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出殡,郝家坟园
说是出殡,实则若是按照郝府原来的安排,那则是要敲敲打打上路的,但现在这种情况显然不行。
郝府的人出不来,明珠那边又没有人帮着抬棺,不得已只好从这些守卫的人中抽几人出来把郝明珍抬到郝氏坟园中去安葬便算了事。
护卫统领展雄见是太子殿下的令牌,瞧清楚后未做拦截,随手一招便招来六人,笑了笑说道:“太子妃辛苦了,这六人可够?”
明珠一看他没做阻拦,当下不由得暗自松了口气,瞧了瞧那看上去身强力壮的六人,颔首笑道:“够了,多谢展统领。”
果然,那人的令牌就是好使,做起事来丝毫不费劲。
“太子妃不必客气,太子妃请,”展雄哪里知道自己是被眼前这位看似温婉的太子妃给算计进去了,还恭敬地朝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明珠道谢,泰然自若地带着花椒跟那六人进府,上台阶时扭头往边上某个地方看了看,在看到来人后嘴角勾起了淡淡的弧度,转瞬即逝。
“老夫人,二小姐回来了。”
早就接到消息的孙氏一早便在正厅等着明珠,赵嬷嬷在外守到人后带着人进来。
“明珠,”孙氏起身,明珠见状加快了步子上前,喊了声“祖母”。
许是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太多,而郝府现在又是这个样子,老人家心里也不好受,所以在看到明珠时不免红了眼眶。
明珠心中怅然,握住老人家的手拍了拍,道:“祖母不必担心,现在我便去堂屋接大姐出来。”
孙氏闻言连连点头,继而带着明珠跟赵嬷嬷一起前往堂屋,刚到堂屋附近,立刻就传来一股淡淡的异味儿。
明珠下意识皱了皱眉,但在见到孙氏两鬓的斑白后又立即松开了。
大大的堂屋被黑白色的凌布装饰着,屋檐上方两边挂着两个白色灯笼,上面跟堂屋正中间一样写着一“奠”字。
守着堂屋的人也都头戴白条,神情悲哀,看到明珠跟孙氏来后几人纷纷站好行礼,明珠瞧着屋中的那口黑棺抿紧了唇。
孙氏走到黑棺前,抬手在上面摸了摸,“明珍啊,你别怨祖母,眼下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你跟明珠之间的事,也都随着你走后就烟消云散了吧。”
“今日她来送你出门,也是念及你们姐妹之情,你且再莫像从前那样小心计较了,若郝府能经得住此次劫难,祖母定会选日子为你超度,你,且安心地去吧。”
说罢,孙氏面一转,眼眶微红,再说不出话来,站于两侧的丫鬟们闻言小声啜泣起来,给这灵堂添了几分悲凉。
明珠今日亦是一身白裙,从丫鬟手中接过青香,对黑棺拜上一拜。
“大姐,世间因果有缘,你我姐妹一场皆是上天注定,今生不能相亲,愿来世你我二人能再续姐妹之缘。”
话落,两边人的啜泣声又大了些,明珠沉沉地叹了一声,扭头对孙氏说道:“祖母,您放心吧,我一定会把大姐安全送到郝家坟园。”
孙氏闭眼深呼吸,微微颔首以示知晓,明珠见状转身招手让那六人进来,之后六人齐力将黑棺抬起,屋中响起了哭声,辨不出真假。
一路沉重走出郝府,外面看热闹的在这时围到了两边,明珠淡淡扫视一眼走在几人最前方,周围人见状不由得小声议论。
“看,是太子妃,太子妃来送郝明珍出殡了。”
“怎么是太子妃来送人了?她跟郝明珍关系不是不好么?而且还是她亲手把……”
“你小声点!当心被听了去砍你脑袋!当时的事难道还不清楚么?是郝明珍把太子妃给激怒的,而且她本就犯了死罪,罪该万死。”
“看来太子妃还是顾着姐妹之情,不然也不可能不顾规矩来送人,要知道再过三日就是她跟太子殿下的大婚之日,现在这样可是很不吉利的。”
“是啊,如果不是念着情分,谁会来做这种事,那可是仇人诶,郝家的人能同意就说明这太子妃啊,的确是个好的。”
“唉,这就叫因果报应,谁叫那郝明珍不知好歹心肠那么坏,不然怎么可能走到今天这一步,看到了么?身为亲娘这个时候却不能光明正大地送女儿走,也是可怜啊……”
“也是,真是可怜啊……”
走了一段,两边人的议论声传入耳中,明珠听在耳里,朝人们所议论的另一人所在方向看去。
秦菁会来,一来是因为原本郝明珍出殡的日子就定在今日,就算没有按照先前定的日子来,她也会来看情况。
二来则是因为她昨夜里让人给秦菁捎了信,告诉她今日郝明珍会依着原日子出来,而她,就是那个送郝明珍去郝家坟园的人。
秦菁对她恨之入骨,看到此事后必然会来,当然,秦菁之所以没有当众来闹,那也是有原因的。
一路沉重,约莫半个时辰后一行人总算在郝家坟园园外止步,那里早就安排了人守着,明珠他们一到就有人上前来将抬棺的人领进去。
明珠抬脚欲跟进去,秦菁小跑着上来,大声道:“郝明珠!你究竟什么意思?”
