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身死
我死的那天,正是上古魔器万钧剑重现于世之时。
江湖上早就有传说:得万钧剑者,则可得魔界至上尊位,问鼎魔王之座。
我为魔这一生,该拿到的成就都拿到了,就差这一步,我盼着能拿下魔尊之位,从此一统分裂千年的魔界,权倾天下,号令苍生,莫敢不从!
是以,在万钧剑即将出世之时,我率领我万戮门的门徒赶至千年剑冢。在那方早已有魔道中人互相残杀,我自是懒得看上一眼,命小辈帮我断后,我只身入了剑冢。
现下回想起来,我却是在那时就犯下了两个错误:一是没曾留意到剑冢之中混乱气息之下掩盖着的仙气,二是没去管跟在我身后随我一同入了剑冢的小丑八怪。
小丑八怪其实有名字,还是我给他取的——墨青。
因为在我初遇他的时候,正是在他浑身都伤得青一块紫一块之时。他脸上也还有如墨般漆黑的疤痕,一条一条的,仿佛什么神秘的符咒,衬得他一张脸丑陋得可怕。
可修魔的,从来不怕这些。
当时他怀里抱着他死得冰凉的娘,身前站着十大修仙世家的家主们,家主们称他是魔王之子。
我却不以为然。
咱们魔界公认的魔王已经死了千八百年了,老魔王死后,整个魔道四分五裂,军阀盘踞,没个正统。这些正道的,逮着一个手下有个十来人的魔修就说人家是魔王,按他们的道理来分,这天下的魔头得有成千上万个了。
而且最过分的是——
如果按他们的规矩算,就算排了成千上万个魔头,那也排不到我,因为当时我手边并没有可驱使的人。
我很不服气,于是打算教训教训他们,让他们知道,就算我手下没有人,也是可以很厉害的。
于是当年的我挡在了墨青的面前,嘲讽了一番他们几百号人欺负人家孤儿寡母,然后就只身与他们十大世家斗了一场。
后人传那次斗法令天昏地暗江湖枯竭。虽然没他们说的那么夸张,但那确实是我立名于魔道之中的一战。
我一身是血地救出了墨青,从此名声外传,所有人都知道尘稷山出了一个可以单挑十大世家的女魔头。投靠我的人络绎不绝。
我建了万戮门,收了上千门徒。而在那一战之中救下来的墨青,我因事务繁忙,没空管他,就给他指了个师父,他师父说他没有修魔的天分,于是便将他打发去了山门看门。
再来,我就很少听到他的消息了,直到我死前才重新将他装进了眼睛里。那时他已成青年,面上可怖的黑纹依旧未曾褪去的丑八怪青年……
那日剑冢之中,仙家门人不知道多早就在那里布下了杀阵,以图一锅端掉有名的魔头们,而他们却没料到我万戮门实力竟有这般厉害,凭我手下门徒便将所有魔道中人阻挡在外,唯独我一人,入了剑冢。
在万钧剑出世之前,我正专心压制剑冢之中翻涌的剑气、戾气和千百年前因以活人祭剑而沉淀的怨气。那些潜伏已久的仙门中人,忽然就动手了。
我本是不将这些人放在眼里,可委实没料到剑冢之中的气息居然那般厉害。
我震碎了仙门的杀阵,却没防住剑冢之中的杀气,我被狠狠刺伤,拼着最后的力气终于将剑冢中的气息死死压下,躲到了角落里。只待万钧剑出世,我趁机夺得它,便可君临天下了。
然而那些被震碎了杀阵的仙门子弟却未曾离去,他们在剑冢之中寻找我的踪迹,此时此刻,我再无力气与他们相斗。我脖子上被剑冢杀气割破的伤口深可见骨,几乎将我脖子砍断,让我说话都困难。
我在石头缝里藏得小心翼翼,忽然之间,只觉脖子上一热,我浑身一紧,正要发难之际,被人捂住了嘴,我抬头一看,瞅见那张黑痕遍布的脸,竟是墨青。
他见我认出了他,当即便放开了我,只将我的脖子捂着,帮我止血。我看着他,看见他眼神掩饰不住地担忧,转了转眼珠。
“墨青。”我喊他的名字,嗓音嘶哑,“你是不是喜欢我?”
