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诅咒
让时间倒退。
与梅迪分别后，吉恩·埃奥纳和洛尔·休斯便立刻赶往那座没有登记在册的坟墓，坟墓所在是一片规模较小的树林。
他们踏入了那片树林。
几分钟后，‘他们’走出了那片树林。
在他们身后，三个人的脚印蔓延开来，可奇怪的是，这座树林只有吉恩和洛尔两人。他们低着头，动作僵硬地走在蜿蜒小路上，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只是在那第三者的脚印上，偶尔会有诡异的哭声传出，带着怨毒和控诉。在哭声响起时，吉恩和洛尔会抬起头，向梅迪家所在的方向露出笑容。
而那片树林深处，那座被挖开的孤坟，只留下一个完全打开的，空荡的棺木。
.............
死了？！
怎么可能！
梅迪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望向古铜色皮肤警官。他与洛尔二人在下午刚刚分别，结果晚上就得到了他们死亡的消息。
长相凶狠的里德·怀特看到梅迪这样的反应后，立刻露出了他平常的面目：“详细回答这位警官的问题！”
怀特警官的斥责声将梅迪从震惊中拉出，他只好在原有的答案上再加赘述：
“在午饭结束后，大概是下午两点，吉恩和洛尔确实拜访过我。”
说罢，他便不再透露别的信息，打算根据这位古铜色皮肤警察的反应选择接下来的应对。可是这位长相酷似死尸的警官没有什么情绪流露，仅仅是思考般，让人很不舒服地转动了一下眼球：
“他们有告诉过你，或者说，你知道他们去做什么了吗？”
去做什么......梅迪在心中重复了一次这个问题。
当然是去掘墓......他差点脱口而出。
等等，掘墓！
他突然想到一个骇人的猜想，于是试探性地询问：“警官先生，吉恩·埃奥纳和洛尔·休斯是被人杀害了吗？”
“是我们在问你问题！”
怀特警官刚刚准备呵斥，便被那位有着古铜色皮肤的警官挥手制止，他以让人很不舒服的眼神盯着梅迪，阴森开口：“是的。”
“从现场来看，洛尔·休斯应该死于窒息，在我们发现他的尸体时，他趴在草地上，脑袋埋在土里；吉恩·埃奥纳则是死于遭受猛击，他的头颅裂开，血浆和脑液混在一起，流了一地。”
这位警官平静地叙述着血腥的案发现场，声音低沉，面无表情。
还好，是被人杀害，不过，真是血腥啊，希望凶手赶快被抓住......梅迪在心中暗自调侃，以此来舒缓自己内心的不适。
就在这时，古铜色皮肤警官又开口补充道：“从现有的证据来看，这两件案件的凶手，同时也是这两件案件的受害者。”
凶手是受害者？
这句话有着明显的逻辑错误，让梅迪一时间内没有理解，产生疑惑。
于是警官好心解答：“呵呵，简单来说，这两个人都是死于自杀。”
自杀！
听到这个词汇，一股巨大的惊惧感突然涌入了梅迪的思绪，让他不能思考，紧接着，两幅画面很真实地出现在梅迪的脑海里。
他看到很有学者气质的洛尔·休斯，将自己喜爱的高顶礼帽连同自己的头颅全部摘下，放在地上，他没有借助任何工具，用双手在铺着草皮的地面挖出一个坑洞，随后，他将地面上的头颅提起，放入坑洞之中，朝天的面孔露出诡异的笑容，最终被掩埋，无头的尸体也缓缓倒地。
他看到身材肥胖的吉恩·埃奥纳，拿着一根木棒，眼神空洞地坐在书桌前，脸上同样挂着诡异的笑。他不知疼痛地，一下又一下地用木棒敲击自己的头部，直到自己的头颅碎开，直到血浆和脑液向外流出，他才停止动作。疼痛姗姗来迟，停止敲击动作后，吉恩才如同感到痛感般，身体开始抽搐，裂开的面孔发出怪叫，最后归于平静。
两幅画面很快闪过，变得支离破碎，在那些碎开的画面中，他看到了自己......
