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她的身世
简意逃课了。
因为和那个男人吃顿饭,所以她逃课了。
意识到这个事实,祁北遥觉得很不爽,盯着她不在的篮球场,似乎缺了某种安全感。
就像游进陌生海域的鱼,丢了朋友失了方向,难受得仿佛要在水中窒息一样。
他知道自己不该对简意产生依恋之类的情愫,但他真的很不适应没有她的环境。
祁北遥简直在心里唾弃自己,可也仅仅想想而已。
下课铃响过约莫五分钟,祁北遥姗姗来迟回到座位,发现简意已经回来了。
好在简意没仔细注意他,安安静静地趴在座位上赶作业。
英语老师听写单词的时候,简意手肘碰掉了修正带,她立即弯下腰捡。
祁北遥分着心,听不见老师念的词。
下课先去了趟洗手间。
等他再出来,楼里的人几乎都走光了,祁北遥想起自行车的钥匙还挂在书包上,只得回教室。
路过楼梯间的时候,突然听到简意的声音:“你烦不烦?”
咦?她还没走,在跟谁说话?他吗?
祁北遥往后退了一步,透过栏杆往下,看到她竟和楚怡面对面地站着。
楚怡双手抱着胳膊,咄咄逼人地问:“是你让姚放哥带你逃课的?”
“是又怎样,你管得着吗?”
“简意你凭什么?姚放哥一回来就对你嘘寒问暖,送糖果还带你去吃饭,你凭什么让他对你念念不忘?”她说这话时很苦恼,连眼圈也嫉妒得发红。
简意冷冷地笑:“去问他啊,来问我有什么意思?”
“我要是能见到他还会来找你么!”楚怡正是被嫉妒冲昏头脑的时候,猛地上前揪住她的衣领,“是不是你从中作梗,勒令他不见我的?”
“老娘没那个闲心思,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上次打架真是被人踢坏脑子了。”
提起上次的事,楚怡更加恼羞成怒,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就连你都不肯帮我……”
简意看着她,眼神宛若冰刀,一分一寸要将她凌迟:“你好意思求我帮你,当初早干嘛去了?跟那群要债的把我骗到胡同口,把我打得半死,那个时候你有考虑过我怎么想吗?要不是姚放,我早死了!”
“谁让你妈去赌的!欠了钱不还,来找女儿,不是很正常吗?”楚怡忽然可恶地笑起来,“要不是我跟那群人说,把你往死里打就给他们三千块,你都不一定还能站在这里。”
“你还有脸说……”
“我怎么没脸说,你不就是那样的人嘛!”
“你别血口喷人!”
“被我说中了吧,就是那个祁北遥吧。”
听到这里,祁北遥也忍不下去了,捏紧拳头忍耐自己的怒火,欲下楼解释,只听楼道里传来一声清脆的巴掌声。
他忙垂眼去看,倒是简意先下的手。
她使了好大的力,看得见楚怡的半边脸印上了明显的巴掌印。
楚怡眼泪都被打出来了。
简意此刻只恨的牙痒痒,扯着她的马尾,使劲一拽。
“啊!”楚怡痛得弯下腰。
“老娘真是给你脸了,还敢不分青红皂白地造谣,给脸不要脸是吧?!”
“你又好到哪儿去,十岁就害死了自己的弟弟!”楚怡现在挨打,在口舌上也要赢回上风。
简意干脆利落地冲着她的另一半脸,又是一巴掌。
楚怡倏地跳起来,尖叫着直起腰,用指甲掐她的手,甚至抓到她的脸。
简意躲了一下,没躲开,被指甲刮到了脖颈,刺刺地一下,很疼,可能破皮了。
她也不再留情面,一脚把楚怡踢到墙上,却被她死死扯着衣角。
简意眼里闪过一丝狠意,对着她的脸不停地扇,直到她松手,再一把将她揪起来,扔下楼梯。
听着不断的巴掌声和身体翻滚的声音,祁北遥都觉得脸疼,委实被她残忍的打法震惊到了。
万幸楚怡还能自己从地上爬起来,简意却是头也不回的走了:“再敢乱说,小心下次我撕烂你的嘴。”
她抬脚上楼,看到楼梯口站着的祁北遥,脚步微微顿了顿,狠厉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地走了。
祁北遥犹豫着自己该不该跟上去,见她进教室之前回头望了一眼,他立马跟了上去。
回陌巷的路上,两人心照不宣的保持沉默。
因为方才的事实在影响心情,祁北遥提出今晚就不一起吃饭了。
简意点了点头,锁了自行车回家了。
祁北遥站在楼下,一直到她家的灯亮起,这才慢慢地走回出租屋。
回来后给自己煮了碗面,祁北遥心里总放不下,大多是因为她的性格,总是喜欢一个人抗下所有事,但有些情绪憋了太久,总归会出事的。
他端着碗坐在落地窗前,发现她家的灯再一次灭了,她人也不在家里。
对面的房间黑洞洞的,人气全无。
祁北遥顿时有点心慌,四处搜寻她的身影,最后看到她竟在天台上。
—
简意被楚怡的话恶心得吃不下饭,拉开冰箱喝了两罐啤酒冷静一下,抓着烟盒来到天台上发呆。
挂在天边多绚烂的残阳都变得惨淡。
烟一根接一根地抽。
天快黑了,却是另一种开始。
嘎吱一声,天台上的门被推开,祁北遥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上来,“想不到在这儿吹风还挺凉快的。”
烟又完了一支,简意没回头看,低头又点了一支,夹在指缝间,被烟雾熏得微微眯了眯眼。
祁北遥自顾自的走过来,摸出一包白沙,对她道:“借个火成吗?”
