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勇敢
无数个时刻,我对自己说:“那些事情不会再发生了。”
“伤害你的人不会再出现了。”
“没有人会打你了。”
“都过去了”
“……”
没有人会侮辱你的人格、摧残你的精神、厌恨你的存在了。
可是一次又一次,现实残酷地告诉我:
“你逃不掉的。”
那些回忆会无孔不入地侵入你的生活,你无法控制它们,只能任由它们在你脑海中循环播放。那些看似愈合的伤口早已像标记和诅咒一般烙刻在你身上,逼迫你一遍遍重温当时剧烈的疼痛。
一开始,我故作镇静。
“仅仅靠这些就想让我妥协吗?也太小看我了,我可一定会抗争到底的!”
————
我记得我曾写过一句话——
“世上每个人都有伤痕,我不是唯一的,也不是最痛苦的。”
靠着这句话,我坚持了好些日子。人这种生物,只要还相信一点美好,或给自己留一点点希望,就会像野草一样顽强地生长,不断地春风吹又生。
我不是没有畅想过自己的未来——只需要一个小小的房子,它或许不够华丽,但足够安静。我拥着书籍,小猫躺在我怀里。窝在舒适的沙发中,老来谈资地写写那些少年时的经历、自己想传达的故事,平淡安宁地过完余生。
我想,在拯救自己这件事情上,我真的尽力了。
我终究没能抵抗那些东西对我精神的消耗,我的意志、信念、理想,都在随着时间的流逝不受控制的消沉或消失。
当我再次在脑海中构想自己的未来时,场景不再是那个小小的房子。
有时是一片无边无际的空白,让我感觉我好像从来都不存在。
有时是一栋高楼,我张开双臂从最高的地方一跃而下,风拥抱着我,梧桐树在为我诉说。
还有时是河流或大海,我沉睡其中,永远不再醒来。
偶尔也会看到一个小女孩,那是幼年时期的我。我们流着眼泪,隔着茫茫的白雾对视。
明明答案摆在眼前,可我还是不死心地想救自己,即使我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
于是我开始向别人求救。用颤抖的拥抱、暗示或明示的语言。我不顾鲜血淋漓,剖开伤口讲述那些痛苦,希望有人能拉住我。
我最信任的姥姥和舅舅们,认为我被邪门的东西附了身。
有几位朋友一直断断续续的与我保持联系,关心我的近况。她们都是很温柔美好的人,而我这样一个带着如此多的消极情绪的人,实在不好意思无耻地去影响她们的明媚。
我也试着想向我逝去的母亲求助。她没有给我直接的答案,只是让我反复梦到她所经历的一切——
她怀着少女心事,写下暗藏情意的书信。
她和那个男人相恋,她直白热烈,那个人畏缩犹豫。
她不顾家人反对与那个人结婚,然而婚后只有无休止的家暴。
那个人敏感、多疑、暴力、虚伪、自私。
梦里,幼年的我眼睁睁地看着她被他打骂,却无能为力。
大概是为了惩罚我的无能,后来,我也经受了数不清次数的、母亲经受过的疼痛。
母亲患绝症躺在床上,他辱骂她,也辱骂一旁的姥姥。
母亲当时的表情出奇的平静,她早已对那个人失望至极。她是我的母亲,我感受得到,甚至,她恨他,我是她的女儿,我能感受到的!
我反复梦到这些,它们是实实在在发生过的事情。其实我感觉母亲在责怪我,因为懦弱的我在很长一段时间都在刻意回避这些记忆。
母亲救不了我,她连自己都没能救下。
我明白了。
其实根本不需要谁来救我,不需要谁来拉住我,只要有人肯相信我所讲述的事情,就足够了。
要是我这条命能换来恶有恶报就好了。
当你做好了生命随时停止的准备,会发现世界上没有人能使你屈服。
“我无坚不摧,也无所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