疼痛感在这一刻骤然降临！
就像一只手掌握住了他的心脏，梅迪的胸膛传来巨大的疼痛感，这令他的呼吸变得不畅，令他的意识变得模糊！
在这样的状态下，又有一幅画面在梅迪的脑海中生成，它很模糊，让人无法看清其中人物的面孔，但从衣着和体型可以看出，这幅画面的主角是梅迪。
但这幅画面正在变得清晰！
画面中的梅迪面色痛苦，倒在地上，很快丧失全部生机。在他的生命体征彻底消失后，他面庞上的肌肉仿佛有了生命，自行蠕动，形成了一幅笑容，一幅诡异的笑容。
这幅笑容与洛尔和吉恩死去时的笑容完全相同！
梅迪的脑海中突然闪出一个念头：
当这幅画面彻底清晰之时，就是他的死期。
不，不行，必须想办法获救.....强大的求生欲使处于极大痛楚中的梅迪竭力保持着冷静。无数念头闪过，可疼痛依旧真实，梅迪想不到任何自救的方法。他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寄托在他身旁的两位警察身上。
怀特警官明显没有遭遇过这样的事情，双手下意识地去拔腰间的手枪，意识到不合适后又很快松开。
怀特警官，你，你经验不足啊......梅迪能否获救，现在全部都取决于另一位警官了。
那位拥有着古铜色皮肤的警官表现得很冷静，仅是诧异了一瞬，便立刻回神。他看着梅迪的呼吸很快虚弱，脸色很快苍白，心中立刻作出判断：
不是突发疾病，突发疾病不可能作用这样迅速，不可能让一个人在十几秒内就能近乎死去，是诅咒，是能够致死的诅咒！
他观察出诅咒所在是梅迪的心脏，思绪电转，一个方案很快在他心中成型。
他探出带着灰色露指手套的右手，快步向前，将右手放在梅迪胸膛的心脏位置，轻轻按压。奇迹在这一刻降临，那些疼痛感随着警官的动作全部消失，梅迪脑海中的画面开始模糊化，蒙上一层迷雾，让人无法看清。
“谢谢您，警官，谢谢您！”
刚刚几乎经历死亡的梅迪，此刻却感觉自己的身体前所未有的良好，昨夜宿醉带来的晕眩感已经全部消失不见，在暮色的天空下，他的视野现在能够看得更远，身心感觉愈发欢悦。这让他由衷地感激地向这位看上去让人很不舒服的警官道谢。
就连那古铜色的皮肤在此时都显得格外亲切，甚至那双有些空洞麻木的眼睛此时也是美得不可方物。
他的气质很吸引人......梅迪想到。
那位警官并没有在意梅迪的道谢，他转过头，面向里德·怀特，语速很快地开口吩咐：
“去找一辆马车，然后，将这位先生发生的事情告诉他的家人，并留意这片街区是否有类似的情况发生，若有，立刻上报。”
听到长官的命令，怀特警官才如同找回主心骨一样，不再手足无措，他慌乱点头：
“是，是的。”
随后，这位长相凶狠的警官立刻小跑着离开现场，去街道上寻找马车。现场只剩下古铜色皮肤警察和差点死去的梅迪，警察先生看向梅迪，带着戏谑语气，开口说道：“你很幸运，遭遇这种事件的时候，遇到了我，没有因此死去。”
“但也很不幸，居然遭遇了这种事情，并且，你的危机并未解除。”
这种事件......梅迪敏锐地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意味。可古铜色皮肤的警官先生没有解释的意思，而是自顾自说着：
“接下来你需要跟我去一个地方，这不会占据你太多时间，那里有人能够彻底解决你身上的问题，嗯，或许。”
其实，后面那句不用补充的...梅迪在心中弱弱地说道。
怀特警官很快找来一位马车夫，在和长官致意，简单交谈几句后，立刻开始去忙自己该做的事情。古铜色皮肤警察低声告诉车夫目的地的地址，随后拿出一枚和他的皮肤同色的硬币，当作车资支付给车夫。
这相当于车夫半天的收入，在生意较好的情况下。
“如果你能够比我预想的还要快，让我和这位先生满意，多余的车资就无需返回。”
车夫因为这意外之喜有些激动：
“好，好的！”
梅迪已经回想起关于货币的常识。在联邦的推动下，暮色森林形成了一套还算完善的货币体系，一张面值为一的加隆等价于十二枚铜制的铜纳特，而一枚铜纳特等价于十枚木特尔。
普通家庭一周的收入在十纳特左右，这足以维持四口之家的基本生活需求。
梅迪坐在马车左侧靠窗的位置，古铜色皮肤警察坐在他的对侧。马车内部昏暗，没有点燃蜡烛，跑在不平的路面上有些颠簸。梅迪一遍又一遍看向警官先生，显得欲言又止。
坐在对面的警官先生，在此时状似感慨地叹气：
“也许我应该告诉你我的名字，毕竟我现在算是你的债主，可我不能确认你是否能够活到还债的那一刻。”
“呵呵，开玩笑的，我叫利文·弗莱明，如你所见，是一名警察。”
警官，这并不好笑.....梅迪没有表现出不满，而是礼貌地回应，并告上他的姓名：
“警官先生，我叫梅迪，梅迪·奥斯塔夫。”
有着古铜色皮肤的利文·弗莱明接着以一种带着笑意的口吻，开口说道：“梅迪先生，你现在是否感觉自己的身心很愉悦，状态前所未有的好，并且觉得我很亲切。”
梅迪稍加思索，决定如实相告：“是的，并且，我的眼睛能够看得更远，看得更清晰了，利文先生，您简直就是一位杰出的......”