是,我这个问题是问得突然,但他眼神里的关切并非普通门人会露出来的,思来想去,我就想到这么一种可能。
果然,我问了他这个问题之后,他看了我一眼,像哑巴一样沉默不言,只是放在身侧的手默默抓紧了一瞬。我了然一笑,目光在他满是黑痕的脸上一转。一个没什么天赋的魔修,悄悄跟着我进剑冢,一定是为了在关键时刻帮我一把,让我记住他吧。因为除了这种办法,他再没可能出现在我的眼里了。
我望着他,和蔼亲切地微笑:“墨青,你既然喜欢我,一定不想让我死在这里,对不对?”
他沉默地看着我,然后垂了眼眸,盯住了我脖子上挂着的那一块小银镜。镜子里映着他黑痕遍布的脸,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姑且以为他是想要个赏赐,于是我作势要将银镜取下来:“这银镜便给你当作信物,今日你若能保我从此处安然离开,他日我必保你在整个魔界傲视群雄。”
这个小银镜子哪儿来的我已经忘了,也不知道有什么作用,平时觉得戴着好看也就一直戴着,所以给出去的时候一点也不手软。
可墨青却沉默地压住了我的手:“你不用给我什么。”和看起来可怕的面孔不一样,他的声音竟然出奇地好听,“你把它留着吧。”他说,“好好留着就行了。”
能不用任何东西就换得别人给我卖命,我自然是乐意的,于是我又将小银镜子放下,望着他,努力温柔地微笑:“你帮我去引开那些仙门弟子,好不好?”
他忽然抬起了手,轻轻抚摸我的脸颊,指尖在我脸颊的酒窝上停留。我现在要赖着他救命,当然就没脾气,随便他怎么摸。
“门主。”他这般唤我,和其他弟子平时唤我好似没什么区别,但又因为此刻他的指尖停留在我的脸上,所以与别的弟子区别大了去了,“我可以为你放下一切,只要你安好。”
嗯,这个时候表忠心,真是个会说话的弟子。
只不过他说的话于我而言却并没什么触动。这种事我看得多了,很多人说着,为了你我可以放下一切,并不是因为他有多伟大,而只是因为他本来就一无所有。
我在心里这般想着,却觉面前的墨青手指微微一僵,这一瞬间,我都以为他好似看穿了我的想法了。我心里有点慌,片刻之后,墨青却提剑走了出去。
不看着他的脸,我只觉这个青年背影挺拔得让人挪不开眼。
那时,我以为我一定会得救了,等墨青引走了他们,我拿了万钧剑,悄悄溜走,到无人的地方修养到伤好,再回万戮门,一统天下,那个时候,墨青要是活着,我就罩着他,要是死了……那我就给他立个好看的碑。
我想得很好,可当我躲在缝隙里,偷偷拿眼睛去瞅外面的情况的时候,我却看见墨青这个小子居然一边与仙门的人战斗着,一边往剑冢那个方向退去。
剑冢之中,杀气已被我压下,正中之处,有一点光芒正欲破土而出。
是万钧剑!
我心头一急,只见修为本就不高的墨青此时已被仙门中人砍得鲜血淋漓,他站在剑冢之上,鲜血流入剑冢之中,浸入那光芒里面。
正这时,仙门中有人一剑斩断了他的脚筋,墨青猛地摔倒在剑冢上,他手伸出去的位置恰恰握住刚刚破土出来的万钧剑。
万钧剑认主的!
我心头虽急,可却坚信只有那么一丁点修为的墨青绝对拔不出万钧剑,哪里料到,他的血竟然顺着剑柄慢慢渗了下去,忽然之间,只见剑冢之中,气息汹涌,各种气息喷射而出,将我方才设下的禁锢尽数冲破,一时间将剑冢里的仙门弟子射杀无数!
