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幻化成烟
云苏体内毒素蔓延,险些被魔化,此时,若不是至淳尊上等仙长加以用仙法加持,只怕,都还不能彻底清醒。
“阿云,”
修永刚进来,就看见云苏已经醒来,在榻上四处翻找什么东西。
“可是在找这枚坠子?”修永将梅花坠递到云苏面前,云苏才停下,伸手颤颤巍巍的接过去,一如当时若伶第一交于他一样的小心翼翼。
“从若水河回来,就见你一直紧紧拽着,只好先替你收着。”
云苏仔细端详手里的坠子,也没有回应修永。
“阿瑜说了,我才知道,”修永坐到一侧,“你曾让若伶姑娘替你打理梅亭,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愿意让人去看看也好。”
云苏突然抬头问:“那丫头,她,,,”
修永犹豫片刻才回道:“若伶姑娘现下在枢净司,只是被伤得有些重,师父和各位仙君也无能为力。”
想起自己在不受控制自己,朝她狠狠的刺去的那一剑,云苏就有些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愧疚。收好梅花坠,直接往枢净司过去。
若伶正在院里给阿楠喂千年红的果实,眉眼处看不见红润,伸出来的手也有些软弱无骨。
她一颗一颗,阿楠也一颗一颗给,没有急躁的飞起来嘶鸣。也许,阿楠也已经知道,这可能是它最后一次守在若伶身边。
天族此时正是危难之际,许多仙长都受了重伤,包括卜元在内,根本就对若伶的伤势无能为力。
“师父不必为若伶劳神,”
卜元颓丧着头,“为师应当要好好护着你的,”
“是若伶自不量力,自甘入险境,”若伶扯出一抹温柔的微笑,“师父还不曾告诉若伶,同姑姑相关的事,若伶此生本想替姑姑好好活着,不过现下,要去同姑姑作伴也好。”
“你姑姑,”卜元叹了口气,良久,才说:“当年,你姑姑事守在娘娘身边的仙娥,慈眉善目,温柔端庄,酒宴之时,我误打误撞,打翻她端的果盘,至今,都还记得她急忙捡起果子,连连同我道歉的样子。”卜元说及此,脸上洋溢着淡淡笑容。
“那时候,姑姑一定甚是怕极了,”
在若伶记忆里,姑姑温柔安静,向来不善与人及口舌之争,又甚是循规蹈矩。
卜元点点头,“如果,后来没有因为仙娥私通司守的罪名,也许,她此时还是那般逍遥自在。”
“如果,师父曾倾心姑姑,为何不向娘娘求情。”
卜元摇摇头,所有的事情,如果真的这么简单就好了。他自己也不必耿耿于怀这么多年,不曾释怀。
若伶自知,往事以成风,过去了,就应该散了。只是姑姑直至死前,都还不成忘怀。
“原来,世间温情大抵如此,姑姑如是,邢颜如是。”
当一切成为无法惦念的过去,成为不可挽回的遗憾,怎么都忘不掉,怎么也放不下,于是,成就了此生完美而又残缺的回忆。
若伶即替姑姑不能与心上人相守遗憾,又替邢颜和他妻子的死感到伤心。
世间安得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云苏一如往常一样,身着墨色长衫,许是来得匆忙,发髻是极简的。
站在那里,胜得温雅又抵得清冽,眉若墨画,目若秋波,薄唇淡如水,萧萧肃肃,爽朗清举。
仿佛,一如当日在梅亭初次见到的那般。
云苏朝一旁的卜元作揖行礼,卜元看了若伶一眼,才起身道:“如此,为师先去看看栎勤。”
卜元走后,云苏才上前去,仔细端详若伶。
散下的发髻,唇边是一条狰狞的伤疤,映衬着她唇色的惨淡。
他都要怀疑,一个如此残弱的姑娘,当初是如何不顾一切,硬要将那梅坠子交到他手里的。
