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巧遇织田信广
说是搬家,竹千代的全身家当也不过几件服饰,大久保兄弟与酒井忠次没一会就将行李收入木箱。
由日吉开道引路,众人从热田出发,阳光普照在竹千代的笑脸上,这是他第二次走在这条前往那古野的路上。
适逢九月金秋百姓忙于秋收,竹千代一行人从田间小道路过,许多百姓都是屈膝蹲坐地朝这边看来,他们个个体形消瘦,肤色黝黑,一看便知都是些农民。
刚到城下町没多久,就被眼前厚厚的人墙将道路给堵死了。
“这是怎么回事?”竹千代质问道。
“前面好像有大人物要过道,在下先去前面探探路,松平家的诸位在这里等候。”日吉回头解释了一句,便挤进人群。
久等不回,于是竹千代让酒井忠次把他架了起来,这才看清楚了,街道两侧两匹快马奔腾而来。
“都闪开!那边的老婆子,不想被践踏而死,就赶紧起来滚开!”
马上的武士提起手中的十字文枪,冲着围观百姓大声驱赶道。
来者不善,百姓们也纷纷向两侧避开,让出道路。
只有路中央倒下的老太太动作慢了半刻,眼看就要被马践踏。
突然,有个身影越过人墙,挡在了老人身前。
竹千代瞪大了眼睛,这人竟然是前去探路的日吉,他拔出腰间的那把钝刀,双手架着刀,战战兢兢地挡在马前。
“你是谁……真是张丑陋的猴子脸,妖怪吧!”马上的武者见他拔刀,吃不准是谁的家臣,不好下手。
“在下不是猴子!是织田信长大人手下的杂役,名叫日吉。”
被这么一喝,日吉像是如梦初醒般,扔掉手中的短刀,赶忙伏地解释道。
对方是骑马武士,明显地位是在他之上,如果贸然顶撞,十个脑袋也不够砍。
此时从后方又来了几名骑马武者,其中一名穿着不凡的年轻人开口说道:“哼,原来是那个怪胎的手下,也难怪会长成这副怪模样。”
开道的两名武士见了此人,立刻翻身下马,单膝跪地,“信广大人,非常抱歉,道路被这只猴子和老婆子给挡住了,没能及时清开道路。”
“这两人太碍眼了,给我杀了!”织田信广大喝道,他心头一股怒火正愁无处可发,既然是个杂役他就不用担心了。
“遵命!”两名武者提起长枪,对准了日吉两人。
这么下去肯定没命,护送他们的那些武士早就跑得没影,竹千代自然不能放任不顾,带着酒井忠次也冲了出去。
“慢着,此地是织田信长大人的封地,既然不是军机要情,你们就没有道理清空街道。”竹千代使出吃奶的劲,大喝一声。
并不是他不怕死,因为他很清楚如今的松平竹千代,虽说还是人质,但不是谁说动就能动的。
“你们又是什么人!”两名武者调转枪头,对两人质问道。
“无礼!这是松平广忠大人的嫡子竹千代,还不赶紧收起长枪!”酒井忠次将竹千代护在身后,大声呵斥道。
那两人慌了神,连忙转头看向了织田信广。
不说还好,提到了“松平广忠”,就让织田信广就气不打一处来。
这一次安详城被夺走了不说,转封的田原城居然被烧得灰都不剩,再建需要一年之久。
这一次,织田信广就是从田原城赶回尾张,要去末森城向父亲诉苦。
他刚要挥手命近侍将竹千代一同拿下,却被近侍给拦了下来。
他对着织田信广耳语道:“大人,这松平家现在领地加起来一共12万石,就是主君大人也是以礼相待。而且他说得在理,信长大人要是来了只怕得拉着不让您走,还请息怒啊。”
躲在酒井忠次身后的竹千代见信广僵住不动,眼珠子一转,知道该找个台阶下,开口道:“原来是织田信广大人,想必诸位还有要事在身,我们这就让开。”
说话间,也不等对方应承,三人就已经走到日吉身边,由酒井忠次和日吉将老太太扶起身,几人快步走到路旁一侧。
见对方让开了道,织田信广也只能恶狠狠地瞪了一眼竹千代
“你给我记住了,区区一个人质,你别忘了谁才是主子!”