待得墨青一声大喊,将剑彻底拔出来的时候,剑冢里面的气息也登时炸开,涤荡千里,横扫三界,而不是万钧剑主人且身受重伤的我,就这样在这场巨大的气息震荡当中——
被震死了过去……
死之前,我只见墨青脸上的黑痕随着剑刃上光芒的流动而缓缓消失。
此时我方才意识到,原来,他脸上的黑痕竟然不是画来玩的符咒,而是封印,对上一届魔王之子的封印。
我也才意识到,原来当年十大世家说的,他是魔王之子,居然诚不欺我……
我更是忽然意识到,这个墨青,跟随我进剑冢,或许一开始就计划好了,他不是为了护我,不是为了引起我注意,更不是因为喜欢我,他只是要拿回属于他父亲的东西,而因为万钧剑被封印着,他力量不够,所以才等我将所有事情都处理完毕之后,他拿着剑去砍两个仙人,最终,拿到了万钧剑,并以自己的血,让万钧剑认主……
这小子!真是好计谋啊!
只可惜我这一生,千般拼命,万般折腾,到最后,竟然是给别人做了嫁衣!我真是恨出血了地不甘心啊!
可饶是我再不甘我也死了。
就那么一点不华丽,也不轰烈,甚至有点莫名其妙地就死了……
等我再感觉到这个世界存在的时候,是一个大雨瓢泼的晚上。我坐在新坟之上,任由雨点穿过我的魂体,将坟头墓碑打得噼啪作响。
我绕过去看了看我的碑,碑上一个字都没写,我气得想将这碑踹碎,恨不能自己拿个锥子在上面凿下“天上天下威武无敌至上至尊魔王路招摇”几个大字。
碑都不写好,还让不让人安心死了?
再说回我这死后的事来。
我生前着实是个臭名昭著女魔头,抢小朋友糖葫芦、殴打路边流浪汉这种破事儿没少干,仙途魔道恨我的人手拉手能绕尘稷山三百圈。
我本以为在我死后,必定被刨坟掘尸,难保全身。可没想到,我在坟头飘了几年,青草都长半人高了,愣是没有一个仇家找上门来。
我忽然觉得有点寂寞,觉得自己活着的时候坏事都白做了。
全赖这无字碑!
我记恨这给我立碑的人,名号不给我写,名字也不给我写,不仅让崇拜我的人找不到我,连仇家也全都找不到我。而就在我对立碑人意见愈深的那一年,清明时节,细雨如毛,我终于等到一个人来给我上坟了……
那是一个身着墨衣、冒雨而来的男子。走得近了,只见他面如冠玉,漂亮得令我觉得惊艳。
我绕着他看了许久,倏尔觉得此人五官看起来竟有几分熟悉。我摸着下巴咂摸,待得他在我坟前供上几个青果子的时候,我陡然反应过来——
啊!这人不就是那个小丑八怪墨青吗?
原来,在脸上那些骇人的墨痕消失后,他这张脸竟然这么漂亮!
他立在我的坟前,细如毛的雨点像是在他身上打了霜,他哑声说:“知你嗜酸,路上给你摘了几个青果子。”
我爱吃酸,万戮门的人都知道,上供的果子从来都是将熟未熟的青果子。他知道这坟里埋的是我,而除了埋我的人,别人应该都不知道这无字碑下是谁。
我心下了然,必定是他在剑冢夺了万钧剑后,将我尸身带来埋了的。了然之后,我又是不屑,墨青利用了我,害死了我,现在还好意思到我坟前来晃!还佩着万钧剑!他是来显摆的吗?
我瞪着他,生气地想将青果子踢开:“谁要你的青果子,我又吃不到,上坟连张纸也不烧,你小子懂不懂规矩?”
