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太平夜话
今日对于杜如晦来说算是茫无端绪的一天。
小小的一个太平县，到处都流露着说不出的怪异。
他无法形容这种怪异，这就和李陌给人的感觉差不多。
初识李陌，原以为他只是庖厨之后，
没想到这个庖厨摇身一变竟成了太平的明府。
明府他见的多了，对下专横跋扈，对上阿谀逢迎，这都是明府一贯的嘴脸。
但这个李陌却截然不同。
他从迎春、还有那个酒楼掌柜的态度就能判断出来一些端倪。
他们对李陌丝毫没有敬畏之心，举手投足间流露的全都是拥护、信任或许还掺杂了一些仰慕。
当进入县衙，所有的“学生”看向李陌的那一刹那，杜如晦清晰的能感知到，这些人一瞬间流露出来的全都是惊喜和踏实，这就好比是在黑暗里待久的人看到了一束强光。
就连先生王通对李陌的眼神都充满了欣赏与关爱，那种愠怒的神情全都是伪装出来的，造作无比。
这李陌到底是何许人也，果真如自己小本本上记得那般十恶不赦？
思索之间，杜如晦和李承乾已被李陌带着进到书房。
“还请杜叔父与小郎君稍坐片刻，待管家将卧房整理之后，便可休息。”李陌示意杜如晦与李承乾落座，“只是府中简陋，已没有崭新床被，还请姑且将就一晚，明日我便差人置办。”
“明府不必费心，生活用度老夫略有准备，杜管家稍后自会安排。”杜如晦简单的解释到。
“哦？还是长安的大户讲究，出门连行礼都是自备。”李陌暗暗想到。
“不知杜叔父此行作何打算，是想在这太平成就一番事业，还是只是路过？”李陌小心的试探了一句，长安的富商眼下这位可是头一个，一定得想法按住了。
“杜某此行，原本是想到太原兜售丝绸布匹，不曾想行至太平，却见到这商贾云集，百业兴旺之态，故想多做停留，寻得商机。”杜如晦此番话早有准备。
“停留的好，停留的好。”李陌喃喃的说到。你不停留，我怎么收割你。
杜如晦被李陌莫名其妙的话搞得有点差异，这个后生莫不是脑子不太正常。
还好他没太在意，问起了太平夜校的事。
“明府，适才路过大堂，观稠人广坐，仿佛是在讲学，是何缘由？”
“这个是小子举办的‘太平夜校’，教化太平乡民读书识字。”李陌简单解释到。
“读书识字何故要选择夜间？”杜如晦听了有些意外，没想到这李陌还有点儿想法。
“大堂之上的那些人，都是太平未来的中流砥柱，有的要打理工坊，有的要担任要职，有的则要负责核心的工艺，可这些人大都目不识丁，长此以往会影响太平的百年基业。但他们日间还要劳作，只能在夜间闲暇了才能组织授业。”
“适才经过大堂，听得王先生三言五语，一看便是学识渊博之士，敢问明府从何处寻得此等博士？”杜如晦故作镇定的问到。
“小子自记事起，老王便是邻佑，去岁天寒，便安至这大堂之上过冬。”
“说来也是惭愧，小子刚外出了几日，夜校的事情便耽搁了。不曾想隔壁老王这么快就已经把夜校开起来了。”
李陌滔滔不绝的说到。
“隔壁老王？”
“就是王通，王老汉啊。”李陌顺嘴说到。
“王老汉？杜某的先生你居然称呼老汉，竖子出言无状，当做一恶行。”杜如晦暗自气愤，刚对李陌生出的一丝好感又当然无存。
他本想出言说教一番，告诉李陌要尊师重教，刚好王通下了课，也进到了书房。
“小子，你还知道回来？要是再晚回来几日，这第一期的课业便要结束了。”
王通自顾坐在圈椅上，喝了口李陌准备的竹叶茶水抱怨到。
“工坊诸事不顺，耽搁了几日，王叔受累了。”
“累倒是不至于，不过教材浅显易学，课业也较为顺畅，恐怕月内将会讲授完毕，你这下一本教材什么时候能撰写完？”
敢情王通这是在催更呢，李陌有点哭笑不得。
“忙完这几日，小子一定尽快奉上新作，还请王叔多加指正。”李陌谦虚的回应。
“行了，你先下去休息吧，老夫有话与这贵客叙说。”王通跟李陌也不客气，直接说明来意。
李陌听了，稍微有点意外，老王能和一个商贾有什么话说。
不过他也没刨根问底，径自去找老管家“借宿”去了。
“学生克明，拜见先生。”李陌离开后，杜如晦立刻起身，以拜师礼问候王通。
王通也客气的回应了一下，两人这便算是重逢了。
刚才李陌在的时候，李承乾一直只是在旁听，并没有什么存在感。
此刻见到仆射居然如此郑重的给王通见礼，当下也是一惊。
匆忙也起身示意了一下。
“这便是当今太子吧，小小年纪，颇有几分仁厚之心，孺子可教。”王通一眼便看穿了李承乾的身份。
“先生慧眼如炬，不知可否能指点太子一二，当属太子之福，大唐之福。”
杜如晦略有几分惊喜，他这话说的也是相当的客气，希望王通能教导太子读书。
“所谓有教无类，太子若有兴致，可亲临太平夜校，旁听一番。”
在旁人眼里，能给太子做老师，那得是多大的荣耀，可王通这话几乎是直接就拒绝了杜如晦的好意。
杜如晦也知道自己这先生向来是不畏权势，我行我素，也没再强求，转而询问王通隐居的原因。
“克明与先生一别经年，先生之教诲某莫不敢忘，当初听闻先生仙游，某悲痛欲绝，不曾想先生竟隐世于这小小的太平，是何缘由？”
“还能是何原因，要是不隐世，还不得被你们这些臭小子烦死。”
温彦博、杜淹这样的全是王通的正式弟子，杜如晦、房玄龄、李靖、陈叔达、王珪也全都是亦师亦友的关系，就连魏征这样的老喷子也受过他的指点。
这样的大儒出现在朝堂之上，说的好听那叫权倾朝野，说的难听那就是皇家的眼中之钉，王通诈死隐世纯属明哲保身之举。
杜如晦贵为太子左庶子、兵部尚书、蔡国公，当然深知其中的道理，当下也没再多问，转而询问李陌之事。
“先生如何评价李陌？”
“朝堂之上那群虎狼之辈已经盯上他了吧。”
“老夫与此子相交不深，其行事不守陈规，所作所为莫不是惊世骇俗之举。对太平是好是坏，老夫也无从定论。”
“但纵观其道心，一是此子无豺狼之心，二是此子心系太平百姓。”
“可观其后效，再行定夺。”
杜如晦听了王通的一番话也是暗自吃惊，李陌的作风连老师这样的大能都看不透彻，自己又该如何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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