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捞尸人
我叫路远,今年二十四岁,是一名职业捞尸人。
我们这行有很多不为外人所知的规矩,要成为捞尸人,首先命理要属阴,五行要属水。
只有具备这两个条件的人,命才够硬,才不会被水里的东西拉走。
干我们这行,有三不捞。
比如,水中直立的尸体的不捞,雷雨天不捞,最后一个,也是最重要的一个,就是一具尸体三次都没有成功捞上船,就绝对不能再捞了。
你要问这是为什么,别急,我后面会慢慢说的。
接触这行,还得从我那几年前回到家的二叔说起。
我爹死得早,后来是我娘撑起了这个家,我大学毕业后选择回乡创业,带领村民养殖,办合作社,村子里的经济也渐渐好了起来。
有一天我正在棚里看产品,隔壁家的刘汉子突然找到我。
刘汉子跑得满头大汗,看起来好像很紧张的样子,我有些奇怪,就问他怎么了。
刘汉子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着急忙慌的说:“路远,你二叔回来了,你快回去看看吧!”
“我二叔?”听到这话,我有些傻眼。
然后,我就想起来了,我爷爷有两个儿子,一个是我爹,另一个就是我二叔。
在我爷爷那个年代,生活都很清苦,家里养不下两个儿子,迫不得已下,我爷和我奶就商量把我二叔过继出去。
事实上我也没有太多印象了,有关我这个二叔的事情,我更多的还是听我爷爷说的。
但那个时候发生了件怪事,我二叔被过继出去没多久,我奶奶就离奇死亡了,死的时候半跪在自家水井前,脸上还带着诡异的微笑。
从那以后,我二叔就很少回到村子里。
据说总共也就回来两次,一次是我爹死的那年,那时我还没出生。另一次就是我三岁生日的时候。
想到这,我不禁摸了摸脖子上挂着的一块玉佩,这是二叔那次回来送给我的,对他的印象我已经模糊,这块玉佩却一直伴随我长大。
我赶紧放下东西朝家里奔去。
院子里围了不少人,我妈和我爷爷坐在竹编的小四方桌旁,我妈没说话,我爷爷吧嗒吧嗒抽着旱烟,两人的神情都有点复杂。
对面坐着一个穿着中山装的男子,身材显得有些清瘦,戴着一顶九十年代的绅士帽子。他背对着我,我暂时没有看清他的容貌,但显然这个人就是我二叔了。
“路远,你过来。”爷爷向我招手。
我“哦”了一声,一边看着这个陌生的二叔,一边走向我妈和爷爷那边。
这个时候,二叔回头看到了我,他四十来岁的模样,面白无须,长得很英俊。
他平静的坐在那儿,我走过去后,他抬头看了我一眼,问了我一声,“你就是路远?”
“嗯。”我点头。
他收回了目光,没有再说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二叔给我的感觉像一块冰,有点冷,他的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就那样淡漠的坐着。
爷爷把我叫过去后接着抽旱烟,过了好一会儿,他头也不抬的说:“四十年了,现在你突然要回来,这事跟那家人说过了么?当年虽然把你过继出去,但我们毕竟收了人家的东西,若不给人知会一声,这事不地道。”
“家里人都死了。”二叔开口说,他还是那样平静,波澜不惊。仿佛就没什么感情似的。
爷爷听到这话吃了一惊,然后低头猛地抽了一口旱烟。
“老爷子老太太其实在二十年前就死了,我一直跟着老太爷,老太爷今年一百二十七岁,几个月前也走了,他临死前,要我回来认祖归宗。”二叔说道。
“二十年前……也就是路远四岁那年,难道那次你回来是因为……”爷爷惊道。
二叔点点头。
爷爷没有再说话,继续沉默地抽着旱烟,围着的村民们忍不住劝他:“老路,路远他二叔怎么说也是你亲骨肉,四十年来吃了不少苦,现在回来了,也算是皆大欢喜的事,你就让他认祖归宗吧!”
