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审判长
“亚巴顿吧，比较另类，他自称现在不是什么修罗狩猎者，只是一个盗墓龙而已。他只是希望旧时代的墓葬不会永远埋于黑暗中，而是能为后来的世代贡献力量。哦顺带一提，神话时代他曾用过库丘林这个名字，盗取了……呃……影之国的宝库。”
夏弥当即炸毛，一蹦三尺高：“卧槽，那家伙现在在哪里？老师不要拦着我，我要宰了他！老娘收集了那么多年的财宝都放在那里了！”
明明她才是溜门撬锁之王……哦不，是掌握所有死者之国权柄的龙王啊！结果自己的家反而被偷了，这算什么？
“淡定一点，溜门撬锁之王还得是你，那只盗墓龙的能力仅限于驱使亡者。”麟羽一眼看穿了她的小心思，把这个羞耻的称号堂而皇之地说了出来。
“所以他是怎么进入影之国的？我明明安排了一个初代种斯卡哈在那里看守的，她有我的赐血，面对审判长就算打不过，躲起来还是可以的。”
“哦，他把斯卡哈泡走了。”
“干，我还是要去砍了他。”
“他死了。”麟羽轻轻地说。
夏弥愣住了。
麟羽用的是“死”。
“公元631年，东突厥已经灭亡，亚巴顿随我出征西域，攻击西突厥。按照亚巴顿的感应，在楼兰、龟兹、精绝、高昌、于田等地存在数量众多的超古代深渊族遗迹，同时是一处深渊族的圣光无底洞。
“但是在西域，我们遭遇了西突厥和西域诸国的联合进攻，以阿胡拉为首的长老会，有五个长老现身。那时候的我有青铜与火，天空与风的权柄，和亚巴顿二挑五其实不是什么难事。但是他们出动了一个即便是诺顿解起来也很耗费时间精力的炼金武器，叫圣火令，其中蕴藏着白皇帝的权。”
夏弥悚然一惊：“等等，长老会，全都接受了白皇帝的言灵.神谕？！”
麟羽点头：“这才是他们能免疫王权的根本原因。”
当初三分之一的龙族跟随白皇帝叛乱时，白皇帝曾对她的子民施加了言灵.神谕，其唯一效果是让他们的血统脱离尼德霍格的控制，只尊精神为王。
那些逆臣原本应该和白皇帝一起被清洗干净，然而长老会却隐瞒了自己已经“堕落”的事实。
“当时我虽能斩首龙王，但距离完整王座还有一段距离，更不用说白皇帝。在精神元素的权下，龙族和龙仙的灵魂都无法逃逸去茧化，我虽然有留下精神之茧，但是再醒来恐怕是要过上千年。”
在秘党或整个混血种社会，一直流传着“只有精神能彻底杀死龙的灵魂”的传说，所以炼金大师总是乐此不疲地铸造贤者之石。但这个说法其实是谣传，在神代时的说法是“灵魂是龙的死敌，也是龙的进化与归宿”。第一位龙仙奥丁、尼德霍格和白皇帝都曾以皇权对世界下令，让权柄成为某些龙和龙仙的专属，即便他们真的被杀死留下了龙骨十字，也不会真正死亡——除了物理结茧，还有精神结茧。
要不然，麟羽身为龙仙，对灵魂有天生的权柄，早就将龙王们砍得不能再死了，无需一遍一遍砍。
比起物理结茧，精神结茧所需的复苏时间更多些罢了。
除非你让一头龙彻底失去生命的意义，让他一心求死，不进行精神结茧，才能完全杀死他。
“你知道龙仙族，或者是恶魔族、深渊族、机关族、虚空族，他们死去后会留下什么吗？”麟羽忽然问。
“龙骨十字？”夏弥不太确定地说。
“答对了一半。只要是泛龙族，死亡后就会留下龙骨十字，直到他们复生。不过龙仙族会留下龙魂武装，恶魔族会结出龙脑果实，机关族会有他们的机关铠甲，虚空族是留下被称为楚真的武器兼战衣，深渊族则是精灵。亚巴顿留下的就是一具像是狼的龙骨十字和他的契约精灵修罗狩猎者。
“我不知道他有没有给自己留下精神之茧，我没有能来得及问他。五个长老我也没有能留下来，只是杀掉了兽天使，但就算我把他们全都粉身碎骨一口一口吃掉也没什么用。那是我完全的失败。”
夏弥终于明白了，麟羽曾经说的“我只杀已经被宣判死刑的龙”的意思。
难怪啊，他会对昂热和楚子航释放出那样的善意……
他们都是灵魂里埋着死刑名单的复仇者，区别只在于名单的长短。
“那……亚巴顿的龙骨呢？”夏弥发现自己竟然哽咽了。某种不知名的液体湿润着眼角，那是用王权去控制水元素也抹除不掉的情感。
