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日出
冬日里亮的晚,早晨六点钟,天空也是灰蒙蒙的,更别提还下起了小雪。
细细蒙蒙的雪花飘洒下来,落到树枝上便形成了一片冰霜,落到地上便瞬间化去。
本就清冷的湿地公园更是寂寥,连只鸟都没有,除了站在亭子里看着满园雪色的两个人。
“所以,平贺君,我们到底为什么要在这么冷的天气跑来看日出,并且是在大阪,神奈川的日出已经满足不了你了,是吗?”
平贺信彦背着大书包,搓着手,脸颊和鼻尖冻得通红,时不时吸溜一下鼻涕,一张嘴满是雾气,“这里地势不一样的,我观察过,从这里沿着小道上山,半腰上有一处可供休息的石凳,再往前走两步,从那看日出是最美的,真田桑,你答应我的。”
是的,没错,跟个二傻子一样,大冷天不在被窝睡觉,反而跑到大阪看日出也是没谁了。
“如果不是答应你了,我会出现在这里吗?”
自打上回在图书馆谈过一次之后,这小子就跟盯上她了一样。
每天都能从各个角落,各种你想不到的地方冒出来,问问她考虑好了没有,打算什么时候参加竞赛。
真田苓一开始还回他几句,后来被问烦了,懒得再搭理他,就当没看到这个人。
这小子又拿出一些错题本,开始讨论题目。
真田苓算是服了他了,情商低到这个程度也确实不容易,反正在学校也没什么事,随便他吧。
这回看日出也不是突发奇想,问了她好几次了,真田苓本来是不想去的,可是看着他手里厚厚的一沓笔记,景点攻略全都做好了。
小孩子也怪可怜的,连个朋友也没有,一时心软就答应了。
谁知道要起这么早,跑这么远,来的还是这么个鬼地方。
那是真早啊,五点给她打电话,催她快点收拾。
平贺信彦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小声道,“那我们快走吧,马上就到时间了。”
“行,走吧。”真田苓应了一声,抬脚往上走。
越往上走,真田苓心里越是不得劲,不是身体原因,是心理原因,她总觉得这里有点不对劲。
空气也好,气场也好,真田苓的第六感在不断警醒,这是她经历过无数事情的本能。
真田苓停下,站在原地环顾四周。
平贺信彦听到后面没动静了,回头一看,人不走了,“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雪花落在真田苓的眼睫上,轻轻颤动了一下。
“没事,走吧。”
平贺信彦哦了一声,又看了她一眼,才转过头继续往上走。
还没走几分钟,刚刚拐过一个弯道,平贺信彦突然发出一声尖锐的惊叫,满是恐惧。
真田苓眼神一凌,大步踏上去,看到眼前的场景,呼吸一窒。
干净宽敞的石路上,平躺着一位穿着红裙的女性。
在满山遍野的雪花下,红裙美人静躺其中,苍白灰暗的景色中突然闯入一抹嫣红。
刺目又耀眼,就像是以天地为背景的艺术品一样。
真田苓不用靠近,就知道这人已经死了。
她身上的那条红裙,是抹胸款式,长及膝盖,展露在外的四肢,有一种结冰一样的剔透感。
“砰”的一声,真田苓回过神来。
发现是平贺信彦被眼前这一幕刺激的晕了过去,栽倒在地上。
真田苓:.....
算了,认命地把人从地上拎起来,看了一圈,目光落在那边可供休息的凉亭里。
解下书包从里面掏出一个小薄毯,再把书包放在他脑后,毯子盖在他身上。
怎么说呢,聊胜于无吧,多少有点不是。
真田苓回头走到尸体附近,没有贸然过去。
她注意到,尸体周围已经有了一层薄薄的雪迹,没有任何脚印。
真田苓拿出手机,以尸体为中心,对着各个方向拍了一些照片,这才走过去。
蹲在尸体旁边,仔细观察。
被害女性很年轻,22--25岁之间,面容姣好,妆容精致,嘴上的唇膏,是一款大牌的经典色号。
身上穿的红礼服质地很好,单用肉眼看就知道不便宜。
耳朵上挂着红色的耳坠,手指上也涂着鲜红的指甲油。
纤细的脖颈上却缠绕着一束白玫瑰,就是花瓣的根部微微泛着粉色。
真田苓拿着手帕轻轻碰了碰,眉心微蹙,这个触感,不太对啊。
真田苓低头,脑袋贴近她的脖颈,仔细看着花枝的源头。
半晌,艹了一声。
这束花,不是缠绕在她的脖子上,是长在她的脖子里面。
玫瑰花的根茎在人的血肉里面慢慢生根发芽。
花朵微微泛粉,是因为用血液滋养出来的。
这种作案手法,宛如艺术品一样的受害者。
日他妈,又是一桩连环杀人案。
真田苓啧了一声,又要破坏服部君美好的周末了。
看了一眼手表,现在时间是六点四十分,还行,不算太早。
这会儿,人应该醒了吧。
此时,位于服部本宅的某个房间的某个少年郎正抱着被子呼呼大睡,偶尔传出几声呓语。
刺耳的电话铃声将少年从睡梦中吵醒,服部平次眼都没睁开,一直胳膊从被窝里探出来,胡乱摸着,接通,“喂?”
