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自卑
宋岩怎么也没有想到，对方居然真的是国家队的教练。
姚聚算是有些来头的，哪怕在京市那边，都是相当有名气的人物，他年轻的时候成绩很好，可是却因为年纪轻轻伤了腿，与赛场无缘，退居二线，是他一生的遗憾。
原本他带回去这个消息的时候，虽然他名气颇高，但队内还是没有通过这个决议，直到他们观看了宋岩跑步的视频。
少年在跑道上如同张开羽翼的鸟，大腿飞速摆动，不论是爆发力还是在跑步过程中的节奏和速度，都是让人难以置信的出色，顿时一片唏嘘。
所以最终他们的决定是，让姚聚先带人回来看看，后面的一切事情，都要等他们了解到具体情况再说。
宋岩从校长办公室再次出来的时候，心情其实有点说不上来是什么样。
——要走吗？
可是他的心里实在对这个答案太过惶恐，他做梦似的甜蜜的恋情才刚刚开始，他不敢有半分疏离，也不敢分离半分。就从前两日比赛就能看出，小姑娘分明是很粘人的，可是他真的从此和她分离两地，会怎么样呢？
可是若是不当运动员，他却又觉得前路迷茫。他挣扎忙碌，却在想要和一个姑娘拥有未来时发现，除了分别，他竟然已经没有任何办法。
宋岩有些恍惚。
姚聚的意思是先叫他好好考虑，回家和家人好好商量，国家队的薪资和待遇当然不会低，可是宋岩却不敢想。
……
上个星期宋岩走的那天一中正好举行的期中考，今天卷子刚发下来，余年便在下课的时候开始琢磨写错了的题，不敢浪费一分一秒。
女孩子低垂着眼睫，她漂亮的杏儿眼温柔无辜，娇媚的脸蛋神情很淡，阳光下少女肌肤白得几乎反光，那细小的金色绒毛却衬出她几分稚嫩可爱。
她低头看着手里的题，聚精会神地审读题干，手边摆着试卷的标准答案，正在一丝不苟地分析它。
沈文早就看了她有好一会儿了，少女认真的模样似是能勾魂摄魄一般，他不过瞧了两眼，却再也挪不开眼睛，以至于坐在他旁边的谈淮都看出来了，他拿笔戳了戳沈文的手臂：“啧，喜欢呐？看你天天看着发呆个百八十来回。”
沈文脸都红了半截，被戳破了心思却还欲盖弥彰道：“别乱说！人家好学生，我跟她清清白白，我们就是同学之间的喜欢和欣赏。”
谈淮“啧啧”两声，他道：“啊是是是，同学之间的喜欢和欣赏，欸，但是啊……”他故意压低声音：“余年这么受欢迎，你还真不怕到时候被别人抢了，你哭都没地方哭去。”
沈文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已经热得发烫的脸颊，他慌乱拿过桌上铺开的试卷，站起身来，又回头看了一眼正笑得把牙都露出来了的谈淮。心想——
余年这种这样乖的，怎么可能早恋跟别人在一起呢？
他心里多少是有些完全不畏惧谈淮说的这件事的可能性的。
想到这里，他自己心里也有些失落。
从前在还没有遇见余年之前，他其实也是一个特别循规蹈矩的人，可是上来一中，开学的第一天，他看见穿着白色针织长裙的女孩子从门口走进来的那一刹那，沈文心脏刹那间停止。
从那天起，他就一直在心里偷偷地喜欢着这个姑娘，半分也不敢冒犯。
“余年，你帮我看看这道题，我实在想不出来这个因果关系，你可以帮我理一理前后的思路吗？”沈文走过去，将试卷轻轻放在余年面前，问道。
余年向来是温和柔软的性子，小姑娘也没有推拒，接过卷子，便轻声问道：“是哪一道题呀？”
她神请专注，沈文心中那点青涩而澎湃的欢喜几乎要溢出来，少年伸出手，点了点试卷上的一道题，他道：“是这里。”
余年果然半分杂念也没有多想，小姑娘立即便低头认认真真看了一遍题目，然后便轻声道：“很简单的呀，你看这里……”
少女态度温柔而平易近人，她成绩好，而且平日对待同学也耐心有加，不论是谁来问她题目，她都向来是不藏私的，尽她可能地帮助每一个人。
文清在旁边看着沈文红得简直怕别人不知他喜欢余年的脸，叹气，摇了摇头。
沈文这心思，可算是太明显了，怕是除了余年，全班，乃至全年级，没一个人不知道沈文喜欢她的了。
宋岩刚从办公室回来，少年还有些没有缓过劲来，从一班的门口路过，他悄悄儿地往里望，迫不及待想要见她一眼，哪怕远远地望一眼，止住他心里沸腾的不知所措和不安也好，却看见这样一幅画面。
少年和少女距离很近，少女低着头，笔尖在纸上飞快移动，神请专注认真，好似是在讲解什么题目，而她旁边的清隽少年则一眨不眨地聚精会神地看着她。少年神情中的爱恋和热烈的欢喜简直不加掩饰，宋岩站在门外，他甚至可悲地觉得，门内的那两个人，是如此地相配。
他们都是一中尖子班的好学生，年年若是跟他在一起，他们会恋爱，结婚，最后从校园到婚纱，拥有美好的一生，不像自己。
——他前途灰暗，自甘堕落。
他在深渊里，四周一片迷茫，他无知无能，又能拿什么来保证他的姑娘从此会跟着他幸福到永久呢？
宋岩觉得自己简直自私自利，他像阴暗里窥伺的虫子，他不择手段，他不知羞耻，他把一个姑娘就这样拐到了掌心，却连一个未来都给不了她啊。
宋岩从未觉得如此可悲又绝望。
父亲被母亲捉奸时他被丢在门口时他不绝望，十二岁那年父亲为了哄新婚妻子的欢喜在冬夜里把他扔在孤儿院门口时他不绝望，三四年来他被殴打被折辱时他不觉得绝望，可是他却在清楚地认知到他给不了他心爱的姑娘一个未来时绝望得几乎要崩溃。
——年年，我等了岁岁年年，我不只是想要如今短暂的年年，我更想要岁岁啊。
是一岁又一岁，看新年夜里爆竹声响，你嫁给我，我们站在窗前，我帮你捂住耳朵，度过人生的一载又一载啊。
短暂的相爱他没有兴趣，他贪婪渴望，想要一个办法，得到你这一生，困在平淡又幸福的日子里，岁岁年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