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戴蒙·布莱克
银盔下是一张黑发黑眼,稚气未脱的少年面目,少年眼神冰冷,即使剑刃正横在他喉前也不为所动。
标志性的长相,这名少年无疑是卡斯泰利尔人,是属于伯爵联盟的骑士。
可伯爵联盟的人为什么要袭击他们,他怀里还有对方的领袖卡里昂·布莱克给予的银龙勋章呢。
维洛萨一挑眉,语气毫无波动:“不认识。”
然后他作势挥剑。
不,不是作势,他是真的砍了下去。
哒,只见银甲少年的脖间皮肤上,瞬间浮起了一层如鳞片般的雪白结晶,维洛萨的剑刃砍在上面,发出铁锤打在顽石上一般的闷响。
对这样的变故,维洛萨似乎早有预料,他冷哼一声,转头看向另一边正缓缓坐马而来的黑甲男人,其双手间绘制好的奥术印纹正如燃烧般腾起火光。
男人施展的变化系法术,使银甲少年的脖间皮肤化作石英来抵挡了剑击。
这还是路西泽第一次亲眼见识到魔法。
“明明前不久才在塔里昂见过,这么快就说不认识我们了,”黑甲男人上前,漫不经心地说,“可真让人寒心啊,维洛萨阁下。”
“是你们先动手的,黑塔,”维洛萨仍寒声道,“这是谁?”
黑塔……黑塔·席格!这个堪称臭名昭著的名字令路西泽心头震动,关于此人的全部信息立刻涌上脑海。
黑塔·席格,伯爵联盟首席法师,卡斯泰利尔陨落前的皇家魔法顾问,魔法师议会东陆分部前部长,当代变化系、元素系双法大师。
这些光辉荣耀的称号都已是过往,而让他现在变得臭名昭著的原因有两个,其一是他与位处庇护地的鬼婆们签下契约,以庇护之地的土地受到仙灵魔法的扭曲诅咒为代价,使得庇护地在绿潮中幸存下来。
其二,在卡斯泰利尔毁灭后,他自降身份,做起奴隶贩子的生意。
黑塔耸耸肩:“卡里昂的私生子,当然,卡里昂不怎么喜欢他,不然也不会丢给我了。”
维洛萨的剑刃一下一下磨切着银甲少年脖间的结晶:“你为什么要让他袭击我弟弟。”
“别误会,与我无关,单纯是他自己这里,”黑塔用手指指脑袋,“有点问题。”
“也就是说就算我杀了他,你都无所谓?”
“请便。”黑塔仍一副毫不在意的口气,似乎这名‘卡里昂私生子’的性命对他来说无足轻重。
维洛萨沉默了,他紧盯着黑塔,想从对方那无懈可击的微笑中找出破绽。
被拿捏得死死的啊,路西泽皱眉,他不需要猜也知道维洛萨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但他也不打算更改其想法。
因为他是维洛萨。
维洛萨猛的一剑砍落,马头带着如泉涌般的鲜血滚地,那匹矫健的战马嘶鸣都来不及就倒了下去,银甲少年也重重地摔在地上,一身血污。
“滚。”维洛萨收回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回来吧,戴蒙。”黑塔招呼道。
戴蒙·布莱克,路西泽默默记住这个名字。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亲自动手,那才最好。
戴蒙·布莱克从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地走向黑塔,他的腿在刚才的跌落中受伤了,但黑塔没有关心他,而是对维洛萨说:“阁下果然宽宏,那我们先告辞了。”
说完,他调转马头便准备离开,可就在这时一道饱含愤怒的咆哮叫住了他。
“混蛋!站住,不许走,我绝不会放过你!你这个人渣!杀人犯!”沃从举剑拦在黑塔马前,那张俊朗的脸也因愤怒而显得格外狰狞,“你杀死一群手无寸铁的村民,觉得自己不会受到惩罚?你要是这么想,可就大错特错了,如果诸神瞎眼,不肯天降罚罪于行恶之徒,那就让我来代行。”
沃从·……路西泽虽然知道他性子有些死心眼,但还是被震惊到了,他低估了沃从的决心,没想到他居然可以为一群未曾谋面的人做到这一步。
黑塔静静地看着沃从,忽的笑出声来。
“你说我行恶?维洛萨,看来你们的骑士还是个孩子啊。”黑塔把双手间的奥术印纹朝天空一捧,一条漆黑的法线如蟒蛇般直窜入云间。
脚下的土地震动起来,路西泽脸色微变,他望向周围,只见四面八方都有身穿银甲的骑士朝这处高坡冲来,很快就把他们包围在中间。
“你不怕我,很好,”黑塔也拔出腰间的剑,指着沃从,“你说我行恶,那我倒让你看看我杀的是些什么东西!”
