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狡诈
杨过只不答话，平平淡淡拍出一掌。他跟秦川尚有数丈距离，但那一掌拍出，空气里竟然发出噼噼啪啪，如竹子爆裂般的碎响。
秦川不由一惊，尽管他料到杨过的武功胜过自己，亦不曾想到，对方数丈外发力，竟也有如此骇人之威。
他见杨过掌力刚猛，平生未见，自是不敢硬接，反而一手推出，画了个圈。正是他从邋遢青年那里得来的以柔克刚的功夫。
掌力交接，杨过暗自一惊，以他之自傲，肯先下手，当然是因为极为看重这个对手缘故，但心里存的心思，还是要生擒对手。哪知道他一掌拍出，劲力却空空落落，探不到实处。若仅是如此，也不过说明对方学了老顽童空明拳一类的功夫，但对方不但避实就虚，还把自己劲力借去部分，生出反击来。
武林中自来有四两拨千斤的功夫，可是以他如今入神坐照的武学修为，要想借他的掌力，简直不可能，偏偏年轻人便做到了。
杨过稍感到意外，却不知道秦川一手以柔克刚的功夫使出，亦不是很好受。他只觉得杨过掌力雄浑，简直前所未见，哪怕自己以柔克刚，亦非全然不受力，因此身子略微一沉，足下凸起的岩石，竟然碎裂，摇摇欲坠。
秦川轻功佳妙，似一溜轻烟，立时换了个方位。他于黑夜之中，仿佛比白天看得更清楚，这一片陡峭地势，哪里有落脚支撑点，心中早已了然。
他移形换位，顺势往腰带一抽，飒飒风响，却是一柄极薄的软剑，剑势如秋风瑟瑟，不胜悲凉。
杨过听得风响，立时又是一掌。
他掌力雄健绝伦，天下间唯有郭靖的降龙十八掌可以匹敌。
秦川的剑势立即凌乱，但他右手持剑，左手却打出一拳。他剑如秋风，拳势却如绵绵细雨。
杨过微微一惊，心想：他竟如龙儿一般能分心两用。
好在他早有此类对战经验，而且功夫臻入化境，右手空荡荡的袖子飘然而起，如若哗哗流水。
秦川的拳势如细雨，杨过便以流水化解。
秦川饶是自来心高气傲，亦不由佩服杨过明明右臂已断，但是以袖为武器，使出武功，竟不亚于以完整右臂对敌。
他打起万分精神，知道今日这对手，实是平生第一劲敌，稍有差池，便得给对方击败，生死落在对方的掌控中。
秦川且战且退，一连用处数十种不同的武功，每一门都精妙绝伦，更是杨过平生未见。
他饶是武功臻入化境，面对秦川层出不穷的精妙武功，亦不得不小心紧守门户，免得一时不察，给对方可趁之机。
不知不觉，他们来到一片湿软的陡峭地势里，上面长了一些杂草。
秦川步伐愈发飘逸绝尘，而杨过不敢大意，脚步踏实沉凝，一掌掌拍出，劲力破空，如怒海狂潮。
他知道对方功力逊色自己不少，因此每一掌拍出，都法度严谨，哪怕对方避虚就实，也不得不受一些他的掌力。
杨过功参造化，出掌之后，仍能回气，因此看似掌力狂骇，实则损耗不大，而秦川受他掌力，便很难化解，总有力竭时候。
其实若非顾及郭襄下落，以杨过之能，怕是早已下辣手，在百招之内，让对方非死即伤。但此时他选择了稳扎稳打，非要生擒对方不可。
如此一来，自然难度极高。
秦川正是料到这一点，否则他不会选择硬憾杨过，而是利用自己的绝世轻功，来和对方周旋。
两人又拆了数十招，杨过感觉到秦川有技穷的趋势，因为他已经重复了一招此前使用的武功。
他虽然暗喜，却面色不显。突然间觉得自己掌力一虚。
杨过不由暗骇，他竟然不知何时中了毒。
以他的功力，早已百毒不侵，因此这毒实是厉害得紧，竟让他事先没有察觉。
他眼角余光瞥到那些杂草，见到不少杂草都因为他们交手而断开，流出汁液，散发清香。他暗自思量，莫非毒性源于这杂草。
突然间，秦川微笑道：“杨过大侠，小可不奉陪了。”
对方袖子里弹射出一枚铁丸，杨过不知此物是否有异，没有硬接，而是以掌力将其牵引到一边。
那铁丸落入杨过不远处，立时炸开。
杨过暗叫不好，铁丸里居然有火药，是霹雳弹一类的事物。
这片地势，本来泥土松软，还十分陡峭。
铁丸炸开，立时导致山体滑坡。
杨过本来中了毒，功力有所衰减，面对那山体滑坡，自然之威，反应便慢了一拍，同时那秦川居然往前一跳。
杨过情急之下，朝对方送了一掌。
那秦川却一笑，说道：“多谢杨大侠相送。”
只见夜里，秦川双臂一展，袍袖居然弹出机关，好似一对羽翼，使其在虚空里乘风滑行。
而杨过那一掌，正好助了秦川一臂之力，使其滑翔起来，更加平稳迅速。
杨过不得不佩服对方轻功盖世，且能在自己的袍袖上做文章。
他心念一闪而过，不得不面对山体滑坡的惨烈形势。
他知道那泥石滚来，越往下，力道越大，砸在身上，很容易受伤，因此他不往山下走，反而往上面去。
不得不说他聪明机警，冒着泥石而上，实是无比正确的选择。
过了半刻，杨过气喘吁吁逃出山体滑坡的范围，靠在一块岩石上微微喘息。他身上十分狼狈，清癯俊秀的脸孔还有数道划痕。但他只是稍作休息，便寻路离开，准备找个地方化解体内毒素，再去寻找襄儿。
今夜实是他十数年来，首次遭遇这般狼狈的情状。
杨过不由苦笑，当初金轮法王栽在他手上时，怕跟自己如今心情仿佛。
果然是天道有轮回。
……
“郭二小姐，我们找个地方去睡觉吧。”
暗夜中，郭襄昏昏沉沉间感觉到有人往自己身上点了一下，
随即气息一畅，她竟然能开口说话了。
郭襄于黑暗中大约辨清秦川长相，脱口问道：“我杨过大哥哥怎么样了？”
秦川微笑道：“我可不知道，但估计他一时半会是不会来找我麻烦了。”
他本来想说一句不知杨过生死，可怕这么一说，郭襄恨他已极，更不肯说出龙象般若功的口诀。
郭襄瞧他面色得意，心里也猜到大哥哥定是吃了亏。
否则杨过要是平安无事，秦川怎么会轻易解开她的哑穴。
一念及此，郭襄心里沉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