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原青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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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群架

羊肉片刚塞进紫铜锅里变色,就被老歪脖子一筷头全捞到自己碗里去了。

慢了一拍的于成眼巴巴看着老歪脖子把沾着麻酱料汁的一大坨粘在一起的半生不熟的肉塞进嘴里,刚要说话,小饭馆木框的玻璃门就被人“咣当”一声踹开。

于成只抬头看一眼,魂差点吓没了。他在桌下踢了林泽一脚,示意他看门口。

踹门的人已经进得饭馆里,和他一起的总共有七八个人,个个都是膀大腰圆的壮汉,他们一进来就把狭小的饭馆前台过道都堵死了。

乌泱泱来了一帮人,除背对门口坐着闷头吃肉的老歪脖子无所察觉,其他两桌食客全都停下筷子。

老板是个高鼻梁大眼睛白面皮的回族人,他操着一口不流利的汉语问:“你们要吃饭?”

从这帮人里走出一脸晦气的杨树林,他已经与抬屁股准备跑路的于成对上眼了。

杨树林一把推开回族老板,指着于成,眼珠子直冒火:“就是那小子,给我干他!”

霎时间,回族饭馆里乱成一锅粥,其他食客夺路而逃,却哪有路?

带着热汤、涮肉、碳火的紫铜锅连着桌子上的盘子、调料汁都被当做武器,打得热火朝天。不到二十平摆满桌椅的小饭馆里有如当年曹操走过的华容道,打出兵荒马乱的大场面。

终于有机灵的插个空从厨房后门跑出去报警,不一会儿警察过来,把场上所有人都带回派出所。

于成被揍成乌眼青,脸上被火锅汤底烫出好几个泡,嘴角鼻孔都留着血,走路一瘸一拐。

那些无辜挨打的哪里遭受过这些,此前又没经验,不知道避开要害,有的被打断鼻梁,有的被打掉门牙,也有肋骨被打折的,还有离得远只被飞溅的汤汁烫伤的。

当然,杨树林他们几个也没好到哪去,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受伤最轻的就是林泽和一个带金丝眼镜的年轻人。

在打斗开始的时候,林泽先抄起一个钢制托盘掩护住自己的脸,乱飞的碳灰和汤汁一点都没溅到脸上。

他见到眼镜男文质彬彬,像个大学生,心中顿生好感,知道这种人不经揍,用后背掩护眼镜男躲到墙角,抄起凳子又转身跟杨树林的人打在一起。

当警察赶来的时候,他正蹲在地上双手抱头挨揍呢!

不过也只是些皮外伤而已。

派出所。

林泽与其他几个伤势较轻的“寻衅滋事者”站成一排,聆听训斥。

其他伤重的都被带去医院治疗了。

这次打架斗殴的影响很恶劣,性质也极差,林泽听警察的意思可能不止罚款、拘留教育那么简单,有可能会被收监判刑。

林泽不免有些焦躁:“同志,请你们一定要调查清楚,是杨树林他们进来就动手打我们,我们几个只是正当防卫!”

于成和老歪脖子也被带去治疗了,现在林泽是跟一帮施暴者和几个愤恨难平的食客站在一起,孤立无援。

“老实点儿,没让你说话的时候别说话!每个来这儿的都这么说,就你们这样的流氓分子,我们见过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少在我们面前装无辜的小白兔!”

林泽只好闭上嘴巴。

训斥过后,警察把林泽几个关在一间禁闭室里,房间里连椅子都没有,他们只得或蹲或坐在地上。

“你们都给我老实点儿,不许交头接耳也不许再生事,否则罪行加重!”

警察警告完,将铁门锁上。

不知过了几个小时,林泽无论是蹲是坐,都有些难以支撑。中午带老歪脖子去吃饭的时候,他一口没吃着就挨了顿揍,折腾到现在早已是体力耗尽,双腿都直突突。

可是那名警察再没出现过,其中有几个心大的竟然靠在角落里打起呼噜。

有个留着小胡子的中年男子凑到林泽身边,低声问:“我说兄弟,你是把人家娘们睡了还是刨人家祖坟了?叫人那么恨你?领头揍你们那小子,我看是奔着不要命来的。”

杨树林在开始时打的最凶,可是他在混乱中脚下踩到粉丝往后仰倒,这倒霉催的玩意儿脑袋磕到烧得滚烫的紫铜锅上,半边脸儿都烫出泡来,伤的也是不轻,此刻也在医院里。

中年男子得不到回应,又开始抱怨起来:“你说你们打仗事先约个没人的地方呀,连累我们这些老实人。江湖上可没你们这号人!”

脚步声从外面响起,老实的中年男子赶紧往一旁挪挪,离林泽远点。

还是先前关他们的警察。

他先冷漠地扫视一圈坐得东倒西歪的惹事者,接着冷冰冰地问:“谁是林泽?”

林泽听到他叫自己名字,心里咯噔一下,难道现在就给自己送监狱里?

警察有些不耐烦,他又叫了一遍:“林泽是谁?都哑巴了?”

“我,我是!”

林泽赶紧举手,像上学时在老师面前装听话的蔫淘学生。

“起来,跟我走!”

警察也不说废话,掏出钥匙开了门。

虽然这禁闭室里待的实在是难受,可总比监狱或者劳改所强。但是事已至此,林泽不得不起身。

在这里坐得时间久了,他又许久未进食,起得急了些,不禁眼前一黑,差点栽倒。

他站着缓了几秒。

可是警察却没瞧出来,继续催促:“墨迹什么,快点!”

林泽心中感叹,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成了犯罪分子。

他知道这种地方不能顶嘴,不能解释,二话不说,低头跟在后面。

警察带他穿过一天狭窄的走廊来到大厅。此时已经到了夜里十点多,大厅里只有一个值班民警在,昏黄的灯光将他弓着的身子拉的老长。

听见他们的脚步声,他对带林泽出来的警察点点头:“人在笔录那屋,领他过去吧!”

林泽心中诧异,谁要见我?难道老板已经知道了?

等被带进房间里,林泽更加诧异——这不是白天那个小眼镜么?难道他为了洗清嫌疑跟警察说了我啥坏话?

不应该啊,我们萍水相逢,他连我名叫啥都不知道,能知道我干过啥事?

林泽胡思乱想着,纯粹是做贼心虚。

眼镜男对他倒是无恶意,见他进来,还咧嘴朝他笑。他脸上也被揍得青一块紫一块,一笑牵动到伤口,疼得他面容稍稍有些扭曲。

房间里总共有三个人,除了眼镜男以外,还有个年纪偏大的警察和一个干部派头的五十岁上下的男人。

林泽特意留意了一下那个五十岁男人,他鼻梁上也架着一副眼镜,长相跟眼镜男颇有几分相似。

他打量这男人的时候,那人也在打量他,只不过与林泽的好奇不同,他是满脸的厌恶与警惕。

“所长,人带到了。”

带林泽来的警察客气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