悲也是他,喜也是他。
她察觉到他的不安和忧虑,只好紧紧地抱住他,像在梦里的一样。
结束这个漫长的吻,简意拖着自己一瘸一拐的腿,偷拿了一套病号服,带他到公共浴室洗澡。
再轻手轻脚地回到病房,已是凌晨。
祁北遥乖巧地蹲在床边,让她给自己擦头发。
两人浅浅的呼吸散在凉风里。
她受伤的脚垂在他身侧,脚踝处包着膏药,还有点肿。
祁北遥心中泛起无尽的愧疚,声音很低:“对不起,这次因为我害你受伤了。”
出于直觉,祁北遥觉得这是祁商城卑鄙的作风。
“不怪你。”简意说,“你永远不要对我说对不起。”
对不起他的人只有她。
他没有答应。
等擦干头发,他们挤在这一张小小的病床上。
他掀开她身上宽松的病号服,俯下身,亲吻她缝合过的伤口,睫毛翕动,呼吸灼热,温柔又虔诚。
每吻一下,他都在心里说一句:对不起。
对不起我的姑娘,让你受了这样的苦,我愿意用我的余生去弥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