简意把打火机递给他。
祁北遥点了烟,将打火机还给她的时候,顺便给她一个创可贴。
看她一点儿反应都没有,祁北遥指了指她的脖子,“这儿被刮出血了,贴一下。”
被他这么一说,简意反应过来,感觉脖子上是有那么一点疼。
她接过来,要撕开包装时,才又后知后觉:“不贴,我又看不到。”
“你旁边好歹有我好么。”祁北遥无奈地笑,把创可贴从她手里抢回来,撕了包装,“转过来。”
简意闻言转过身。
祁北遥怕烫到她,将烟叼在薄唇上,向她凑近了一点,动作很轻地贴上那块破皮的地方。
“好了。”
“谢谢。”
天色完全暗了,天台上没有灯,简意借着远处高楼的灯光,看到他正在看着自己。
“要不是目睹了下午的事情,我倒不敢相信你会说谢谢。”他道。
貌似平常的话,实际上是提醒她,他作为目击证人,她别想瞒过自己。
简意这时仿佛已经懂了他的意思,静静地移开目光,大口地抽着烟思考,抖落了一截烟灰。
祁北遥也不急,眺望着远方,呼吸着她的呼吸。
沉默着抽完一支烟,简意沙哑着嗓子问:“你相信楚怡说的吗?”
“她说的哪一句?”
简意长长地吸了口气,像在下定决心:“她说我是杀人犯的那句。”
祁北遥掸了掸烟灰,缓慢而坚定地摇头:“别人的一面之词不可信。”
“如果我也说是真的呢?”
祁北遥侧过脸,深深地看她,似乎在用眼神勾勒她在夜色中的轮廓,声线低沉:“那我也只相信你亲口告诉我的。”
他知道她心里埋藏着秘密,这是她的隐私,如若她不愿意说的话,他也有足够的耐心忍耐自己的好奇心。
他看着简意吸了口气,勇敢地转过头和自己对视,红唇轻启:“我从前有个弟弟,但是我害死了他。”
“你不是有意的吧?不然现在不会好好地站在我面前。”
“当然不是有意的,那是个意外,那时候我十岁,他只有五岁,他说天太热想去玩水,我以为他想在楼下的水池里玩,任他去了,谁知道他跑到了护城河边,失足落水了。
“我发现他的时候,他还在水里扑腾,一遍遍地喊我救他,可是我不会游泳,我只能回去找大人帮忙,再回来捞他上来的时候,他已经断气了。”
简意回想起那天弟弟僵冷的尸体,心头一阵恶寒,手用力抓紧了面前的栏杆。
祁北遥皱着眉:“是意外,确实不是你的错……”
“可是除了我,没人能背这个错。他们把简雄交代给我照顾,他出了事,自然该由我负责。”
“当时你也是个孩子啊……”
“那又怎样?反正不是亲生的,反正是我没有照顾好他,而且他还是他们唯一的儿子。”简意低下头,竭力压着颤抖的手。
“那你也不是杀人犯。”祁北遥坚定地否认。
话音刚落,简意牵强地扯了扯嘴角,还是头一次有外人这么相信自己,心中那点寒冷也被温暖覆盖。
“十多年的感情也没有办法抵过这件事,自从有了亲生儿子以后,他们早就不想管我了,把我当作免费劳动力使唤,给简雄做牛做马,我都忍了,只是还想有个家。
“后来他们一有不高兴的事就打我,我也忍了。但他们觉得我是累赘,那我就自己打零工赚钱,从上了初中,我没开口向他们要过一分钱。
“从养父挪用公款后,他们连家都不敢回,到头来他们闹分居,照顾这个房子的还是我。”
简意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提起这些,她除了恨什么都不剩:“是不是特别好笑?我生活的这家人就是一个笑话。”
祁北遥看着她,只觉得夏日里站在天台上吹风也会嫌冷。
“所以这么久以来,别人都戴着有色眼镜看你?”
简意苦涩地摇头,抓着栏杆的手蓦地松开,揩掉眼角的泪珠:“别人哪儿有闲心管这个,饭后的谈资而已,早就不新鲜了。你才来,不知道现在的世道人情有多冷漠。”
祁北遥还是看着她,试图敲破她故步自封的面具:“所以你一直没有朋友?楚怡又是怎么知道那些事的?”
她别有深意地望了他一眼:“我们曾经是很好的朋友。”
祁北遥顿时无言以对。
“她也是第一个叫我知道插朋友两刀的人,因为一个男人疏远我就算了,居然还会落井下石。”
简意眼里闪过一丝狠劲。
“是因为姚放?”祁北遥想不到其他人。
她没接话,算默认了。
祁北遥心里咯噔一下,就这样的狗血剧情,竟然还被他无意猜中了。
他再次对那个姚放产生了莫大的敌意。
突兀的铃声划破黑夜,祁北遥意识到是自己的手机在振,掏出来看了眼署名,立马又不淡定了:“我先接个电话。”
简意点了点头,不小心瞥到他手机上的备注是母亲,看着他走到一边才按下接听。
过了几分钟,祁北遥走回来。
简意手里把玩着打火机,眸光忽明忽暗,憋过泪的眼睛连眼尾都是红的,却不想让他白捞故事听:“我的事说完了,是不是该到你了,祁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