真田苓听着电话里传来明显带着睡意的声音,心里默默说了句抱歉,“服部君,日安。”
清冷的声音从电话对面传过来,这个声音,还在泛迷糊的服部平次瞬间清醒,瞪大眼睛看着手机,“Alice?”
“啊,是我,服部君,我来大阪散心了。”
服部平次看了眼手机上显示的时间,“你,这个点来大阪散....散心!!”
服部平次听见这两个字,腾地从从床上跳起来,结果被被子缠住了脚,没站稳,从床上滚下去了。
真田苓听着对面的动静,沉默了一瞬。
“服部君,你还好吧?”
“没事,我很好。”
“你说的散心,该不会和我想的一样吧。”
“你不会是又遇上什么事了吧?”
真田苓吸进一口冷气,又吐出,“服部君,恭喜,答对了。”
服部平次趴在地上一言难尽,到底是有多大的运气,一来大阪就出事。
他们大阪的风水就这么糟糕吗?
他是不是该去神社给真田苓求一张辟邪符。
“服部君,我把地址发给你,你尽快带人过来,叫上法医,这回有点麻烦了,凶手不在现场,这是一起连环凶杀案。”
“之前一定还有别的受害者,之后也一定会有新的受害者。我们要抓紧了,它还会再次犯案的。”
服部平次眸色沉下来,“我知道了,马上过去,你在原地别动。”
“好。”
挂断电话,真田苓从包里摸出一个平板出来,本来是为了拍日出带的,现在到正好派上用场了。
服部平次飞一样的从房间里窜出来,饭都顾不上吃,穿鞋就要跑出去。
坐在首位上的服部平藏胡子微动,“回来,冒冒失失干什么去?你母亲给你做了早饭。”
服部平次返回餐桌,叼了一片面包,“老爸,Alice来大阪了。在湿地公园那边,发现了一名死者,是一起连环凶杀案,我得马上过去。”
“妈,我回来再吃饭啊。”
服部平藏眉头紧锁,“我跟你一起去。”
“啊?”服部平次惊讶,“别了吧,这回跟前两次不一样,没有其他别的危险,只有一个受害者。”
“这个就交给我们来解决吧,解决不了了,再找您过来。我走了,您陪老妈用饭吧。”
服部静华端了一杯牛奶过来,“是又有案子了吗?这么急匆匆的出门。”
“是,Alice来大阪了。”
“Alice?”
服部平藏:“神奈川真田藩士第三子的女儿,唯一的嫡亲孙女。”
服部静华一听就知道是谁了,真田家接回来的大小姐,虽然当初的动静闹得不小,父母已逝,仍旧跟那些旁支不同,正儿八经的嫡出,“那她也是和平次一样,都是侦探吗?”
服部平藏点头,“那孩子可不是一般的孩子,智商、能力均与常人不同。”
“只不过她不希望家里的人知道她在外面干什么,从第一次见面,就拜托我替她隐藏身份。若是以后碰上真田家的人,先别提这事儿。”
服部静华点头,“我知道了。”
此时已天光大亮,太阳也缓慢地从云层里冒出头来,刺目的光线冲破漫天阴霾。
绚烂夺目,平贺说的没错,这个角度看日出确实是非常美,只不过这会儿也没人有心情再看了。
因为是盘山小道,警车无法行驶,所以服部平次和警察们都是徒步跑上来的。
“Alice!”一道声音由远及近的传来。
真田苓回头,看到满头是汗,胸膛不断起伏,大步跑上来的少年,“服部君。”
“怎么样,现场什么情况,受害人在哪?”
