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你喜欢我吗?
回到陌巷的出租屋,两人面对面地坐在沙发上。
祁北遥微微垂下眼帘,莫名地觉得缺乏底气,明明只是问出口就行的事,他却异常迟缓,一时找不清楚自己的定位。
这种感觉令他焦躁不安,他不知道究竟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在面对她时就是怪怪的。
简意抱着自己的膝盖,靠在沙发的一隅,静静地等着他开口。
良久,祁北遥抬眼看着她,声音发涩:“那个xxx药的事,你为什么骗我?”
简意没料到是这件事,吃了一惊,像被人残忍地撕开伤疤撒盐一样,呼吸一窒:“你怎么知道的?”
他失望的眼神里埋藏着隐忍,不回答她的话。
简意也没指望他会回答,讪讪地解释:“骗你也是为你着想,你不需要知道太多的。”
“我需要,”他的声音里带着极大的委屈,“你不能自己就否定了我的想法。”
“你的想法是什么?”
“我想……了解真正的你,无论是现在还是以前,我都想知道。”
终于道出心中所想,祁北遥不由得松了口气,说不出的畅快。
但看到她瞬间冷漠下来的脸色,又顿感不妙。
简意冷着声色打碎他的幻想:“以前的我就是一滩烂泥,知道了也没什么意思。”
烂泥?她竟然这样形容自己。
顷刻间,祁北遥被打回原形,深邃的眼睛微微眯起,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盯着她,问:“如果我非要知道呢?”
简意清楚自己看着他的眼睛会怯场,所以注视着茶几上的杯子,仿佛要把它看穿一个洞:“你又有什么资格知道?”
空气突然安静。
伤人的话脱口而出后,简意才反应过来,自己闯祸了。
她急忙抬起头。
祁北遥却先一步掐住了她的脸颊,逼迫她仰头看着他。
他的脸上挂着令她胆颤的冷笑:“你的话真的是点醒我了,我总感觉我们之间好像差了点儿什么,原来是所谓的资格。”
他将最后两个字咬得极重,眼中的锐利暗淡下去,竟流露出几分恍然和受伤。
看得简意心脏一阵疼。
回想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可彼此从来没有表明过心意。
他们似乎在一起了,而只是住在一起,没有给这段关系下过定义。
你喜欢我吗?
你爱我吗?
你愿意接受我吗?
他们跳过了这些问题,才发现后面的路断了。
而现在,他们就栽了一个跟头。
祁北遥丧气地松开了手,坐回沙发上的位置,乖戾的气焰熄灭,只剩不确定地疑问:“简意,我到底是你什么人?朋友?同学?男朋友?还是恩人?”
他给了她足够多的选择。
简意低着头,扳着自己的手指,踌躇不定,下意识想选的不敢说,心里的声音告诉她不配。
她保持了一贯的沉默。
“这个问题回答不上来,那我换一个,”祁北遥再次妥协,吐出一口浊气,“你喜欢我吗?”
喜欢!
她的每一个细胞都叫嚣着喜欢他。
他那么耀眼,像太阳一样,点亮她的灰暗,驱散阴霾,她怎么不喜欢他?
可恶魔的声音响个不停:简意,你怎么配喜欢他?你不漂亮也不温柔,成绩那么差,脾气也不好,还有劣迹斑斑的过去,你就是烂泥扶不上墙,玷污了他还不够吗?还要奢求爱情和家庭吗?
自卑感令她陷入深深的沉默,眼前的一切都被眼泪浸泡得模糊。
祁北遥明白,他今晚注定等不到她的答案了,心口被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压得他喘不过气。
“我们冷静冷静吧,我想之后的几天,我都不会回来了。”他站起身,决然地离开了这个闷得人快要窒息的空间。
简意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感觉自己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
—
翌日,简意去了学校。
上周月考成绩出来了,高二年级告示栏前站满了人。
“我靠,这哥们这么牛!”
“居然能把(1)班的年级第一比下去。”
“祁北遥是这学期才转来我们学校的吧?这么厉害。”
简意本来站在外围,直到听见了他的名字,才卯足劲往里挤。
红榜上最夺目的名字排在首位:高二(13)班祁北遥。
六百五十八分的成绩,甩了第二名六十分,刷新了六中有史以来的最高分。
他如此优秀。
简意找到自己的名字,排在年级的中下游。
高二年级一共八百四十二人,她排在第六百八十一名,与他遥遥相望。
简意第一次为自己感到丢脸,开始在乎自己的成绩。
她低下头,快步走向教室。
班里也是沸沸扬扬一派热闹,都在讨论年级第一。
可事件的中心人物并没有在班里,被班主任叫到了办公室谈话。
简意翻开语文课本,一个字都看不进去,听着七嘴八舌的议论声出神。
片刻后,祁北遥姗姗来迟。
一米八的个子昨天在网吧的破椅子上睡了一夜,白色的卫衣弄得皱巴巴的,墨发些许凌乱,眼睛里布满血丝,流露出难得一见的疲惫。
简意瞥了他一眼,恐碍着他的眼,匆匆低下头。
徐洋倒八卦得不行:“祁同学,老班把你叫去办公室聊什么呢?”
“没什么,叫我考虑一下转班的事。”他声音沙哑,都怪抽了一晚上的烟。
祁北遥没有喷香水的习惯,所以现在身上的烟味还是很浓。
“那你考虑好了没?不会真要去(1)班吧?”
