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盗火者们的除夕夜（上）
灾厄纪元16年，旧历2046年2月5日，除夕。
昨夜回到聚居点的宁川，临近中午才悠悠转醒，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
“痛快啊。”
最近的高强度狩猎，让他实力飞速提升的同时，也身心俱疲。所以这安稳的一觉，他睡了个昏天黑地，酣畅淋漓。
宁川走下床，拉开窗帘往外扫了一眼，看到外面的居民们，正成帮结伙地宰猪杀羊。他这才想起来，今天是大年三十。
活动了两下筋骨，宁川又躺回了床上，打开手腕上的通讯手表。今天这个特殊日子，应该会有些新闻的。
“滋滋……滋滋滋……”
“现在播放午间新闻：今日上午，联邦新闻处发布新年贺词，第一议长、第二议长、第三议长代表联邦议会，向全体人类祝贺，我们在过去的一年中，披荆斩棘……”
宁川最听不得这套官话，赶紧关上了手表。
他盯着天花板，怔怔出神。
这个司马诞，还真是有点手段。春节本是华龙国的传统节日，而现在，这个日子已成为全人类最重要的节日。什么元旦日，什么圣诞节，统统靠边。
这已经不是文化入侵了，而是文化殖民。
对这位现任联邦第二议长，宁川内心有些复杂。这个一向以他追随者自居的聪明人，在最后关头，站在了他的对立面，周解的身旁。
想着想着，困意再度袭来，宁川起身拉上窗帘，然后将自己的身体扔到床上。
…………
京都基地市，赵府。
大红灯笼挂在房檐上，自朱漆正门开始，一个个向两侧延伸，映得整条街都红彤彤的。
京都赵家，是如今这个时代，唯一公认的门阀世家。
赵家老太爷赵宝川，在大灾厄之前便是闻名华龙的大企业家，富甲一方。
而在盗火行动之后，赵宝川将全副身家压在周解身上，散去万贯家财，筹建联邦议会。可以说联邦成立的初始资金，就是这老爷子一个人掏的。
时至今日，已九十九岁高龄的赵老太爷，仍在联邦各个方面存有巨大的影响力，是地位仅次于三大议长的最资深议员。
赵家第二辈中，赵宝川的二儿子赵栾晟，更是一方诸侯，任江东基地市首席执政官。
第三辈里，赵家出了一位“森之猛虎”赵靖虎，作为最年轻的联邦上将，此时正率领着一支精锐部队，和叛军鏖战。
赵宝川、赵栾晟、赵靖虎，京都赵家一门三议员，可谓权势滔天。
今日除夕，农历年的最后一天，赵家也迎来了一位贵客，正是联邦第二议长司马诞。
依照惯例，每年第二议长都会在除夕这一天，慰问拜访京都基地市的重要人物和机要部门，赵家就是第一站。
司马诞的轿车抵达时，赵宝川已经站在冷风中等候多时。
见赵老太爷亲自迎接，车刚停稳，司马诞不等秘书来开车门，就快速推门下车。
“哎呀！这么冷的天，老太爷怎么还亲自出来了？”司马诞小跑着上了台阶，握住老人冰凉的双手。
“不打紧，不打紧。”赵宝川轻轻拍着司马诞的手背，就像个慈祥的老人看待自家晚辈。
“长河，怎么可以让老人家在外面等着？”司马诞望向站在赵宝川身边的一个年轻人，嗔怪道。
青年咧嘴一笑，“太爷爷听说您要来，一定要亲自迎接，谁劝都不听。”
赵长河，赵家第四辈公认的最优秀子弟，虽然不是异者，但从小便表现出来超高的智力水平，事迹一直在联邦高层间流传。
三年前，联邦上将赵靖虎，发动了一场极漂亮的闪电会战，将一座大型叛军据点连根拔起。据说这场会战的战略蓝图，就是由将军的亲侄子赵长河绘制而成。
要知道，那个时候的赵长河，还不满二十岁。