真田苓伸手一指,示意他看过去。
服部平次顺着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被眼前这一幕震在原地。
女人一袭红裙躺在地上,不断飘落的雪花和金灿的眼光洒在她的身上,如梦如幻。
服部平次明白真田苓为什么说是连环杀人案了。
一般的凶手根本就做不到这个地步。
“还有更惊悚的要知道吗?”
“什么?”
真田苓开口,“地上那排脚印是我的,放心过去之前我拍了照片,一会儿传给你。”
“看到她脖子上的那束花了吗?”
服部平次拧眉看过去,该不会和他想的一样吧,“有什么问题?”
“那花是长在死者的脖子里的,根茎在死者的血肉里发芽生长。”
“目前没有办法判断死者的直接死因和死亡时间,还得请法医回去解剖。”
真田苓半天没听到回话,看着服部平次的表情,不是惊讶反而是深思。
“看起来你一点都不意外,之前碰到过同样的受害者吗?”
服部平次盯着受害者良久,好似瞳孔中都沾染上了几分鲜红,缓慢而又沉重的点头,鲜花在受害者的尸体上生长,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见了。
“这已经是第三起,类似的鲜花杀人案了。”
同样的红裙,同样的妆容,同样的鲜花。
真田苓:“本月?”
“两个月内,第一例在上个月8号,第二起在上个月29号,第三起今天,10号。”
真田苓:“时间间隔缩短了。”
“是。”
真田苓:“尸体在哪,我想看看尸检报告。”
服部平次深呼一口气,“在警局,等会儿我带你过去,我先把最重要的死因告诉你吧。”
“好,你说。”
“受害者体内均含有大量的三氟氯溴乙烷,她脖颈上的伤口并不是直接死因。”
“死者的四肢均被割破了静脉放血,是失血过多致死的,并且身上没有任何挣扎或侵犯的痕迹。”
真田苓静思,“有关于凶手的线索吗?”
服部平次沉默片刻,“有一点。”
“我们调查了死者的生活圈,通过询问她的朋友、同事、家人,得到一个不太确定的线索。”
真田苓抬眸,继续。
“前两个被害者,她们好像都有一个,嗯,神秘的男朋友。”
真田苓:“没找到人?”
服部平次点头,“对,问题就出现在这,亲朋好友都知道她们交了男朋友,可却没人见过他,连名字都不知道,死者的葬礼也没有任何可疑人士出现。”
真田苓指尖在下巴轻戳一下,“薛定谔的男朋友。”
“啊,是很离谱,技术科的同事经家属同意,搜查了她们的所有社交软件,手机、电脑、平板,就连她们的卧室都翻了个底朝天。”
“一无所获。”
真田苓看着不断行动的警察,“诱杀,凶手是一个很挑剔的人啊,看来我们遇上对手了。
“是啊,谁说不是呢?啧,真棘手。”
真田苓晃了一下手中的平板,“我在现场发现了一些线索,要听听吗?”
“当然要听,你快说。”
真田苓:“不过我有件事想先问问你,大致判断一下我的方向。”
“你问。”
“前两起案件,死者是什么身份,第一个发现死者的报案人又是什么身份。”
“身份?”服部平次有些奇怪,“嗯,我想想啊。”
“第一起案件在千重樱的树下,被害人今年23岁,刚大学毕业,目前在一家小公司当实习生。报案人是,是早起遛弯的医生看到的,他是竹中医院神外科主任。”
“第二起案件是在木津川附近的草坪里,被害人今年23岁,也是刚大学毕业,在一家事务所当实习生。是被出门遛狗的人发现的,他的身份是,好像是什么经理来着吧。”
“是立花财阀底下分公司的人事部经理。”
真田苓侧头看向这个突然出现的警察,身材魁梧,右眼眉心处有一道疤。
“啊对,就是这个,”服部平次对着真田苓介绍,“大泷悟郎,大阪府警刑事部搜查一课警部。”
“这位就是Alice了,你知道的。”
真田苓点头:“您好,大泷警官。”
大泷悟郎:“Alice小姐你好,我是大泷悟郎,之前就见过了,一直没机会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