“考虑好了啊。”祁北遥苍白着脸色,扯了扯嘴角,“当然不去了,不然我还坐在这儿。”
闻言,简意愣了愣,转头看着他。
祁北遥没看她,回答完徐洋的问题,就趴在课桌上补觉。
他名声大噪,老师们来上课,对他睡觉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挨到中午,祁北遥睡饱了,孤身一人到食堂打饭。
一些眼冒桃心的女生跑过来,胆大的挨着他坐,胆小的坐在邻桌,都在偷看他。
祁北遥觉得自己像动物园里被人围观的猴子,扒拉两口饭,就吃不下去了,端起餐盘走人。
在食堂和小卖部转了一圈,后知后觉没看到简意。
管她干嘛呢?又没那个资格。她自嘲地笑了笑,捏着牛奶和面包回教室。
结果她也不在教室。
祁北遥靠着墙站着,看见她的饭卡还放在桌上,明摆着都没去吃饭。
从心底冒出一种无力感,他有时真的不懂她到底怎么想的。
是女人太复杂?还是她是复杂的那类人?
他只希望,她能够对自己坦诚一点。
而此时,简意正拿着素描本坐在实验楼的天台上。
虽握着铅笔,但没有落下一笔,指尖反复摩挲着画中少年温柔的侧脸。
她其实也搞不懂自卑这种东西,像一根埋在身体里的针,平时并不觉得痛,却能在关键时刻捅到心窝子,令人清醒地痛苦。
她对他的喜欢里,掺杂着另外的感情,有羡慕也有崇拜,有好奇也有依恋,有信任也有利用。
这样的喜欢算不上纯粹,在她看来都认为鄙夷,如何呈现在他面前。
简意在天台上坐了一个中午,什么都没想通。
入夜,简意收工回到陌巷,面对空荡荡的房间,心中一片荒凉,仿佛再次体验了一次被抛弃的感觉。
无可奈何,她给温诗璃去了电话。
这个时候,温诗璃也没睡,躺在床上跟靳玦腻歪,这货前两天教训了一帮对她出言不逊的孙子,光荣地负了伤,她一直在照顾他。
接到她的电话时,温诗璃小小惊讶了下:“小意,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啊?”
“诗璃姐,我最近有点烦心事,想跟你聊聊,你现在方便吗?”
闻言,温诗璃立马推开了靳玦的狗头,笑嘻嘻地说:“方便,我在靳玦这儿呢,你过来吧。”
转头,靳玦憋屈地看着她:“我今晚是不是不能和你睡了?”
“对啊,我得陪我的小意妹妹呢。”
“不行,我就要和你睡,没你我睡不踏实。”他抱着枕头在床上撒泼。
温诗璃拿他没辙,只能答应陪完简意就过来跟他睡觉。
靳玦这才放人。
陌巷离这儿不远,没一会儿,简意就到了。
温诗璃给她倒了杯水,两人肩靠着肩地窝在沙发上谈心。
“诗璃姐,要是靳玦哥生气啦,你一般都怎么哄他啊?”简意在这种事情上很迷茫。
“他哪儿会真生气,晾他一会儿就没事了。”温诗璃不以为然,“听你这意思,你惹姓祁的那小子生气了?”
简意没想到她说得那么准,羞赧地点了点头。
“这样啊,那你做什么事惹着他了?口头上还是行动上?”
“口头上,不小心说错话了。”
“那不是很好解决嘛,道个歉,把话说开不就好了。”温诗璃笑。
简意的手指绞着衣服上漏出的线头,不自觉地扯出好长一条线,苦恼地说:“可是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他。”
他们的故事已经开始,就像她手中的这条线,不可能再回到原点,她却依然没有勇气登场。
温诗璃将右手搭在她肩头,掐了掐她的脸,问:“他问你什么问题?能让你这么想不开。”
简意欲言又止,很难为情将那个问题说出口。
“没事的,你只有说出来,我才好帮你分析啊。”
简意顿了顿,小声说:“他问我喜不喜欢他。”
“就这?傻妹妹呐,你要是真的不喜欢他,也不会大半夜还在思考这个问题了。”温诗璃托着腮瞧她。
“我知道自己喜欢他,但是我真的配不上他。”
“感情这事,根本没有配不配得上一说,喜欢就是喜欢,难道自己的心还能受别人控制么?他这么问你,不过是想确定你们之间的关系,说明他肯定也喜欢你啊,不然就不会专门问你了。”
简意听她一席话,又沉默下来,她似乎都没有站在他的角度思考过这个问题。
但这个结论更令她不敢相信,他喜欢自己,就像高岭之花看上爬在泥地里的小蚂蚁。
太过遥不可及了。
温诗璃看出她的难处,耐心安慰道:“小意,喜欢一个人不是可耻的,你会喜欢他,反而证明了这个人很优秀,他喜欢你,也说明你有特别之处,两情相悦是多少人羡慕的事,你们应该珍惜呀!”
简意为这段话动容,从开始到现在,他向她走了很多步,她一直在推诿逃避,或许是时候朝他迈出第一步了。
她转身感激地抱了抱温诗璃:“谢谢你诗璃姐,我考虑好了,会给他一个最好的回答的。”
就算她现在离高岭之花很远,可作为一只蚂蚁,秉持的信念就是坚持,她迟早会堂堂正正地站在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