“仙君,”若伶的声音有些细弱,传入云苏耳里,竟是有些刺耳。
“对不起,”
云苏的面色太过沉重,若伶一时恍惚。虽然云苏向来待人是极其冷淡的,但是,还从来没这般认真的同人道过谦。
“那日,是我伤了你,”
若伶不自觉的伸手轻轻抚了抚自己脸上的伤疤,云苏挥剑向她刺过来的场景浮现,她摇摇头,没有什么,她不过是冒险替所有族人,唤醒一个快被魔化的将领。
“若伶所做值得,”
“没想到,你能捡到这枚坠子,”云苏将梅花坠拿出来。
看着这枚坠子光泽依旧,若伶心里稍稍回生暖意。
“当时仙君遣若伶去打理梅亭,才有幸捡到的。仙君,虽是回梅亭的时候多些,但,大抵是从来没好好看过每个角落,才一直不知,长梅夫人留下的这枚坠子。若伶当时捡到,本想还给仙君,一直找不机会,如此,也算物归原主了。”
自长梅夫人去世后,梅亭一度落没,虽每年云苏都回去,却从来不敢四处仔细打量,就怕一不小心,勾起往昔的点滴回忆。甚至,连长梅夫人的寝殿,也一直没有再打开过。
原来,原来母亲除了一院的红梅,还有这个坠子留给自己。
“谢谢,”云苏这个人,能说出谢谢,也真的是极其的不容易。
“母亲走后,梅亭被设了结界,每年也只敢去看一次,每次都不敢待久,那次,你突然出现在那里,其实,我很震惊也很愤怒。”
“但又说不清,为什么偏要饶了你,甚至将梅亭交于你去打理。”
“因为仙君,其实早就想放下了,”若伶一语道破,“仙君不是放不下,只是觉得自己不应该放下,仙君怕自己愧对长梅夫人,也怕愧对云鹰上神。”
云苏眉头微皱,眼里满是惊恐和迟疑。凭什么,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理,就这样轻而易举的被一个小丫头几句话扯得明明白白。
他只想摇头说不,他不是这样的,他没那么矫情也没那么不能理清自己的内心。
可是,还没等他开口,就只听见身后传来若伶剧烈的咳嗽声。
回头,看见若伶嘴角挂着血丝,手掌也满是暗红的血迹。
面色骤然变得更加苍白,软弱无力的要往一边倒去,云苏反应极快,伸手揽过她的腰身。
“送你去药馆,”
云苏说罢,要带若伶去寻边穆,可是若伶却抬手拉了一下他的衣袖,示意不用。
若伶已经残弱到说不出话,云苏也再一次面临,看着别人在自己怀里慢慢枯萎的情况。
云苏不顾若伶的意思,直接将她拦腰抱起,然而,时间却一点也不给他留,若伶再一次吐血,呼吸越来越残弱,还没等云苏赶到药馆,若伶便幻化为烟,消失不见。
两手空空的云苏双眼微红,又一次,又一次在他怀里消损一个生命。
若伶逝后,卜元伤心,去闭了关,出时未定。
栎勤口是心非的在若伶寝殿里待了一夜,而后,又特意嘱咐那些宫人们,不可随意乱动若伶寝殿里的任何摆设。
温瑜带了千年红的果子,安抚那只极为脆弱的阿楠。阿楠比以往都更加萎靡不振,就连一向耸立的羽冠也垂丧下来。
温瑜轻轻抚着阿楠的羽冠,什么都没说,偌大的寝殿,就只听得阿楠断断续续的呜呜声。
云苏终于打开长梅夫人的寝殿,看着里面的陈设一如当年,及熟悉又陌生。
抱着几坛酒靠在窗前,不停地往嘴里灌。他本是不易喝醉的,此时,却宛若一个喝得醉醺醺的酒鬼。
寰鸢闯进来,想将他手里的酒坛子抢过去,却被推开。气急了,便只好朝他喊:“那丫头,就当真值得云苏哥哥这么伤心?”
云苏将酒坛子扔向她,吼道:“滚,”
虽然没被酒坛子砸中,但是,寰鸢委屈极了,瞬间双眼微红,眼泪也不由自主的流下来。
云苏见她还不走,又凶狠狠的喊了一声:“滚出去,”
寰鸢抹了把眼泪,委委屈屈的转身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