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章 边疆生活（五）
“你好好吃药，以后每天都可以吃半块大小的。”傅雪做这个承诺时看了看王春桃，见她没有反对，才安下心。
“真的吗？”小士兵高兴的手舞起来，甚至要站起身。王春桃冷脸按住他，“别乱动。”
“哦。”小士兵显然对这个冷面姐姐比较害怕的。
“那我们兄弟能不能每天喝完药也来半块。”
傅雪看着凑近来的两个士兵，其实大家年岁都不大，模样稚嫩的很。傅雪蹙着眉正犯难，王春桃淡淡扫了他们一眼，“喝完下午的药就可以走了。”
“我们可以归队了？”士兵们显得有些不安，似乎对战场的恐惧已经刻进灵魂，“真得没有事，会不会影响我们举着盔甲。”两个士兵再不情愿，也只能默默站起来活动手脚，脸色僵硬着。
其实，所谓家国仇恨，对这些个被送上战场的百姓来说，比不得直面死亡的恐惧。只有在数次战争中麻木的士兵们，才勉强在战场上立住脚。
“想要完全修养好，需要百日。这时间，足够曌国军队踏完三座城池。”王春桃说的冷酷无情，又现实裸露。
是了，哪有什么修养好的队伍，只有燃尽最后热血的士兵，以及他们不可能在看到明日朝阳的不甘。
“真不想打仗。”两个士兵嘟囔两声，说出所有人的愿望。“曌国明明已经不再进攻，我们还要追着打，本来就打不过，真是白白去送命。
“当官的只有权，哪有我们的死活。”另一个附和着，纵使再不情愿，两个士兵和其他几个伤好的士兵还是趁着夜色赶回了几十里外的行营，那个直面战争的地方。
营门口，傅雪站在夜色里送他们，长长吁一口气，尘土在夜色中潜藏，而影子也混入漆黑。
“这一见，怕是最后一面。”傅雪感慨，王春桃抿唇不语，眉眼复杂，“回去吧，还有药煎着。”
王春桃和傅雪顺着往回走，又听到马蹄渐进，傅雪好奇回头，“他们拉下东西了？”王春桃也扭头，声音已经很近了，只是夜色太暗，直至尘土翻滚着马蹄，他们才看清眼前人。
又是断眉，有时傅雪真好奇，这断眉是多厉害的人，可以随意在两个营地之前来回，直至这次他们带来了行营的军报。
没有去伤病处，而是直奔大皇子营帐。
王春桃和傅雪端药回来时，断眉他们又出现在帐子里。
“又见面了，王姑娘、傅姑娘。”断眉对王春桃显然尊敬些，不再随意坐着，而是让着道立在二当家身边。夜里火光迎着他炯炯双目，很是明亮。
傅雪微微颔首，王春桃连眼神都懒得给，她太累了，没有多余心神分给不重要的人和事。断眉看着王春桃又在忙，欲言又止的，最后终于鼓足勇气走过去。
王春桃看着巨大的影子笼罩住她，她不悦的抬头看着那张棱角分明的脸，“挡光了。”
“哦，抱歉。”断眉怂了，默默又站到一边。王春桃忙了一圈，断眉就一直不远不近的跟着，眼尖手快的帮着递东西，李花子见有了帮手，就默默去外面小帐子煎药。
再端药回来，就见王春桃捏着一个簪子，满脸疑惑看着满脸通红的断眉，断眉磕磕巴巴道，“这个，算是谢礼。救了我兄弟，我洪啸暂时没别的东西，只有这个值钱。”
“等我成了仁勇校尉，我一定再给你准备份大礼。”
“不用，我有事求你。”王春桃塞回他手里，他像是接到了一个烫手山芋，握在手里不知所措，“王姑娘有何吩咐？能做的，我洪啸一定做到。”
“你今夜回行营，走的时候带上赵西西。”
“赵西西，谁？”
说曹操曹操到，赵西西背着行李跑进来，“姐妹们，我要走了。”
