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一起去公社

这一夜，李二狗硬是没还三狗子一句嘴，可他在床上煎鱼一般，折腾到半夜才合上眼。

鸡叫第二遍时，李二狗就醒了，他从懂事以来，都是这个点起床下地干农活，生物钟准得如同定了时的闹钟。

金红慧也起来了，不过动作格作小心翼翼的，怕吵着三狗子。

平时三狗子是在茶厂里住，昨天被洋辣子辣了后，走不了，金红慧找李钊明请了两天假，换人去守茶厂了。

李二狗见他大这般小心翼翼的，挺不是滋味的，有意把走路的动作搞出了响声。

惊得金红慧小跑过来，努了努嘴，嘘了又嘘，不让李二狗吵三狗子。

李二狗本想给金红慧讲讲道理，这么宠儿其实就是害儿。

上辈子如果不是金红慧那般无原则地惯着三狗子，会让他滑进大牢里吗？

可李二狗张了张嘴，一个字还没说出来，金红慧已经摸到了三狗子床边去了。

她极小心地分开纹帐，埋头去看三狗子的雀雀。

她弯成了一张已经上了弦的弓，一身补丁叠着补丁的黑大布衣服，配上乱糟糟的白发，活象一只怪物。

李二狗不忍心看这样的金红慧，抓起白大布褂子，往肩膀上一搭，穿上草鞋，就急匆匆出了家门。

李二狗直接去了李永清的家，他们两家其实距离挺远的。

李二狗在南头，李永清的家在最最北头。

而李家村整个村子坐落在大山脚下，村子里的人家分成了两排，一字排行，中间铺着又长又宽的青石板，挺有点古色古香的味道。

青石板下面是个排水沟，夏天雨季时，会有很多泥鳅。

小时候，李二狗和李永清为了多抓些泥鳅，可没少钻这条排水沟，三十四凹的人叫这条沟为阴沟。

可于李二狗而言，这是他孩童记忆最深的乐园。

现在走在一块又一块青石板上，李二狗都觉得无比亲切。

整个山村还罩在晨色之中，鸡也没叫了，猪还在猪圈里没放出来，山村就显得格外安静和古朴。

李二狗本来没打算让李永清跟着一起去公社的，李永清家以前是个地主，成份不好。

他爷也走得早，大哥和二哥早早就夭折了，就剩下他大和他还有一个妹妹，三人相依为命。

李永清基本上就是家里的顶梁柱子，可李二狗知道，他和自已一样也是个穷光蛋。

昨天他自已口袋里都不暖和，也不敢约李永清跟着他一起去送武春花，没钱如李钊明说的一样，可不就没胆么。

现在口袋里装着二十块，足够他和李永清在公社里好好耍一耍的。

李二狗这么想着时，人已经到了李永清家门口。

他没有进李永清的家，而是捡起了一块小石头，直接扒在窗户上往里丢。

从小到大，他们去彼此家喊彼此，都是这般直接和粗鲁。

李永清被石块砸醒了，他摸了一下砸痛的脸，迷迷糊糊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冲着扒在窗子上的李二狗喊话：

“裸日的，你润不过是吧，天才微亮，你自已追女伢就追啊，来搅老子好梦搞么事。”

李二狗也不恼，从怀里掏出两张人民币来，自豪地在窗户上晃荡着。

那可是两张十元的大票子啊，李永清一见，眼晴顿时冒着绿光。

一骨碌从床上翻了下来，套了条长裤，光着膀子就往外跑。

到了门口，李永清就去抢李二狗还拿在手上把玩的大票子，他可是好久没见过摸过这么大的票子了。

上辈子摸了无数张一百元票子的李二狗，一边把十元的票子往李永清手里塞，一边说道：

“你个裸日的，抢个么事，让你看个够吧。”

李永清象不认得李二狗似的，平时连个一毛钱，李二狗都要宝贝得不得了的，如今这可是巨款啊，他竟这么大方。

“快说，你哪来这么多钱？”李永清一边抢过了十元票子，一边惊讶地问。

“少问，去穿个草鞋，我们一起去公社。”

李二狗说着，朝着李永清屁股狠狠踢了一脚，报了昨天他踢自已的仇，这才满足地咧嘴笑了起来。

一听要去公社了，李永清也顾不上屁股痛，进屋穿上了草鞋，冲着里屋喊了一声：“大，我和二狗子去公社了，不在屋里吃饭。”

也不等他大应允，把李二狗给他看的十元钱，攒得紧紧的，就朝门外奔去。

李二狗等李永清出来后，和他一起上了山，他们从山上翻过去就是武家村，没走大路。

没想到他们一到村口，武春花已经站在村口张望着，见他们来了，老远就冲他们招手。

两个人急忙奔了过去，武春花把手里的鸡蛋，给了李永清和李二狗，她没想到李永清要来，只煮了两个。

李二狗犹豫了一下，把鸡蛋往武春花手里塞，一边塞，一边说道：“我大早晨煮鸭蛋我吃了的，你吃，你吃。”

“二狗哥，我真吃过了，这是你和永清哥的。”

武春花不肯接鸡蛋，李永清这个二货已经把鸡蛋吃完了，见二人拉拉扯扯，说了一句：“受不了你们，你们不吃，我吃。”

说完，李永清就要去抢，李二狗紧紧抓在手里，说道：“我吃，我吃。”

无论是他还是李永清，平时是吃不到鸡蛋的，家里的鸡蛋是要换盐，换火柴的，哪里轮得到给他们吃。

李二狗这么说时，把鸡蛋用力一捏，很快剥掉了鸡蛋壳，塞进了嘴巴里，生怕李永清抢走了一样。

看着嘴巴塞得鼓鼓的李二狗，武春花抿着嘴唇笑得格外甜。

昨晚李二狗走后，大妹和二妹全挤到她床上，问东总西的。

特别是小妹，还在念小学五年级，说李二狗说话的样子，好生动有趣，比她伯厉害，啥都懂似的。

武春花听着两个妹妹猛夸李二狗，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比吃了蜜还甜。

她还没告诉两个妹妹，李二狗说女伢子就要走出大山，就要多去公社，多多见世面呢。

现在再看到这个样子的李二狗时，武春花偷笑的同时，心里却如同闯进了一只小鹿，噗通、噗通乱跳着。

吃完鸡蛋的李二狗，见武春花在偷偷发笑，也没挑明，却扯起喉咙唱：

“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好像花儿开在春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