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绚丽如蛇
“绚丽如蛇......”金多姆喃喃自语。
这是俄尔甫斯教典籍《俄耳甫斯祷歌》中赞颂雅典娜的祷文一部分，意在夸赞雅典娜的美丽......蛇一般狡诈的美丽。
酒德麻衣居然听懂了，她娉婷袅娜，不知何时走到了金多姆身后，俯身轻语，“我很满意你对我的评价，不过要是再加上后半句就更好了。”
金多姆低声道，“您说笑了。”
那个倒霉鬼此刻身子非但没有被拔出来，反而陷得更深，雪层已经淹没到迪伦的胸口处。
更要命的是，他们下方是一块整个被冰冻住的大湖，此刻，还带着冰渣的冰水顺着被踩裂的裂口，疯狂往外喷涌，迪伦小半个身子就浸泡在刺骨的冰水里。
他的体力和热量会快速流失，很快就会出现肌肉痉挛、四肢麻木、体温降低的多重症状，事实上，如果这可怜的家伙是孤身而来的话，我们已经可以给他宣判死刑了。
酒德麻衣还是那副表情，金多姆心急如焚，再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去四个人，从车上拿下来四把铁锹，把迪伦挖出来！”
这是既正确又果断的命令。天寒地冻下，如果不快点把队友挖出来，他的脚踝以下，会被结结实实地冻在冰层里。在这种情况下，恐怕只有截肢能救他了。
然而在这种天气这种医疗条件下截肢......和直接被宣告死亡，差别也不是太多。
迪伦尽力运动着脚踝，防止水面结冰，祈祷着不要走到最后一步。
然而随着知觉逐渐丧失，他的动作越发缓慢起来。
队员们很快就取回了铁锹、冰镐等工具，四个人飞快铲起雪来，雪层肉眼可见地降低，最后终于露出了一层浑浊的乳白色冰层，混浊的原因大概是因为冰层里存在大量的气泡。
迪伦满眼恐惧，然而依旧竭力控制自己上半身不要乱动。在雪区，这种行为不仅是在保护自己，同样是在保护队友。
金多姆是明白自己现在不应该打搅在作业的四人的，然而对于迪伦的生死安危，他还是没法做到毫不在意。
迪伦是他在军队里服役时的好兄弟，在他们都还是新兵，进行一次近海泅渡演练时，他被一只艳丽的水母咬了一口，半个身子都虚弱无力起来。
那时候他往水下沉去，透过蔚蓝的海水，注视着同色的天空，天与海好像连成了一片。
那时候他反而没什么绝望，连挣扎都很少。后来在医务室急救的时候，医生说这是水母注射的某种类似于镇定剂的毒素对他产生的影响，然而他更愿意相信是自己沉睡多年的诗人灵魂觉醒了。
然后便是迪伦的出现，也是万幸，这家伙在泅渡的时候方向歪了，最后居然游到了金多姆附近。
这种行为本来是要被教官们责骂乃至于踢屁股的，金多姆此刻却只想对急急忙忙从他腋下扛起他，游回岸上的迪伦唱一首赞歌。
他凑了过去，看了一眼，几近最坏的情况出现了。迪伦脚踝以下，与水面接触的部位，已经凝结起一层薄薄的冰，虽然还没冻严实，但确实最坏结果的征兆。
金多姆愤怒地咒骂一声，也不知道是在咒骂这该死的冰裂，是恶劣的天气，还是一意孤行的雇佣者。
他抢过一把冰镐，高高举过头顶，腰身弯成倒弓，四周的队员立马散开。
毕竟看着队长挥动冰镐的姿态，简直就是要连着迪伦的脚一并砸断。
迪伦也闭上了眼睛，终于哀嚎出声，“金多姆老大，你砸得小心点啊，我感觉我的小趾头距离你的冰镐只有一毫米！”
“他妈的还有力气嚎，还有力气嚎就给我用力往上使劲，往上钻！”
鲜红的血液在冰水里弥散，形成一朵朵绽开的花，不出意外的话，大概就是金多姆的冰镐砸断了迪伦的脚趾了。
刚刚还在惨叫的迪伦，当他真被弄伤后反倒一声不吭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金多姆总算是把队友刨了出来。迪伦的腿脚由于长时间浸泡在冰水混合物里，已经僵硬无比，完全没有知觉了。两名队员连忙扛着他，上了房车的病号床上。
金多姆哆哆嗦嗦地抽出一支薄荷味万宝路黑冰叼在嘴里，随后抽出长梗火柴擦燃。
奈何此地风雪实在太大，连续五六根火柴都是刚刚擦燃，就迅速熄灭。就在他满心烦躁，又准备骂娘的时候，一只防风火机凑到他的面前，啪塔一声，烟点燃了。
是一只星空蓝色的Zippo，上面喷绘着星辰构成的狮子。
金多姆抬头，透过淡蓝色的烟雾，看到了“教授的学生”酒德麻衣那张妖冶的脸。
她懒洋洋地抽出金多姆烟盒里一支万宝路黑冰，叼在嘴里，给自己点上，“不介意吧，队长？”
虽然因为眼前女人，自己非要在这风雪漫天的天气里前进，甚至因为危险的环境导致手下队员可能要截趾，但看着那张宜喜宜嗔，艳光照人的面容，金多姆还是鬼使神差地点点头，甚至希望她多和自己说会儿话。
直到酒德麻衣离开，他才猛然晃晃头，感觉相当不可思议。
他金多姆.肯尼并不是什么见着美人就迈不动道的没见识的蠢货。
想当初，在执行卧底任务捣毁某个恐怖分子窝点时，他也是能对怀里送来的活色生香的“礼物”上下其手的人。
虽然上下其手，虽然活色生香极尽挑逗，但他内心依旧清明，等那个恐怖分子头目甫一到场，还没来得及说上一句话，就被他掏出沙漠之鹰，一枪给爆了头。
可这样的好汉子，在面对眼前女人称不上挑逗的一句话时，却依旧面红心跳不能自己。
等酒德麻衣离开许久，喘匀了气后，金多姆咽了咽唾沫。
她确实像那条伊甸园里，唆使亚当和夏娃吃下禁果的蛇啊，格外妖艳，格外神秘，格外绚丽，格外危险。
她每一句话都似乎含着欺诈的毒汁，可却又那么甜美馥郁，让人忍不住地想要一死而永远沉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