“就她。”王春桃下意识叹口气，颇有点老母亲的担忧。
“这是女子，我。这如何能带去行营？”
“瞧不起人啊，你。”赵西西叉着腰仰头，“我可是能把慕容飞压在地上打的。”
“那个草包打赢了也不算本事。”洪啸说的直白随意，“带人都得请示，就算是大皇子的人，也不能随意。”
赵西西打开包袱把黄灿灿的圣旨拿在手上晃，“认字吗？来看看，这可是皇城圣旨。”
洪啸不可置信的小心接过，打开一看，眉眼沉沉，“这就是圣旨。你求到了圣旨。”
“对。对啊。”赵西西想了下，她是求了桑落，桑落造了圣旨，合理合情。
赵西西又把圣旨卷起啦放到包袱里，“现在可以带我去吧，我马就在外面。”
“好，你稍等。”洪啸又扭头往二当家那里走去，二当家的表情淡淡的笑，“我送你到营外。”
“行。”洪啸神色如常的拍拍他肩膀，两个人一起走出去，王春桃正在给赵西西塞药罐，“上面都写了用途，如果士兵不是伤的重，应该不会送回驻营。所以你。”
“放心吧，你只会看到胜利的军报。”赵西西是少女明艳的，甚至想无畏太阳一般。
赵西西是赵家另一支赵家东的女儿，和赵家所有人都不一样，从小就是天不怕的好动性子，整日和吴泽瑞他们厮混，赵家栋因为只有这一个女孩，便也由着她，她算是整个赵家最幸福的小辈。
也许正是独生，才如此耀眼。
傅雪看着她的笑，是羡慕的。
“行啦，吴泽瑞和孙虎昨日就去了，我要不是等圣旨，早就和他们一起。放心，我功夫还是咱们二班里数一数二的。”
三个姑娘一道走出帐子，赵西西极力要求不必相送，只能在伤病处的栅栏口目送着少女骑马而去的潇洒。
刚目送走赵西西，周小青就来了，还带着一个人。这个人灰头土脸的佝偻着背，用铁链绑着，浑身是破烂布条，脸上胳膊上还有脓疮。眼神里透着野兽似的冷狠，一脸不情愿的被周小青拽进来。
“春桃，我捡到了一个人。”周小青兴高采烈的，和大帐内的离别氛围不同。周小青显然还没发现帐子里大家不对的情绪，拉着人凑到还在给换药的王春桃跟前。
王春桃瞄了眼整个脏兮兮的人，略有好奇抬眸瞧着一脸激动的周小青问，“你不是最讨厌脏臭，怎么还捡了个回来？”
“洗洗就干净了，你看他这双眼睛多好看，肯定洗干净就很好看呢。”周小青拽着他，“你别看他脏臭，他可厉害了，我们去集市回来的路上，他一个人单挑我们，抢了不少东西。”
“那跑起来，唰唰唰，跟狼似的。”周小青显然是兴奋的不行，一直在叽叽喳喳讲述如何把他抓住。小狼本人怨气上脸，但被捆着动弹不得，只能不停发出斯斯叫声。
“你乖一点，我给她看看，不让她给你扎针。”周小青摸摸小狼的油头，摸了一手后，又默默擦在裙角。“你看看，他为什么不能说话？”
“我看看。”王春桃用手去扳开小狼嘴，又神色微微怪异的合上，“要不，你还是先给他洗个澡刷个牙？”
“那这几个脓疮，能沾水吗？”
“脓疮需要挑破，重新处理。但是他不干净又挣扎，很难保证他伤口能恢复而不感染。”王春桃也犯难了，毕竟眼前这个不说人话的小狼人很明显，神志也不清醒。
“这种棘手的事，怕是要请示大人。”傅雪帮忙换完药，终于走了两步凑过来。
“什么事找我啊？”桑落端着一盆新鲜水嫩的草莓，撩开帘子走进来，一袭素紫长裙外裹着雪白的狐狸毛披肩，高贵典雅的与这苦寒之地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