他顿了一下，决定用医师这个词汇来代替警察。
“......杰出的医师。”
利文轻声一笑，没有在意梅迪的赞美，继续说道：“我并没有治疗你的能力。”
“其实，我甚至连你身上的问题也没有处理。”
没有处理？
梅迪表现出明显的诧异。
“这些内容本不能让普通人知道，不过，你既然经历了这种事件，日后便不再可能继续保持无知，适度的透露有利于更好的保护。呵呵，这不是我说的。”
“你身上的问题，确切来说是一种诅咒，其效果是，让你的心脏停止跳动。现在你可以感受一下自己是否拥有心跳。”
梅迪将信将疑地将手掌盖向自己的胸膛，并没有感受到心脏的运动。
他的表情在这一刻凝滞了。
他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丢失生命，走向传说中的下界了。现在的一切不过是他死前的幻想罢了。
“放心，你并没有真正地死去。心脏停止跳动，对于活人而言，确实足够致命。但此时的你不能完全算作活人，你身体中的心脏部分被我向活尸的状态转化。嗯，你应该听说过传闻中的活尸，它们有很强大的生命力，就算是心脏停止跳动，也不会导致它们死去。”
“不过这同样是一种危险的状态，现在你的心脏处于的状态，会不受我控制地向你的身体各处蔓延，你所感到的身心愉悦，视力变好和对我抱有一定的好感，都是这种状态衍生的产物。”
“同性相吸，现在的你，应该能够理解这句话。”
“当这种状态蔓延到一定程度，你的身体就会不可逆转地向活尸化亡灵化的状态转变，到那时候，你就真正能够看到下界的大门。”
梅迪内心五味杂陈，但还是再一次表示了他的谢意。
“不管怎样，现在我能够坐在马车里，而不是被送到棺木中，全部都依赖于您的帮助，警官先生，您确实拯救了我的生命。”
有着和铜纳特同色颜色皮肤的利文·弗莱明含笑转移了话题：“也许你可以聊一聊洛尔·休斯和吉恩·埃奥纳拜访你时做了什么，或许我能从其中推断出你为什么会遭遇这些。”
在剩余的路程中，梅迪通过回忆，将洛尔和吉恩的邀请，未被登记坟墓的存在，以及洛尔对尸体的研究全部告知于利文·弗莱明。本就像尸体的利文，在没有点燃蜡烛的昏暗车厢内，很没有生气地倾听梅迪的叙说，没有打断，直到结束。在话语接近末尾。他才开口说道：
“我大概能够知道你遭遇了什么，不过这仅仅是一个猜测，还需要最终的确认。”
路程随着梅迪的回忆也来到尽头，利文的话音刚落，马车便停下了，于是他又稍提高音量，说道：“比预想的要早，不是吗？”
说完，他便起身，踏出车厢，梅迪怀着忐忑的心情，紧随其后。
他朝着拥有古铜色皮肤的利文·弗莱明所看的方向看去。
那里有一座规模不算小，但是位置很偏僻的商店，在商店的显眼位置，梅迪看到一行大字：
神秘爱好者交易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