郝家坟园位于东郊地带,因为是私人领域,到了这附近便一般没有别人来了,所以这里除了已经进去的那六人跟守园的人外就只剩明珠跟秦菁以及花椒。
明珠闻言止步,扭头看向走到了她边上的人,笑了笑说:“母亲这是何意?难道我做的还不够明显吗?”
秦菁一听,顿时咬牙切齿,“少来了,你会这么好心送明珍出来?”
昨天晚上郝明珠给她送信,不仅说她今日会送明珍出殡,还说她身为明珍的母亲可以跟她一起进郝家坟园,按理说她是被休的人,是没有资格进来送女儿走的。
但郝明珠却在信上说只要她在街上闹,她就能跟过来,且还威胁她,说如果当着众人的面闹得难堪的话她就当街让人把明珍的棺摔了,让明珍即便是走了也不得安心。
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她哪里敢不答应,这两日虽说经常会被曾经看到的明珍的那个模样吓到,但到底是她的女儿,都走到最后一程了,她怎么可能不来送。
但是郝明珠真的会有这么好心吗?主动来送明珍出来就算了,甚至还让她也来,她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明珠看她一脸防备,忍不住摆了摆手让花椒先进去,待只剩两人时明珠走近了秦菁。
“母亲,你也会有今天,想必连你自己都没想到吧?看你,怕我怕成什么样了,我不就是来送你女儿去她该去的地方么?有必要这么防着我么?”
她眼中带着明显的嘲讽,秦菁心底分明很气,但却不敢像从前那样冲上去对着那张脸给一巴掌,连她自己都不知这种惧怕感是从何而来。
捏紧拳头,秦菁一咬牙,狠道:“你这个心肠歹毒的贱人,明珍就是被你害死的,你现在在这里猫哭耗子假慈悲,我虽不知你安的什么心,但你记住了,今天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你对我的明珍做什么的!”
这几日她想了很多,也想通了很多。
她知道,只一味地怒骂和侮辱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与其去惹直接跟郝明珠作对,因此而得罪那个不好惹的太子,还不如在丞相府养精蓄锐。
等到所有人都松懈的时候再对郝明珠这个贱人出手,她想过了,只要她活着,就一定要给明珍报仇,杀了这个小贱人!
明珠几不可见地挑了挑眉,她从秦菁的话中听出了保留,没有再像先前那样放狠话,只说不会让她将郝明珍怎样。
看来,她是想通了啊。
明珠毫不在意地扭头看向园中,笑了笑,“母亲未免太高看我了,那可是死人,我还没胆大到对一个死人做什么,今日……”
扭头重新看了过去,唇边绽出微笑,“我不过就是想做件好事,让你这当娘的送送女儿罢了。”
说完,轻声一笑,不等秦菁说话便自行走进了园子。
秦菁捏紧拳头恶狠狠地看着那道轻盈的背影,牙齿咬得紧紧的,随即在心里重重地哼了一声后也跟着进了园子。
郝家坟园顾名思义,这里的都是郝家人氏,除去抬棺做仪式之人只有郝家人以及家仆才能进入的地方,这里安葬的都是郝家的列祖列宗。
明珠小时候就想让嬷嬷带她去拜祭她娘,但去的地方却不是这里,而是距离这里不远的一个小山丘上。
小时候明珠不懂,以为自己娘是平妻就有资格进郝家坟园,后来随着年岁的长大,她便以为是因为她爹不喜欢她娘才不让她进坟园的,那时她还在为她娘鸣不平,觉得她娘的一辈子太不值得了。
后来直到近段时间她才明白,并非郝正纲对她娘没感情,也并非身为平妻的她没有资格进郝家坟园,而是在郝正纲眼里吟风根本就进不得这里。
一只兽罢了,哪里有资格跟人葬在一个地方,如此简单的道理她却是花了这么长的时间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