“这果子很酸,路上我尝过,你一定很喜欢。”
你还尝过?你是不是有毛病,给人上供前,自己先舔一遍?
他看着我的碑,全然看不见我怒目而视的神情,继续说着:“现在的万戮门,我帮你打理得很好。”
什么?他居然接手了万戮门!我大惊。好小子!杀了我,还连带着抢了我一手建起来的门派!够狠!不过……虽然我也好想确实说过谁有本事杀了我,门主之位给谁坐之类的话……可那不是因为当时自信得觉得没有人能杀得了我吗?
“有万钧剑在手,我也慢慢找回了自己的力量,已经逐渐收复了分裂的魔道。”
什么?我再惊!他要登上魔王之位了吗?那个本来是我囊中之物的位置!
“你想要的,我都在慢慢帮你实现。”
是啊!我想要的都被你抢走了啊!
这个混账东西,果然是到这里来显摆的!
我气得想诈尸。我都躺土里了,他还要特意找来,把这些事说出来让我心塞!他是有多恨我?明明在他小时候我还算救过他!这真是个恩将仇报的家伙!
我扒着坟头草,只恨自己不能爬起来咬死他。
然而显摆完了他的这些成就,他却还没走,又站了半晌,仿佛极为苦涩地说道:“可惜,你都看不见了。”
什么?你还想让我亲眼看见?我现在要是活着,不得天天被你气死百八十遍啊?这小子心肠也忒毒了!
我怒不可遏,一直站在碑前面瞪着他,直到他在细雨霏霏中转身离去,一袭墨衣完全掩入夜色,我心头的气愤还是无法消解。
我活着的时候从没想过他居然是这种厚颜无耻的丑八怪。
我想来想去,越想越恨。觉得不找他报一下仇简直都对不起我心里日渐积攒的怨气。
在这坟头飘的这几年,偶尔会有其他孤魂野鬼自我这里路过,我从他们嘴里知道,在离我坟头二十里的地方有一个亡魂鬼市,专门给飘荡在世间的孤魂野鬼卖东西。
我生前见过的稀罕法宝比他们一整个鬼市的都多,本是不屑于去看的。但如今,我觉得是时候去看看了,找一个能还阳的法子,时间不用太多,能让我回去结结实实捅墨青一刀,我也就满足了。
我向路过的野鬼问了路,当天启程,晃晃悠悠飘了三天,终于飘到了二十里地外……
我心累。
行得慢,这也是几年来我不曾离开坟头的原因。
二十里地,这要换作我以前,不用掐诀念咒,一眨眼就能赶到,而如今,这魂魄之体,半分力量也无,只能靠自己飘。晚上还好,能借着夜里阴气飘得快一点,到了白天,特别是正午,别说飘了,我恨不能将自己埋进土里。
鬼的世界就是这样,任由你生前如何强大,死后也都是一团气体。其实也是有不同的气体,厉鬼就比我飘得快很多,跟脚下踩了风火轮一样,呼啦啦就过去了,且越厉的鬼,飘得越快,力量也越大,但厉鬼被生前事所缚,离不开自己那一寸三分地儿,飘得再快也只能在自己那一圈瞎转悠。
而我之所以没成厉鬼,思来想去,大概是因为我死得不温不火,不够惨烈吧。
说来也感慨,想我路招摇,招摇了一辈子,最后居然死得这么尤其十分特别地普通。
我不服,我还得还阳,再死一次。这次一定要死个惊天动地!
给自己找了一万个还阳的理由,我终于飘到了亡魂鬼市,鬼市里安安静静的,孤魂野鬼们阴气森森地做着自己的生意,我沿着主路寻了很久,终于在路边看到了一个气派的店面,店门上高高挂着一个牌匾,黑底白字,歪歪扭扭地写着“回魂铺”三个大字。
我冲里面瞅了一眼,里面柜台罩着黑布,布上挂了几个木牌,分别写着“回魂半时辰”“回魂一时辰”“回魂一日”等不同的时间。我掐指算了算,现在墨青接管万戮门了,又有万钧剑了,还要一统魔道了,我要捅他,少说也得三五个月的,这一时辰半时辰的,哪够玩……
我还待进铺子里细看,忽然间,一把大刀横拦在我身前,我顺着刀刃往旁边一看,只见这店门口一左一右还守着两只青面獠牙的鬼。
“叫什么名字?”