我妈也在旁边劝着。
我爷爷皱着眉头,沉默了半晌,他叹了一口气,“当年虽然把你过继出去,不过这里也是你的家,你能回来我很高兴,只是你在那边待了四十年,也算是那边半家人吧,你得给他们续香火,今后继续姓连。”
二叔平静点头,说:“可以。”
“连”这个姓氏很少,后来我知道,我二叔的名字叫连龙啸。
这个名字很霸气,也注定和他这辈子所做的事一样,龙啸九天。
当然,这是后话了。
自从我回乡创业以后,我挣了些钱,给家里重新修缮了一遍,不过家里只有三个屋子,二叔晚上就得和我一起住。
通过接触,我对这个二叔也渐渐了解一些,他话很少,是个很有规矩的人,晚上进屋的时候他没有跟我一起睡床,而是在自己在一旁打地铺,所有的东西都被他叠放整齐。
直到第二天起来,也还是很整齐。
我妈对我二叔回来也很高兴,每天都会做一大桌子菜,可是第三天的时候,二叔忽然跟我妈还有爷爷说他要走了。
我们都对这话感到惊讶,我忍不住问:“二叔你去哪儿?”
“江边黑水屯。”二叔说:“我回来的时候在哪里买了房子,我去那里住。”
我妈和我爷爷对望了一眼,黑水屯是临江的一个屯子,距离我们这儿并不远,也就几里路的样子。村子里不像城市那样有商品房,二叔说买了房子,多半是买了屯子里人家的宅院,爷爷就说:“你既然回来了,就住家里吧,今后再买个地皮,自己盖个房子也就是了。”
我妈连连点头,说咱们家也还有空地,二叔可以随时起房子。
二叔说:“黑水屯离望江近,我好做事。”
望江,是我们这儿著名的一条江,直通长江大水,抗日时期,八路军曾在这里和鬼子打过游击战,利用江水的优势战胜了鬼子的军队。
我妈好说歹说,二叔也没改变主意,后来爷爷无奈,只好说了声由他去吧,我妈这才没有再劝。
中午的时候,我帮着二叔把行李提到黑水屯,我没想到,他买的房子竟然是一套装修好的小楼房,一共三层,隔岸望江,装修虽然简约,但很干净。
我暗暗吃惊,这样的房子在我们附近几个屯都算是顶尖的了,全套买下来少说也得三五二十万。
吃惊归吃惊,我也不是不识趣,并没有问二叔房子的事,只是帮他搬着行李进屋。
一路上,他都提着一个灰色的大箱子,直到进了屋他才放下,我把所有东西都整理好了,也打算帮着他把箱子一起放好。
怎料他突然喝道:“别动那个箱子!”
自从这个二叔回来,他都是一副平静淡然的样子,此时他眼神冷冽的看着我,一把将箱子拿到手中:“这里面的东西,不是你应该碰的。”
我有点尴尬,也有些恼怒,不过再怎么样,他也是我的长辈,虽然他脾气古怪了点,这几天相处下来待我还是不错的,我也就笑了笑没说什么。
其实我心里反而有些敬佩我这个二叔,从他这套房子来看,他应该是个有钱人,当年爷爷把他送出去,如今有了钱还能回来,这一点足够让人感动。
而且我们家的条件目前也不是很好,至少比起他这栋楼差的很远。
东西整理好了,我没有多留,便离开这里。
我跟二叔说了声,他没有什么表情,只淡淡的点了点头,然后目光看着远处的望江,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第二天,有人告诉我,二叔在他家门口挂了张牌子。
牌子是用朱木做的,上面写着三个字——“捞尸人”。
听到这事的时候,不单是我,我妈和我爷爷也很惊愕,因为我们这儿隔岸望江,也有不少人做些捞尸的营生,但从来没有像我二叔这样立牌子的。
况且,捞尸人一般都是三五结队,而我二叔却孤身一人,还立了牌子。
这样一来,所有人都觉得是一场滑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