“带上来!”黑塔大喝。
两名银甲骑士们牵着一队村民,大步来到他们面前,村民们手上的缰绳一根连着一根,互相扯拽。从身态看去,他们只是女人和小孩,却都有身绿色的皮肤,嘴间垂着或长或短的獠牙。
“兽人。”维洛萨低声说。
这是处兽人的村落,里面只有女人和小孩,因为他们的丈夫或者父亲都已经随杜坎·森前往卡斯托纳斯决战科琳了。
说不定,还正好是死在了卡斯特冒险团骑士们的剑下。
黑塔扯着一个女兽人出列,她双腿拖在地上,拼命地挣扎,碎石渣上划得都是血丝,嘴里喊着人类听不懂的语言,这是个年轻女性,只穿着单薄的皮衣,她虽是兽人,但也有着类似人类女性的姿容。
黑塔手起剑落,斩下人头,猩红的血在地上泼洒出一摊,他把这颗头颅扔在沃从脚边,女兽人紧握住的掌心也软软地松开,血滴滴的落下,里面是一把锋利的断骨刀。
一名身高不及剑长的兽人男孩从队伍里猛地冲出来,满脸是泪的冲黑塔嘶吼,两名银甲骑士上前去,把他也杀了。
“总有冒险者说伯爵联盟的军队残暴,所过之处,尸横遍野,”黑塔沉声说,“可他们都已经忘了,当初杜坎·森来到东陆的时候也是这么做的。曾经属于这片土地的东陆人现在一个不剩,他们都去哪里了呢?”
“我们每多杀一只兽人,东陆的脓疮就少一分,每有一只兽人为奴做劳,我们的归还和正义就又多一分。只要能把兽人从‘我们’的土地上驱逐出去,我不惜一切。”
“懂了吗?孩子,我所做所为谈不上善,”黑塔从马上俯瞰着沃从,“但也绝非大恶。”
沃从握住剑柄的手抓得越发紧,他咬牙说:“骑士以向平民挥剑为耻。”
“我不是骑士,东陆也已经没有骑士了,”黑塔冷笑,“的确,他们也许没有错,也或许从未杀过人类,但无所谓。”
“他们死,只是因为这个世界很残酷。”
黑塔再次招手,几百名银甲骑士同时拔剑,从背后捅穿了这些兽人奴隶的胸膛,路西泽这时忽然意识到,原来人死是件很快的事,几百个人同时死去,连点声音的波澜都惊不起。
“看各位的样子,应该也是要去瑟铭吧,虽然我们同路,但想来各位也不会愿意跟我这种人为伍,”黑塔微笑道,“很遗憾没能见到罗兰阁下,听说他已经成为塔兰盾公爵,真是年少有为,还请代我向大人问好。”
“告辞。”他抛下这句话,策马带着数百名银甲骑士离去,把血泥洒在沃从的身上。
沃从站在几百名兽人的尸堆中间,他伫立着沉默了很久很久,等罗兰和卡斯特冒险团的车队到达,他又一声不吭的回到队伍中去。
路西泽跟着他,不知道该怎样安慰,他看向仍在燃烧的村庄,目光逐渐蔓延到天边的整片东陆大地。
东陆已经被兽人彻彻底底,不可逆转的改变了,他心想,无论人类愿不愿意。
“怎么回事?”罗兰问维洛萨。
维洛萨摇摇头:“我们遇到了黑塔。”
“那侩子手?”罗兰皱眉,他大概明白发生什么了。
“这个叫沃从的孩子,”维洛萨继续说,“不对劲。”
“他是路西泽的恩人,这就够了。”罗兰说。
维洛萨点点头:“也是一名荣誉的骑士。”
···
“你觉得维洛萨怎么样。”黑塔在走远后,问马下的戴蒙·布莱克。
他的战马被维洛萨杀死,接下来的路程只好以伤腿徒步前行。戴蒙想了想,回答:“银月骑士,当之无愧,盛名之下果无虚士。”
“路西泽呢?”
“除了剑术精湛得简直不可思议,其它方面,都幼稚的像个新兵,”戴蒙评价,“还有他的剑路,跟维洛萨很像。”
黑塔微微点头,不再追问。
他没有问戴蒙为什么要袭击路西泽,因为这不重要,他也不关心。
戴蒙就这么徒步的走着,见黑塔没有继续问的意思,他开始用手抓起脖间的石英,把它们从皮肤上生生扒扯下来,伤口血淋淋的暴露在外,无数根细小的嫩红肉芽从里面探出,一点点伸缩,很快就修补好伤口,令其变得完好如初。
连一点疤痕都没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