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闯驾
罗吉尔手牵马匹的缰绳，走在塔兰盾的街道上，从夹道的人群，涌来接连不断的欢呼，他身上挂满皎洁的白花。
他高举着的另一只手，从入城起就不曾放下。贤君需尽全力回应人民的期待，卡门曾对祂的子女们告诫。
视野刚刚清晰又不断模糊，罗吉尔热泪盈眶。这些原属于阿克罗姆顿伯爵领的人民们，也是已灭亡的达梅里亚公国的一员，此刻他们仍高呼着他的名字，那么多年的流离失所不曾让他们忘记曾经的家园，像远徙的候鸟总展望回家的方向。
我会再次领导你们！领导你们踏上回家的道路！罗吉尔心底大喊。
达梅里亚之子冒险团的队伍接受着这份热烈的欢迎，像是走入了一场盛大的游园会，人民簇拥他们一路来到内城的城门外。
再往前即是阿克罗姆顿宫，罗兰已在里面等待多时。
想到多年不见的旧友，罗吉尔简单整理了一下衣装，冒险团的众人也纷纷落下马来，把缰绳递给站在城门前迎接的马僮们。
突然间，一阵激烈的马蹄声撕破平和的氛围，从东边快速逼近。
达梅里亚皇子驾临，还有谁敢这般放肆。贴身侍卫们警惕起来，手按腰间的重剑，结队挡在罗吉尔身前。
罗吉尔倒仍然从容，他调转目光，越过侍卫们的肩头，望向快马驰来的方向。
城内大多数人为一睹旧日皇子的风光，聚集在城西万人空巷，显得城东的街头很是空旷。一匹黑色的战马忽然拐过街角，战马头上戴着铁面具，却没有披装与之配套的马铠，显然是为轻便行路而刻意卸掉了，鞍上的骑士全身银甲银盔，手提一把赤玉色的手半剑驾马直冲过来，惊开攘攘的人群。
“放肆！何人惊扰王驾！”侍卫队长大吼，近卫们的佩剑纷纷出鞘，锋利的剑鸣不绝于耳。
眼见刀兵出鞘，来骑方才停下，随着战马一声长嘶，骑士横剑勒马，俯瞰向重重侍卫后的罗吉尔，颇为疑惑道：“王驾？”
然后他浑身忽地僵硬，连声音都变了：“王驾！”
对方显然反应过来自己犯下了什么错，应当是无意冒犯，想清楚这点，罗吉尔推开侍卫的军士走出，面带微笑：“我是达梅利亚的罗吉尔·席尔穆纳，不知道阁下是哪位大人属……”
罗吉尔话说到一半便顿住了，因为他突然注意到骑士肩头绣纹着的那两种纹章都颇为不凡，在上方的是卡斯特家族的家徽，顽盾断剑，而下方竟是科琳骑士团的徽记，在火中燃烧的橘色枫叶。
骑士身上的纹章是其荣誉的象征，同时也是其身份的证明，而同时能够纹刻卡斯特家族与科琳骑士团纹章的骑士，来者的身份已可谓是呼之欲出。
“你难道是……路西泽！”罗吉尔惊讶极了，一时间连招呼的礼节都忘记道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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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西泽摘下银盔，颇为汗颜，他知道自己闯祸了。
今天稍早些时候，他甩开军队，想要先行疾驰回到塔兰盾，同罗兰一起商量对霜牙氏族归附的兽人们的安排。
通过不时窥探罗兰的五感，他知道罗吉尔将至塔兰盾，只是今天突降小雪，寻思再怎么，对方前进的速度也会因此拖缓几步，没想到反而正好撞上。
不过他之所以会这么莽撞，还不仅是因为这个原因。
他刚回到塔兰盾，来自光道的示警便如针扎般在心底不断生出，仿佛前方正要踏入的不是一座城市，而是野兽吃人的巢穴。
他又见内外城墙的闸门不知为何已全部升起，两者间的吊桥也都放下了，心头的不安越来越强烈，一时冲动下，只想快点见到罗兰，于是他扬鞭疾驰过无人的街道。
只要黑刀刺客仍然潜伏在塔兰盾一日，便没有谁的生命安全能得到保障。
然后他就直冲到了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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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在抱歉，罗吉尔殿下。”路西泽已翻身下马来，忙表歉意。
这件事倒不是后果有多严重，单凭席尔穆纳与卡斯特历来的关系，罗吉尔就不可能因为这个跟他置气……
问题在于委实太丢人了，这件事放外人看来，完全就是卡斯特家族年纪最小的晚辈路西泽，仗着有两名兄长纵容，平日嚣张跋扈，得知达梅里亚流亡的皇子来访，刻意披甲戎装冲撞，意图通过羞辱自己旧日主君的子嗣，来炫耀卡斯特家族如今的权势。
真是越想越没脸，饶是以他的脸皮厚度，也止不住火辣辣的烧。
路西泽内心无奈叹气，正想着要怎样才能挽回些声誉，罗吉尔却突然上前抓住他的手，大笑道：“你我这么多年未见，没曾想你念我竟念得这么急切。”
路西泽怔了一下，随即也展露出笑颜，反握紧了罗吉尔的手：“我方刚回城，听说殿下已经来访，一时间高兴得昏了头，甩着马鞭就想立刻来迎接。”
漂亮的说辞，他忍不住在心里为罗吉尔点了个赞，由罗吉尔这个当事人来定义事件的本质，这样一来，原本他不尊礼数的鲁莽，反倒成了对故人相逢的过于急切与欢喜。
罗吉尔身后的近卫们见这只是一个‘误会’，接连收起武器的同时，心底也松了口气。
他们当然清楚在塔兰盾的王宫外是几乎不可能会发生刺杀的，就算有刺客，对方也不可能选择在有重重护卫的现在动手。
他们之所以这么警惕，实在是因为这几年来，针对罗吉尔的刺杀与袭击实在太多了，而这些阴谋的背后，只是简单调查，就能知道其中近半数都有‘那位皇帝’的影子，威斯克大公毫不掩饰自己对席尔穆纳末裔的杀意。
“路西泽，看你的样子，是才从外面行军归来？”罗吉尔看他一身铠甲，询问道。
“是，半个月前游骑兵传报，银池西岸的商港受一支兽人部落占据，我奉命率军击溃并收服了他们。”路西泽骄傲地说。
“是凯旋啊，”罗吉尔赞扬道，“果然英雄出少年。”
围观的人群闻言发出更加热烈的欢呼，胜利是骑士至高的荣耀，没人能无视这种光荣。
“想我们上一次见面，你还只是个会打鼻涕泡的孩子，现在都成一名受科琳亲自加冕，能够独当一面的将军了，”罗吉尔感叹，“看来时光流逝，诸神带给我们的也不全是坏事。”
客套的话语已经说完，他的这番话颇有真心实意的成分在里面。
“罗吉尔殿下……”路西泽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谈这些扫兴的东西，”罗吉尔拍拍他的肩膀，“既然遇见了，我们一起进去吧。”
“当然。”路西泽笑道，走到他的身侧。
然后他们并肩走入内城大门，像亲生的兄弟一般不分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