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螳螂后面有黄雀
使功不如使过,施恩于必死之人,换来的是最真诚的感激。苏勒坦毕竟是穿越客,实际年龄远大于生理年龄,又有父亲的指导,御下之道使得极熟。
宽容能抵百万兵,此举令少布痛哭内疚,誓要以死报之。也令巴图和坦、铁钼尔等大臣赞叹不已,“大台吉真是个宽厚的人啊!”
苏勒坦忽然朝远处莽莽群山张望,他有一种直觉,山里面似乎还有其他人。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远处的山中的确藏着人,那是台吉纳木占和他的两千士兵。接到诺颜乌巴什写给自己的密信后,他率军来到了大裕勒都斯附近的山中,不现身,只是远远地观战。
诺颜乌巴什、布颜布尔罕攻入山谷时,他很激动,差一点就要现身参战、分享胜利果实。可没料到这两位平日里不可一世的台吉,败得竟如此之快,自己还来不及出兵,他俩便全军覆没。幸好如此,自己才没有暴露。
“呸!”
纳木占狠狠地啐了口唾沫,毫无贵族的气度,骂了那两个无能的废物几句后,立即率军离开。
他很机警,躲过了苏勒坦派来的哨探。
听哨探说,远处的山中并无伏兵,苏勒坦哑然失笑,看来是自己最近太紧张了,疑心生暗鬼。遂不再理会,回城休息。
想做黄雀的人很多,绝非只有纳木占一人。裕勒都斯草原西边的伊犁河上游地区,七千勇士扎营于此处,那是杜尔伯特人的铁骑。
诺颜乌巴什怕引狼入室,不愿向杜尔伯特人借兵,只愿请求些军械辎重。可那达莱台什何许人也,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狠角色,迅速从诺颜乌巴什恳求的军械辎重数量,判断出他将有大动作。
堡垒最容易从内部攻破,既然辉特部内乱在即,吞并他们的时机也就成熟了。听说辉特人攻取叉力失和库车后发了大财,正好可以弥补杜尔伯特部在连年战争中遭到的损失。
于是达莱台什派第四子鄂木布岱青、第八子策诺木策凌领兵七千,驻扎于裕勒都斯草原西边,只等内乱一生,便做那螳螂之后的黄雀。这是他最喜欢的两个儿子,自然要将立功的机会给他俩。
螳螂吃蝉,黄雀吃螳螂,乃是自然规律。不料有的蝉儿不守规矩,居然反吃了螳螂。苏勒坦便是这不守规矩的蝉儿,学什么“郑伯克段于鄢”,假意离城,设下埋伏,伏击前来偷袭的诺颜乌巴什、布颜布尔罕。听说那二人败得极惨,不仅军队被围歼,连自己的小命也丢了。
这便惊住了黄雀,鄂木布岱青、策诺木策凌听说诺颜乌巴什、布颜布尔罕全军覆没后,二话不说,率军返回了达莱台什的驻牧地。
因为追击土尔扈特人,达莱台什的驻牧地转到了塔拉奇一带。春天的青草香带来了生机与活力,仿佛这里从未发生过土尔扈特人和杜尔伯特人的部落仇杀。
听完两个儿子的禀告,达莱台什仿佛雕塑般一声不吭,只是微微颤动的剑眉,反应出这位枭雄内心的不平静。
原以为辉特部的诺木达莱是有手腕的强者,没料到他那儿子比他还要厉害几分,居然假装去伊犁河西岸助战,引诱自己的两个叔父反叛而围歼之。这招引蛇出洞耍得好啊!从今往后,辉特部没了内部掣肘,兴盛的势头再难遏制了!既然没法消灭他们,那么就和他们做朋友,互为倚仗。
达莱台什迅速做出决定,平静地说道:“小树苗已经长成了大树,看来我们对辉特部的策略要变一变了。尔等退下吧,把敏珠给我叫来”。
“是,额祈葛”,两兄弟鱼贯出帐,去唤自己的大哥。
“额祈葛,您唤孩儿?”一名魁梧大汉恭身进入大帐,神态谦卑,目中却有凶光。
达莱台什暗叹了一口气,大儿子打仗不怕死、敢搏命,可却脾气暴躁、动不动就拔刀砍人,为君者,岂有因愠而杀人之理?因而不为自己所喜。原以为长子只是个有勇无谋的匹夫,不料却甚有眼光,早早便与辉特部的诺木达莱结了亲。都说知子莫若父,可自己这个父亲似乎并不了解儿子啊!
“哦,是敏珠啊,来,坐到我身边来,陪我说说话”。
敏珠眼眶一红,从小父亲便不太喜爱自己,专宠四弟和八弟,自己极少有坐在父亲身边说话的机会。缺少父爱的他,忽然遇到了久违的温情,怎能不激动!
“是,额祈葛”,他坐到了离虎皮椅最近的那把椅子上。
“敏珠,你的小女儿乌力吉巴雅尔今年十一岁了吧。听说昔年你与诺木达莱立有婚约,将她许给了如今辉特部的大台吉苏勒坦?”
“额祈葛,确有此事。当年孩儿去乌鲁木齐参加会盟,见那娃娃聪明,又与诺木达莱投缘,便结了亲家,将乌力吉巴雅尔许给了苏勒坦”,说完敏珠将当年去乌鲁木齐柴窝堡达坂城谷地时的情况,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听到五岁的苏勒坦用石子、树枝筑“城”阻拦自己的儿子一节时,达莱台什难得地笑了,“这么小便有如此智慧,难怪东科尔·满珠习礼·呼图克图上师称他是贤哲。如此人物,倒也不曾辱没我的孙女儿。敏珠啊,挑个良辰吉日,将乌力吉巴雅尔嫁过去吧”。
“什么!”
敏珠吃了一惊,“额祈葛,不久前您还让四弟、八弟领兵去裕勒都斯草原附近,打算吞并他们,为何今日又要与他们结亲?”
达莱台什笑了,“你呀,有空要多读一些汉人的书,此一时彼一时嘛。前些日子,诺颜乌巴什、布颜布尔罕蠢蠢欲动,辉特部有内乱的可能。如此良机,为父岂能不利用?所以要派兵吞并。如今他们削平内乱,又征服了叉力失、库车等地,势力大增,已经无隙可击。既然无法消灭,那便与他们做朋友。目前,北边的斡罗斯人、东边的准噶尔人皆对我们虎视耽耽,西边的哈萨克、土尔扈特已经成为我们的仇敌,南边无论如何不能再树敌了!有个朋友,不,亲家,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