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版序言
有些人没有野生动植物相伴也能生活,有些人则不能。本书中这些短文就记述了后者所感受的欢愉和身处的窘况。
在社会进程开始灭绝野生动植物之前,其存在被人视为自然常态,犹风吹日落般天经地义。如今,我们却面对这样一个问题:为了一种更高的“生活水准”,是否就值得牺牲那些天生地养、自然蕃息的生物?对我们少数人而言,有机会看到大雁比观看电视更重要,而有幸找到一株老冠花则是一种权利,一种与言论自由一样不可剥夺的权利。
我承认,在机械装置为我们确保美味的早餐之前,在现代科学为我们揭示野生动植物从何而来及如何生存的戏剧化场景之前,这些野生动植物几乎不具有人文价值。因此,今天的所有争论都可归结为土地开发度问题。我们少数人可从发展进程中看到一个土地报酬递减律,但我们的争论对手对此却视而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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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必须设法应对所面临的现实。本书中这些文章就是我的应对办法。文章分为三辑。
第一辑讲述了我和家人在远离过度现代化的周末避难所(乡下木屋)的所见所为。在威斯康星州这个沙地农场,在这个被我们总想更大更好的社会耗损后又遗弃的沙地农场,我们设法用铁锹斧头重建我们在别处正在失去的家园。正是在这片土地上,我们试图寻找——并且不断找到——上帝赐予我们的灵粮。
这些木屋札记按月份顺序辑成一部《沙乡年鉴》。
第二辑为《四方素描》,记述了我人生中的一些经历,这些经历让我渐渐懂得,有时甚至是痛苦地懂得,结伴同行者也会步调相左。我这四十年间在北美大陆各地的经历,可为贴着“环保”这块共同标签的现实问题提供一份适当的范例。
第三辑《结论》用更为逻辑的语言阐述了我们这些持异议者的观点,这些观点阐明了我们为什么持有异议。唯有志同道合者才会费神去思考此辑中的这些哲学问题。我想,或许可以这样说:这些短文可告诉那些步调相左的同行者,如何才能重新步调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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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态保护之所以毫无进展,是因为其理念与我们的亚伯拉罕土地观相悖。我们之所以滥用土地,是因为我们将其视为属于自己的一种商品。而只有把土地看作我们从属于其中的一个共同体,我们才会怀着爱心和敬意去使用土地。唯有如此,土地方能幸免于机械化人类活动的影响;唯有如此,我们方可凭借科学技术,从土地获得其能够回报给耕耘的有美感的收成。
土地是一个共同体,这是生态学的基本观念;而土地应该被人热爱,受人尊重,这是伦理学概念的一个外延。至于土地会产出文化硕果,则是个早就为人所知但后来却常常被人忽略的事实。
本书中这些文章试图融会以上这三种观念。
当然,这样一种对土地和人的见解,极易因读者个人的经验和偏好而被混淆,甚至被歪曲。但无论真相在何方,这个事实都显而易见:我们这个总想更大更好的社会,如今就像个忧郁症患者,终日为其经济健康而心神不定,结果丧失了保持健康的能力。整个社会都渴求更多的现代浴具,结果却失去了生产浴具(乃至于关掉水龙头)所必需的社会稳定。就眼下而言,最有益于健康的办法,莫过于用健康的心态稍稍看轻过多的物质恩惠。
或许,要实现这种价值观的转变,我们可用天生地养、自然蕃息的生物作参照,对那些违背自然、人工驯养和圈养的产物进行重新评估。
奥尔多·利奥波德
1948年3月4日
于威斯康星州麦迪逊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