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12.鸟居

星期五早晨十点半，阴雨连绵。

阳菜联系他一个小时后，新垣鹤才看到了屏幕上的消息。

孤零零的文字排成一段：

“我没有妈妈了。”

看到这句话的一瞬间，新垣鹤的脑子是懵的，他当即扔下工作，准备往车站跑。

“新垣！你这是怎么啦？”夏美看到他这副着急模样，疑惑地喊道。

半分钟后，新垣鹤又急匆匆地跑回来，哼哧哼哧对夏美说：

“夏美，把你电动车借我用用！”

“噢......好！”夏美连忙从包里翻出钥匙递给他。

新垣鹤几乎是抢过钥匙就往门外冲，留下屋内一头雾水的夏美。

新垣......这是有什么很要紧的事情么？

外面寂静的街道上，新垣鹤骑着那辆粉红色的电动车在雨中穿行，连雨衣都没顾得上穿，头发湿漉漉的，蓝色的牛仔外套被染成深色。

他早知道阳菜的妈妈将不久于人世，却没想到会来得这么突然。

阳菜不过是个心思稚嫩的孩子，面对这种突如其来的打击又该怎么办？

会不会......

想到这里，新垣鹤一拧把手，加快了速度。

赶到医院已经是十多分钟后的事情，新垣鹤循着记忆里的路线找到那间病房。

里面什么都没有，上次敞开的窗户已经紧紧闭上了，床铺如新，默默等待着下一位病人。

阳菜不在这。

新垣鹤在整层楼来回找了几遍，硬是找不到阳菜的身影。

他问了路过的护士，护士说可能是陪同去火化遗体了。

“阳菜，你现在在哪？我到医院来了。”新垣鹤给她发去消息。

没有回应，三分钟后，他又发了第二条。

仍然没有回应。

我不应该把手机静音的......新垣鹤靠着墙缓缓蹲下，心一阵一阵地抽疼。

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既没有阳菜的联系方式，也不知道她的住址。在最需要他人安慰的时候，她却孤身一人——这种感觉绝不可能好受。

五天前的中午，他也身处这个房间之内，只不过那时还在和阳菜还有她的妈妈说话，阳菜邀请他这周末去家里吃饭。

不过五天时间，一切都变了样。

自那过后的一个月内，阳菜都没有回复他。

新垣鹤每天都来一趟医院，问一问那天和他搭话的护士，护士说阳菜没再来过。

地铁上没见到，公交车上没见到，麦当劳里也没见到。

又是一个雨天，新垣鹤拖着无聊的躯体来事务所上班。

已经一个月没能见到太阳了，连续下雨的天数打破了纪录，各大电视台都在争先报道，不少人家的阳台上挂上了晴天娃娃。

“小鹤，你最近好像精神不太好？”新垣鹤一坐到工位上，夏美就用关心的口吻问道，“发生了什么要紧的事情吗？”

小鹤这一个月来都怪怪的，不大有精神的样子......夏美同时在心里想道。

新垣鹤想了想，于是和夏美说道：“一个多月前，我去探望一位朋友的母亲，我和那位女士聊得很好。但是，五天后的早上，她突然去世了。”

“啊——？”夏美的脸色随即变得严肃：“那......你那位朋友......”

“我联系不到她了。”

夏美轻轻点头说：“她现在比任何人都要伤心，需要一定的时间静静。”

“嗯。”新垣鹤说。

时间不知不觉来到中午，勉强写完一篇稿子，校对完毕，他走出事务所，走到附近一家便利店，买了个夹金枪鱼的三明治和一盒牛奶，一边撑伞一边吃。

天空中阴雨霏霏，不少地势过低的地方因为涨水而不能通行。

他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打算等午休时间结束后再回事务所，至少现在，他必须放下工作去重新收拾收拾心情了。

雨天的下午是安静而平和的，也是十分孤独的。

三两口解决完三明治，再喝掉牛奶，他寻到一处便利店，将垃圾分好类放到店内的垃圾桶里。

继续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逛。

他想起来了很多事情，第一次见面把伞借给她，第二次见面她来还伞并吃了顿麦当劳，他还记得麦当劳店里的灯光：温暖而舒适。

第三次见面是在医院楼下的广场，她坐在树荫里，这个才十三四岁的小女孩目光悲伤而坚定......

不知不觉，他走到那家医院附近，不过这次并不打算进去询问，阳菜不会来这。

连绵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止住了，厚重的乌云好像有散去的趋势，阳光从薄弱处漏了几分出来。

忽然刮起了南风，风不休不止，将乌云刮得老远，露出一碧如洗的天空来。

阳光铺满了大地。

街上的行人都止住了步伐，愣愣地望着久违的晴朗天空，在熟悉了一阵子后，脸上终于露出笑脸。

新垣鹤怔怔地站着，这时，不知道谁喊了一句“是晴女的功劳！”，他双眼陡然亮起。

阳菜，是阳菜！

她在......

新垣鹤的脑海中刷地浮现出一座鸟居，那座伫立在某栋大楼楼顶的鸟居。

他向四周望着，锁定了方向，把伞收起来，向那里跑去。

阳光直射在柏油路面上，新垣鹤跨过一个又一个水坑，不懈奔跑后，终于赶到了目的地。

这是一座废弃已久的大楼，墙体泛黄，被爬山虎层层包裹着。

顺着水泥台阶一步步往上走，新垣鹤终于来到了楼顶。

楼顶上开满草和花，小鸟吱吱地叫着，远处，红色的鸟居矗立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那座鸟居下，一个看起来十来岁的女孩正侧身躺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