现在他还只是在联邦战略部门做基层工作，但谁都清楚，等根基打牢之后，这位赵家公子的升迁速度将像火箭一般青云直上。
“老太爷快进屋吧，这外面风大。小王，把礼物搬进去。”
“是。”
站在车前候命的秘书王铎，立刻小跑过去打开后备箱，将里面准备的礼物往外搬，赵府内也立刻跑出两个佣人来帮忙。
“司马，咱们进去谈。”赵宝川笑呵呵的，由赵长河搀扶着进了院子。
司马诞紧随其后，但始终慢了半步，不与长辈并肩。
进了正厅，二人在一方黄花梨桌案旁坐定，赵长河站在边上沏茶。
司马诞赞叹道：“有长河这样的年轻人在，咱们人类才有真正的未来，真正的希望。”
赵长河腼腆一笑，“议长先生过誉了。”
赵宝川也不怕烫，接过曾孙子递过来的热茶，直接就饮了一大口，然后眯着眼睛不说话，似乎是在回味茶香。
作为客人的司马诞，也陪饮了一口。
“司马啊，你看我家长河，将来能接我的班？”
司马诞眼皮一跳，没想到老者开口就是一记响雷。
“长河人中龙凤，别说接您的班，我看啊，将来我这个位置也得他来坐。换个人，我还真不放心呢。”
见司马诞打太极，赵宝川呵呵一笑，话锋一转，“老头子我就是开个玩笑，你可千万别当真。不过啊，现在外面确实有些风言风语。”
第二议长笑而不语，又呷了口茶。
“这帮人说什么等到我死了，赵家就会推第四辈的长河上台，维系一门三议员的豪阀态势。说我赵家要效仿汝南袁氏，搞什么四世三公！司马，你说说这叫什么话！”
赵宝川越讲越激动，开始剧烈咳嗽起来，司马诞和赵长河赶紧围过来，一个抚胸，一个拍背。
老人缓和下来之后，司马诞才缓缓开口：“老太爷，既然今天话聊到了这里，那你也跟我交个底，对长河，您究竟是怎么打算的？”
赵宝川缓了口气，开口道：“我这身体你也看见了，百年大限估计很难熬过去了。第四辈中我最喜欢的就是长河，我不想让他和我一样，误在俗务里一生，所以我只求他能平平安安的就好。至于什么议员宝座，谁爱坐谁坐。”
“司马啊，等我死了，这孩子你可要照看着点，要是被人欺负了，我做鬼也不答应！”
司马诞点了点头，然后转头望向年轻人，“长河，你怎么想的？”
赵长河似乎是没想到第二议长会询问自己，先是一愣，然后憨笑道：“我可不想做袁绍，他的下场咱都清楚。”
半个小时后，赵宝川亲自送司马诞出府。
“你这大忙人一个，我就不假惺惺地留你吃年夜饭了。”
“多谢老太爷体恤，确实还有几个地方要去。没办法啊，第一议长闭关，担子全压我一人身上了。”
“天降大任，辛苦辛苦……”
车辆驶出赵府区域后，坐在后排的司马诞才长吁口气。
“老狐狸……小狐狸……”
在他看来，那爷孙俩故意将话题往三国上引，就是在暗示，最后坐天下的人，姓司马。
…………
新约克基地市中心区域，是占地面积约三百四十公顷的中央公园。从高空中俯瞰，便能看到其中华丽的建筑、广阔的湖泊，以及茂密的森林植被。
而现在，这座曾享誉全球的新约克中央公园，便是第三议长的私家庄园。
庄园中心，有一座气派庄严的城堡，建筑前方是一大片石雕搭配着喷泉。
从正门走进大厅，便能看见一副十多米高的巨大落地油画，画上之人一袭军装，威武雄壮，胸前挂了好几排花花绿绿的军功章。
不必多说，这自然就是前白鹰国中将，现联邦第三议长，西方世界领袖，盗火者奥顿·维戈。
但此时的维戈议长，可没有画像上那般平和。
被誉为“第五十一颗星星”的白人壮汉，披着一身雪白浴袍，怒气冲冲地将一瓶瓶名贵红酒摔在墙上。
所谓的除夕、春节、农历新年，都是他极度厌恶抵制的。他知道周解和司马诞打的什么主意，每每想到那些白人孩子欢天喜地地吃饺子、放鞭炮，他就怒不可遏。
