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善后
一月二十六日，花园的石阶上铺着一层薄雪，才晴朗不过两天的云层又厚重了，春雨夹着细雪落下来，冻死了误以为暖春即将到来的灌木新芽。
路西泽坐在窗前，愣愣盯着壁炉里摇拽的篝火，眼里满是昨夜从火场里捞出来的众多焦黑骸骨，丧生在大火中的宴会客人们，尸体全部烧得面目全非，根本分辨对应不清主人。
更细致的情况还要等彻底调查过后，但几乎可以肯定，火最初是从客殿的宴会厅先烧起来的，那时客殿正在宴请达梅里亚冒险团包括罗吉尔在内的几乎全部来客，由于未知的原因，当晚布置在宴会殿室周围的卫兵和侍女都极少，火势沿着房屋快速蔓延，等人们发现的时候，整座客殿以及连接主殿的两条回廊都已在熊熊燃烧。
本来火势到此为止还处于勉强能控制的范畴，毕竟卡斯特家族重建塔兰盾的时间不久，大多数客殿房屋内都不陈设有家具，除了房屋本身的结构外没有更多引火物，再加正好是暴雪之后的融雪天，无论建筑还是物件都很潮湿，低温的天气也有助于灭火。
但位处内城另一头的偏殿，在这时候不知为何也燃烧了起来，建筑大臣事后认为有可能是高空的强气流把火星带了过去，由于保存状态完好，偏殿仍是古骑士王国时期的全木结构老建筑，所用木材都是两百年起步的朽木，是即使在暴雨过后照样一触即燃的干柴，何况偏殿的建筑排布还要更加密集，等整座偏殿也沦陷在一片火海时，灾情彻底失去了控制。
人们只能尽力令火势不向主殿蔓延，如果连从阿克罗姆顿带来的财物宗卷和书籍也为火焰付之一炬，损失将是不可接受的沉重。
从卫兵到侍女再到家族大臣和市民，但凡能发动的人都被发动起来灭火，值得一提的是，来自霜牙氏族的兽人孩子与半兽人孩子们，为阻止这场大火起到了相当的作用，一个兽人一次可提走比两个成年男人都要多的水桶，半兽人则是一又二分之一桶，有过这番共患难的经历，人们对内城中兽人住客的恐惧感算是消散了不少。
灭火的行动持续了整整一夜，最终大火烧毁了客殿的大部分和整座偏殿，内城中大约四分之一的空间被夷为平地，主殿勉强保住了，只被烧掉了回廊的一角。参加宴会的人们，无论是达梅里亚的来客，还是属于卡斯特家族的主场人员，几乎全部丧生火场。
自此，这个混乱、鲜红、迷雾重重的夜晚终于落下帷幕。
他听见背后传来起身的动静，立刻收敛起思绪，转身走到床边。
“你终于醒了，”路西泽不信万神殿那套东西，可此时此刻他只想说，“众神保佑。”
“路西泽，怎么会……不，我睡了多久。”罗兰虚弱地说，感觉四肢软得像不属于自己。
据说是戴蒙·布莱克冲进火场救出了罗兰，路西泽初次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毕竟作为一只恐火的血裔，戴蒙这种行为堪称惊悚。
“不到半天，”路西泽把杯子递过去，“喝口水吧。”
罗兰轻轻摇头，虽然喉咙很干，但他现在对液体有种莫名的恐惧。
路西泽也没有强求，他放下杯子，搬了张椅子坐在床边。
他们一起沉默下来，这本是兄弟间劫后余生的相聚时间，气氛却严肃诡异。
路西泽突然起身，重重地关上了窗户，然后他推开房门，对走廊里的侍从和卫兵们命令道：“你们全都出去。”
做完这一切，他重新坐回床边：“老哥，有些事情是不是应该告诉我了。”
“昨晚客殿烧了场大火，参加宴会的人几乎全被烧死了。”路西泽说。
罗兰沉默着，路西泽不知道他是在思考还是在逃避，于是继续说：“今天早些时候，有游骑兵报告，在城外看到有个长得像罗吉尔·席尔穆纳的男人骑马过路。”
“这么说他从我手里逃走了，”罗兰似乎松了口气，瞑上双目，“里奇呢？”
“里奇·盖伦失踪了，他不在参加宴会的名单上，现在私底下有人说是他施法制造了这场大火，甚至有人说他是皇帝的奸细，”路西泽顿了顿，补充道，“我没有阻止流言传播。”
“我不知道老哥你有什么布置，但我猜已经失败了，我还觉得里奇应该已经死了，所以有刻意把所有脏水往他身上泼。”
“月神在上！”罗兰痛苦地说。
“我很抱歉，但只有这样，人们才稍微不会去想那种可能性，”路西泽一字一顿的说，“身为席尔穆纳家族昔日的封臣，卡斯特家族正与威斯克皇帝勾结。”
“但到底有没有连我也不知道，”路西泽轻声说，“那么真相是什么？”
罗兰又沉默了。
路西泽又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件，徽记是达梅里亚的银月：“这封信是护林官今早交给我的，他说是罗吉尔要他转交给你，因为你没醒，我就打开看了，觉得这确实是罗吉尔亲手写的。”
“需要我念给你听吗？”路西泽问。
“用不着，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罗兰很是疲惫地摇头。
“罗吉尔似乎也这样觉得，他说等待你们战场上相见，”路西泽的声音大起来，“要打仗了，老哥，可我甚至还不知道为什么！”
他再也无法接受罗兰的沉默，挽起整条右手的袖子直到肩膀，无数条扇形的明显的刀割伤口，诡异如一双双睁开的血污眼睛，密密麻麻像鱼鳞一样排布在整条胳膊，得益于东陆神奇的仙灵草药，这些伤口已经止血结疤了，否则溃烂都是轻的。
“从昨晚开始，我的胳臂就开始好痛好痛，这些伤口一道一道出现，像是有个看不见的人，正拿着匕首细细雕刻我的身体。”
“老哥，你真的没有什么想要告诉我吗？”路西泽强自克制，不让话音颤抖。
“洛萨·维森！”罗兰狂怒的吼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