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3章 边疆生活（九）
傍晚，行营内的战场残余已经收拾差不多。赵西西瞪了眼肿着脸的吴泽瑞冷哼一声，仰着骄傲的小脸提枪走向军营大帐。吴泽瑞戳了下肿着的脸，痛的嘶一声，“这丫头真狠。”
孙虎鬼祟的凑到一边，明明块头大得多，但偏生做出点畏缩姿态低声道，“赵西西那招你又不是躲不掉，你干嘛不让啊，这一下其他人肯定要笑话你。”
“那块有个大石头，我躲了，她十之八九要撞上去崴了脚。”吴泽瑞脸已经肿的跟馒头状，说话也有点吃劲儿，“这随时开战，脚崴了可不是闹着玩。”
“你还真是，又惹她又让她，图啥。”
被戳中的吴泽瑞不做声，只能丢下一句，“你不懂。”孙虎摸着脑袋看吴泽瑞又屁颠颠跟上赵西西，半困惑半郁闷，“这不是脑子有病是什么，还我不懂。”
赵西西撩开帐子，几位将军正站在沙盘前商讨，为首像张飞的张将军怒喝，“谁让你进来的！”
赵西西一扫布置模样，和大皇子大帐下相似。这才发觉自己走错了大帐，立刻抱拳半跪，“小人赵西西是来户所报道，不慎走错。”
“你，是女子？”旁边一个眼尾烫痕的刘将军狐疑质问，垂着头的小士兵点头并从身上掏出一个圣旨。
张将军双手接过圣旨而摊开，一目十行扫下，神情惊骇：“圣上的谕旨，这，怎么可能？”
“你一女子，这，这，太荒唐了。”刘将军也在旁边连连错愕惊叹，甚至手背手心慢敲两下，脚步徘徊一小圈，还是不可思议。其他几位将军也是，虽然没有如此直白质疑，但神色并不友好。
赵西西自从被尉迟那个草包讽刺一番，此刻心性也随和些，不与之争辩。只是乖乖的呈半跪之姿，等待着他们解决此事。
“我去写奏折上报，你带着我的奏报回去。”徐老将军是这其中资历最老，早已花白满头，说话也是沉闷些。
“赵某是来从军护国，还请将军派斥候送奏报。”赵西西说这话带了点火气，徐老将军用这个方法准备打发她走。
“小女娃，不要不识好歹，这不是你可以胡闹的地方。”张飞的长相，张飞的性子。张将军一如张飞，心直口快道，“老柱国也是为你的小命考虑。”
“昨日军营被袭，赵某连斩七人首级，这是他们腰间的花牌。”赵西西又掏出一堆刻着名字和营号的木牌，战场上杀人夺牌也是记录军功的一种。
“这也不能证明人是你杀的吧。”刘将军拿着牌子看了看，又细看赵西西双手和手中银枪。手上小伤无数，新旧相交，且有薄薄的老茧，这确实做不了假，能证明这小姑娘有点本事。
只是连斩七人，刘将军觉得凭借这一弱不禁风小姑娘，难以办到。赵西西刚想说什么，吴泽瑞就走进来半跪，“熊甲营吴泽瑞能替她证明，十三人丧生她手，七人被斩于马下。”
几个将军瞬间明白了什么，徐老将军绷着一张老脸，略有不悦道，“又是那位城主的人?”
“我确实是大人的学生。”赵西西能感受到头顶的气氛更压抑了，她没再多言语，自知这大人的名号一搬出来，就是压着对方。跪了许久后，他们还是同意赵西西留下。
赵西西不得不再次内心欢呼，神明大人无敌！
赵西西和吴泽瑞走出大帐，她捏了捏发麻的腿，吴泽瑞半扶着她的胳膊，“你这么弱，还是早点回去吧。”
“吴泽瑞！”赵西西眼神凌厉扫过去，要挣扎着脱离被搀扶的手，吴泽瑞立刻住嘴改口，“行行行，你想干什么都行，赵西西大人。”
“去哪儿，我要去办户所。”赵西西发觉被吴泽瑞搀着改道，吴泽瑞掏出木牌，“早就给你办好了。”
“那你不告诉我，害我走错地方！”
“你一直和那个虎豹子待在一起，我哪有机会?”