“这帮**，***，***。我不是明确告诉他们，不要扯上我了吗？那什么狗屁新年贺词，为什么还有我的署名？**，***。”维戈操着腔调纯正的西语，疯狂咒骂。
绝不讲如今世界通用的华语，也是第三议长最为人所诟病，或称道的一个特点。
负责照顾他起居的女仆们，此时都站在远处，个个都束着手，没一个敢抬头看一眼的。
发泄过后，维戈的心情好了点，伸出手指。
“你，你你你，跟我上楼。”
四个被点到名字的女仆，身子齐刷刷地一抖，快步跟到主人的身后。她们脸上的表情都十分复杂，紧张、惧怕、兴奋……
走上楼梯的维戈身躯一震，浴袍便化作布条四散飞离，露出那一身堪称黄金比例，如古雕塑般完美的赤裸身躯。
可还没等他上了楼，一个管家装扮的中年男子就快步走进来，坏了他的好事。
管家看也不看那些女仆，目不斜视地径直走到维戈身前。
“主人，长河基因公司的桑德罗主席来了。”
维戈沉吟半晌，然后转身继续上楼。
“让他等会吧，我这位好兄弟，一定会理解我和姑娘们的。”
…………
北半球，某处极寒之地。
在白茫茫的荒野间，一座叛军的大型基地，便隐匿于此。
距此以西两公里，正有一支人数在二百上下的队伍，顶着漫天大雪，在齐腰深的雪地中，朝着叛军基地快速移动。
这个队伍的成员，衣着各式各样，种族也是五花八门，西方的东方的，白的黑的黄的棕的，应有尽有。
走在最前方，像个小巨人一样，负责用身躯开辟雪道的，正是抵抗军领袖，安东·安德烈·伊万诺夫，绰号“老熊”。
这位红鼻头、白胡子、大脸盘的哥萨克后裔，一手一瓶伏特加，沙熊风范尽显。
“鲁道夫，你是这次行动的副总指挥。就还是按老规矩办，一会我先冲进去，消耗他们的攻击力量。你在外面看好手表，十分钟之后再开始进攻。你要是敢提前行动，别怪老子跟你算后帐！”
紧跟在老熊身后的一个白人汉子，低着头默不作声。
“聋了？听没听见？”伊万诺夫吼道。
“知道了！”
袭击小队临近叛军基地，鲁道夫将兄弟们都召呼到身边，准备再交待一下作战计划。
结果伊万诺夫将手里两瓶酒干掉后，直接甩开膀子，朝基地冲杀而去。
“你们计时十分钟，决不允许提前！咱们这次是两百对两千，少给老子逞能！”
老熊一人攻城，这也是抵抗军的老传统，在这位超级强者消耗掉敌人的攻击力量和精气神之后，追随者们再发起进攻，收拾残局。
五分钟后，叛军基地内已经是火光连天，叛军们将无数子弹、刀锋、弩箭，甚至是火箭炮，一股脑倾泄到伊万诺夫的身上。
但这位举世闻名的英雄人物，虽然浑身浴血，仍未伤及根本，依旧在基地内左冲右突，一拳就能轰死五六个倒霉的叛军杂兵。
基地外，抵抗军突击队队员们，围拢在鲁道夫身边，个个神情焦急。
“快动手吧，我怕老大顶不住十分钟！”
“对啊，鲁道夫，快下令吧！”
“鲁道夫！”
“我求你了，回去给你两瓶酒！不，三瓶，快进攻吧！”
鲁道夫盯着手腕上的手表，双眼通红，目眦欲裂。
远处叛军基地内传来的爆炸声，像铁锤一样，一下下闷在他的胸口。
“八分钟，不管了！有什么事我担着，弟兄们，该咱们的了！跟着我，冲！”
二百抵抗军，如下山猛虎般，呼啸杀向已阵脚大乱的叛军，同时嘴中用各国语言，各地方言，嘶喊着他们神圣的口号。
“反抗尚未成功！”
“同志仍需努力！”
“反抗一切压迫！”
“誓死捍卫自由！”
浑身焦黑，被火箭炮轰得眼睛都睁不开的伊万诺夫，破口大骂。
“到点了吗？你们这帮不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