他问我。我背着手,睨了他一眼:“尘稷山路招摇。”
他听了我的名号,也不害怕,拿了面镜子出来,与里面一通对话,随即放下镜子,手中大刀一横:“你不能进去。”
我挑眉:“开店的不让进,为何?”
“你阴间没钱!”
我只觉心头中了一箭,一瞬间几乎都要吐出血来了。我从没来鬼市买过东西,也不知道他们居然买东西是像阳间一样要钱的。我按捺住脾气,问他:“鬼哪来的钱?”
“让人给你烧啊。”
我沉默了。
我让谁给我烧啊?这几年来上坟的就墨青一个!他大爷的!还只供了几个路边摘了青皮果子!这不是扯吗?
我又看了眼獠牙鬼,再审了审自己,最后不得不一声长叹,认命地转身离开,任由獠牙鬼在后面笑我:“死了四五年了,一分钱没有,个穷酸鬼,还敢来咱们回魂铺!”
他说的都是实话,我真是有脾气也没底气撒。
我一路三叹,又晃晃荡荡地飘了三天,无奈地飘回了自己的青草坟头。
还好当鬼不用吃东西,要不然没钱买吃的,被饿死了才是我路招摇此生最大的笑话。
想来感慨,我姓路,名琼,字招摇,活着的时候,是应了“招摇”二字,而今死了,却是应了“琼”这一字。当真穷得可怜,我生前半分没吃过穷的苦,现在竟然在这上面栽了跟头……
世事难料,难料至极啊!
我觉得我是报仇无望了,在我鬼生一片暗淡的时候,在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我正在坟头静看电闪雷鸣,忽然自远而近地传来一串急促的马蹄声。
只见一匹乌黑的骏马疾驰而来,马背上一个粉衣女子在拼命挣扎着,隔了老远就听见她声嘶力竭地喊:“你放开我!我不要与你走!”
背后抱着她的男子只有驾马之声,不作回答。
待到骏马疾驰到我坟前碑旁,天上忽然一道赤白的闪电撕裂天空,惊雷炸响,女子不知是怎么拼命一挣,竟从马背上一头栽下,狠狠撞在了我的石碑之上。
“咚”的一声,血溅当场,听得坐在坟上的我都不由得“哟”了一声。
女子从我碑上滑下,滚在泥地里,一身好看的浅粉色的衣服登时裹了一地的泥污。骑着大黑马的男子紧急勒马,都没等马蹄站稳,他蹬了马就跑了下来,几大步追到我墓碑前,将那一脸黑泥的女子抱了起来:“芷嫣!”他粗犷的声音既沉且痛:“芷嫣!”
我便站在男子背后,与他一同看着他怀里的少女。
少女双眼紧闭,脸上的泥混着血,没一会儿就被瓢泼大雨冲干净了去,露出了苍白的脸。
“哎哟,这一头撞得可没吝惜着力气。要死了要死了。”我啧啧感慨,感慨完了,忽然灵光一闪:她死了,死在我坟前,这难道是天意,让我试试传说中的借尸还魂术?
嗯,这是一个不错的想法。
当即我摩拳擦掌,就等着这少女彻底断气。然而没等多久,只见少女倏尔抽搐似的蹬了一下双腿,随即胸膛一起,嘴唇微张,竟是——
又睁开了眼睛……
这样都没撞死!我惊叹,你们现在这些人的脑袋怎么这么硬?
我失望地挪开眼,对这出热闹失了兴趣,然而刚转身要坐回坟头去,却听那才醒过来的女子倒抽两口冷气,一声尖叫:“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