撂下一句狠话,就快马加鞭朝着远方赶路。
等织田信广等人走远,日吉不禁抱着竹千代大腿,号啕大哭起来,“竹千代大人,谢谢您!如果没有您,我与家母就是当场横尸也不见怪,太谢谢您了,小人的再生父母啊!”
家母?
竹千代这才注意到眼前的老太太,也是肤色黝黑的农民出身,面相还真与日吉有些相似。
“日吉,心意领了,快……快松开我。”竹千代小脸不停地抽搐着,拼了命地挣脱着猴子的怀抱。
“啊,有鼻涕……快松开,给老子撒手!!”
围观者渐渐散去,只有一名行脚僧人直勾勾地盯着竹千代,片刻后将斗笠压低,藏住了阴沉沉的眼神,风一般地转身离去。
…………
数日后,骏河,骏府今川馆。
宅邸一角,偌大的广间内只坐着三个人。
上首是一位公卿打扮的中年男子,他身着直垂锦衣,头戴立乌帽,面涂脂粉,原本英气十足的眉毛已被剃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对圆嘟嘟的蝉眉。
他左侧坐着一名黑衣老僧,身着朴素,面容慈祥。
这时,下首跪着的行脚僧人,递上了一张水墨画像,“太守大人,还请过目这张画像。”
“噢?这就是那个本应砍了头的松平竹千代?”
今川义元啪嗒一声将折扇收拢,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画像,微微张开的嘴里露出了黝黑的牙齿。
“绝不会错,属下在潜入冈崎城时曾见过一眼,他现在的确还在那古野城。”下首的行脚僧微微抬头,回答道。
仔细一看,正是围观群众中的那位头戴斗笠,眼神阴沉之人。
“也就是说,我今川义元不但被松平广忠给背叛了,还被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儿给耍了。真是太好笑了哟,哦吼吼!!”今川义元又打开折扇遮住嘴巴,发出一声声怪笑,额头的蝉眉在上下跳动。
据说京都的公卿们都流行这样的笑声,就连作态也是今川义元特意请了京都公卿指南,举止优雅。
行脚僧求救般看向了一旁的黑衣僧侣,这笑声虽然难听,但更要命的是这绝不是欢笑声。
这一次今川家之所以出兵,也是因为误信了织田信秀将竹千代斩首的消息。
忽然间,就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今川义元的笑声戛然而止。
“你居然能就这么两手空空地回来了!什么都没做!!”今川义元将心爱的折扇扔了出去,然后像是发狂般地撕碎了画像。
“太守大人,属下当时实在无法近身。如果贸然出手只怕会惊动了对方,反而怕坏了大人的好事,所以特此回来请命。”行脚僧全身颤颤发抖,开口的一字一句都十分斟酌。
片刻后,今川义元恢复平静,衣袖一收,端正了坐姿。
他瞥了一眼黑衣老僧,问道:“雪斋,你怎么看。”
原本一直在旁听的老僧,微眯的双眼睁开,开口说道:“老夫认为此事有上下两策,下策便是除去竹千代,断了织田与松平两家的纽带,势必掀起一场新的风波。
上策则是将他绑了带回骏府,届时松平广忠念及旧情,或许还会对今川家回心转意,一切全由治部大辅(今川义元官名)决断。”
今川义元权衡了一番,让人拿来笔墨写了一份书信,说道:“拿着我的文书去找伊贺忍者,一千贯!取下那个小鬼的头颅。要是能带回骏府,赏永乐钱二千贯!”
他口中呼出白雾,脸上泛红,神态近乎病态,“竹千代,到了我手里,要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