“在这里。”麟羽却是指了指自己的胸膛。他伸展着双臂，双腿并拢。明明是肉体身躯，给夏弥的感觉却像是有一张弓被拉开，肌肉的轮廓缓缓收紧。
晶莹狂暴的紫色雷霆勾勒出金属之下，一只恶鬼的轮廓。
夏弥明白了。难怪老师没有斩过海洋与水之王，却依然能使用水系言灵——他完全没告诉她还有一位龙族审判长的龙骨啊。
接着，紫光仿佛活了起来，依稀勾勒出某个固执的身影。如同浓郁的水元素能量，光芒近乎实质化，缓缓钻出他的胸膛，像是贞子钻出电视机。
能量凝聚出一个武士的形态，身披钢铁的狩猎铠甲，手持两把略有弧度的逆刃刀“血液进化”。他有非常鲜明的人类特点，脑后蓄着五根辫发，佩戴黄金耳环，一副熔铁的凶狼面庞不怒而威。
武士的双臂覆盖着魔狼形态的甲。
原来麟羽的第二龙魂武装，那逆刃刀血液进化，是寄宿着亚巴顿的权柄啊。
夏弥不自觉地微微点头，像是在跟这炼金活灵打招呼。
可惜活灵并不会眨眼。
她跟这位审判长打过几次交道，毕竟一个是溜门撬锁之王，另一个是亡者的统帅，说起来在打仗的时候还是跨部门同事关系。
回想起来，夏弥的确发现他在自己的记忆中一直是个典型的“给我上”性格的龙，很少冲锋陷阵，即便是诸神黄昏时他的同事普鲁托和地藏王大喊兄弟们一定要保护黑皇帝大人，不然我们就没饭吃的时候，他也只是淡淡嘀咕了一句“老子的饭碗又不是那个黑鬼给的”，躲在冲锋的幽冥狼群后面。
如果要用一种职业来形容的话，他不大像是审判长，倒更像致力于复活恐龙的考古学家。
或许当时他觉得麟羽会是一个和他有共同语言，能理解他梦想的好老板，所以毫不犹豫地跳槽了。
待能量回归到身躯内后，麟羽眼眉低垂，说：“当时我们被困于圣火令，亚巴顿濒死，给了我他自己的一根龙骨，让我获得了他的契约精灵，成功突围。我吞噬了兽天使，还有圣火令中白皇帝的一部分力量，成功把他的权与力保存下来了。如果亚巴顿有结茧，至少等他苏醒后，无需再等待太长的时间恢复力量。”
“难怪当时你一直把版图扩大到了西亚。”
“我原本是想把长老会那些家伙揪出来，但他们就像蒸发了一样。不过倒是被我挖到了巴哈姆特被困的金字塔。”
莫名地，夏弥有些惆怅。
两条龙就这样坐在洞窟外的板凳上，头顶星汉灿烂，暮夏的夜风吹过身边，以摧枯拉朽的姿态将远方黑色的重云冲散。
她觉得自己对老师的了解又多了一点。在一千一百多年前，在她长眠的年代，也曾头顶群星漫布，苍茫海域中零星点缀着陆地。
他见过不同城市不同季节，而在他身边，有一个总是喜欢钻地洞窥探旧纪元秘密的家伙会因为懒得剪头发而让草原民族有了蓄发辫的习惯，会在春日暖风中去找春之女神塔罗埋下的种子，听着夏日蝉鸣去看夏之女神奥克斯的花园，踏着秋夕暮色挖出秋之女神卡尔波的果实酿制成的美酒。
胡子拉碴的武士还会在某个月朗星稀的夜晚，像个吟游诗人一样讲述曾经有一个很擅长使枪的女孩，老子装作学徒跟她学习武艺，费了老鼻子劲儿才抱得美人归。
他问，那后来呢。
武士说，我们度过了一段美好的岁月，可是烦人的混血种家族打上门了，他们如山似海，身上流着诡异的龙血，肯定是长老会那帮家伙做的。他们倒是很顺应时代成为了人类中的神。
所以他们逃去了东方，一直在边缘徘徊没敢进门，女孩说因为中原有个糟老头子贼坏，砍了王的兄弟还想讨王做老婆。
后来女孩在一次与隋朝混血种的战争中受了重伤，精神回到影之国茧化，他盛怒之下在阿尔泰山召唤出无底洞。那是他唯一一次发怒，幽冥狼群铺天盖地，后世便有了狼为始祖的传说。
武士觉得女孩口中的糟老头子也没有那么坏，至少他灭杀了隋朝，所以就带着部下投奔过来。
他们一起骑着龙狼行走大漠，亡者为他们引路，幽灵跪拜在他们的马蹄下颤颤巍巍。武士指着黄沙掩埋的龙骨说这算个屁，真正的宝藏永远埋在你看不见的地方，可能就在你的影子里。
他想找到第一太阳纪的黄金河，据说那里流淌着精灵之水，能生死龙肉白骨。再加上麟羽这个龙仙掌控灵魂的力量，肯定能让斯卡哈早日完成茧化。
可他唯一想不到的是，曾被自己赐血、奉自己为祖先的人类，轻易地背叛了他。他们流着武士的血，却信仰着腐朽者的神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