“谁让你惹我。”
“行行行，是我的错。赵大人，你就大发慈悲原谅小人。”吴泽瑞半搀扶着赵西西一路到了她被分配的营帐。许是因为她是女儿家，考虑再三将她安置在了大皇子在行营的主帐旁，这是原本大皇子门客住所。
赵西西在营内睡了个午觉，舒舒服服的。也是没法子，各路神仙都不愿意接下她这个泥菩萨，索性她就自立为一军，叫巾帼。
平日里就在自己的帐子边练习，好在大皇子处帐子周围围栏圈了一大块，有马厩空地，倒是比别处更宽阔。
赵西西正围着帐子跑上两圈，就见大皇子匆匆而至，后面跟着几位将军。赵西西顺势招手，算打个招呼，中途未停止脚步。踩着几位将军惊掉在地的眼珠子，一路顺滑的从面前跑过去。
大皇子自顾向前，未觉不妥。几位将军短暂震惊后，也立刻随着入帐。
“大皇子，这姑娘。”
急性子的人没忍住，大皇子笑了笑，“圣旨已下，无可更改。赵姑娘是城主眼前人，又是初到，还需各位将军多多照拂。”
大皇子又转话道，“赵姑娘枪法了得，又是女子。把安乐安置在她帐下作弟子，也算是两全其美。”
“公主殿下？”
“怎么诸位不知，我那个无法无天的妹妹已经在军营里做了小兵。”大皇子这一笑颇有点兴师问罪的意思。
桑落到行营时，换了一身淡紫色的鲛人泪破裙，裙头缀着十多珍珠流苏，裙面绣着银色早梅和神鹿，撑着一把鸢尾绘面的伞。
她大摇大摆的坐车进去，无人敢拦着。因为拖着车马前行的并非是马，而是三匹毛发纯正的白狼。桑落稍稍侧头看向两边的士兵群，神情慵懒随意，忽的跟看到熟人似的。
“谢知行？”
本来在疯狂后退的谢知行顿住脚步，他尴尬的看着众人给他让出一条道，道路尽头是让他每每受挫的神明大人。
“大皇子呢？”
“殿下和亲卫在营帐。”
“哦，你怎么才两天，就混成这幅模样？”桑落上下打量着谢知行，原本的俊俏少年突然跟泥地里的浑小子似的，脏脏的又憔悴。
“昨日军营遇袭，还没，没来得及收拾。”谢知行往日收到的目光无不是尊敬敬佩，唯有此刻是淡淡嫌弃和冷漠，就像是在打量一个刚出土的物件，估算着价值。
“也是，曌国的战神不是人人能当。远在千里之外，就能让你们吃个狗啃泥。”桑落有点感兴趣的托腮，“听说那个战神拜龙还长得丰神俊朗。”
桑落这话当即让周遭士兵陡生不满，也有人在人群内言：“拜龙长得青面獠牙，丑陋不堪，跟俊朗二字根本沾不上边儿。”
“况且他有什么厉害的，打了这么久，连山城都未踏进过一分。”
一句接着一句，群情激奋。桑落看着愤怒的众人稍稍围过来，碍着几头狼而不敢太靠近，已经有人拿起武器。谢知行连忙上前想平息民愤，“这是大皇子的贵客，你们。”
谢知行刚拦在桑落车前想说些什么，就听身后一声响动，见众人忽然噤声而漏怯后退。谢知行扭头稍稍愣了一下，看着桑落车上脚边打开的箱子，艰难的咽了咽口水。
“这是，拜、龙？”谢知行看着那箱子里的张青铜面具半掩着大半张脸，头发长披着，头颅脖颈处还能见到未完全干涸的血，谢知行抬头见桑落早已一双白绫覆眼的无辜笑着，“曌国还有第二个形似饕餮的青铜面具？”
桑落的脚轻轻一踹，箱子连着人头滚落在地，吓得周遭几个士兵忙不迭退后，桑落笑着道，“刚刚谁说青面獠牙，可要把面具拿开瞧瞧，是俊朗还是丑陋。”“谢知行，你可得趁新鲜给大皇子送去，刚砍下来的，还热乎呢。”
谢知行木木的盯着笑容变态的桑落，只感觉头皮发麻。这真是神明，不是哪个乱坟岗出来的阎王。
桑落打了个哈欠，看了看空中跳动地计时器，还有六个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