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龙的快乐
1991年，极北。
陀思妥耶夫斯基称西伯利亚为“死屋”，涅克拉索夫称其为“酷寒之地”……拉斯普京在特写集中援引了契诃夫、冈察洛夫、挪威极地探险家弗里德约夫·南森、意大利人索米尔等人对西伯利亚的印象和感受，这些范例足以证明西伯利亚的苦寒阴晦、单调寂寞。
西伯利亚并不坏，天是蓝的，日光是鲜明的，暖和的，地上薄薄的铺着白雪，矮树，丛草，白皮松，到处看得见。稀稀的住人的木房子。
夕阳正从西北方斜照过来，天空是轻敷着一层纤薄的云气，平望去都是齐整的树林，严青的松，白亮的杨，浅棕的笔竖的青松——在这雪白的平原上形成一幅彩色融和的静景。树林的顶尖尤其是美，它们在这肃静的晚景中正像是无数寺院的尖阁，排列着，对高高的蓝天静默。在这无边的雪地里有时也看得见住人的小屋，普通是木板造屋顶铺瓦，但也有黄或红色砖砌的，人迹是难得看见的。
但转眼间，诗人眼中的清净便被惊世的巨力湮没。
一条龙尾甩在大地上，鬼魂般的应力流淌于大地的夹缝，集中在一刹那爆发出杀意的海潮。
地龙翻滚，海啸滔天，野火肆虐。融化的冰水像是脱缰的成群野马，呼啸着、翻卷着，滚滚而来，吞没树木，吞没房屋，吞没肉眼所见的一切。
一条长四十米的黑蛇在无尽的地裂和洪水中昂起头颅。他的身躯腐烂，残破的骨翼已经无法支撑身躯翱翔天空，一双空洞的眼睛中燃烧着蓝色的火。
在他头上，立着一道彷如神灵的身影。他是“力”的恶魔。以至刚至猛的力量击破物质，获得恐怖的破坏效果。
男人头戴鎏金面具，面具呈鹰首状，侧面有微型羽翼，其上只有一只眼，血的纹路如火星表面纵横的沟壑。
他身穿古代唐朝时候的武人战甲，披金色战袍，右手中是一杆枯木制成的长枪。刚才发力的龙尾是从他的战袍下甩出的，尾巴上覆盖赤金的龙鳞。
两个非人的存在望着翻滚的大地废墟，一动也不动。
这时，起风了。暴风如巨人的手掌，按在大地上，让地裂的波动强行停止。电光汹涌，三尖两刃刀化作一道金龙拔地而起，将海潮洞穿出一个巨大的豁口。
站在风与雷中，麟羽的身影飘忽不定，目光却始终凝视着男人：“至刚之力，如山之峙。原来当初逼芬里厄和耶梦加得自爆的人是你啊。”
“斩首人，你荒废太久了。”男人的面具下传来沉闷的声音。
……
猛然睁开眼睛，麟羽看到一双亮闪闪的眼睛好奇地注视着自己。
“老师，你刚才的气息不对，做噩梦了吗？”夏弥问，递给他一瓶快乐水。
昂热校长刚刚离开，他去接施耐德教授和恺撒了，让她意外的是麟羽本来在书房整理关于龙仙的材料，却睡着了。
他从书桌上抬起头来，接过快乐水咕咚咕咚地喝。多巴胺分泌，凉爽的感觉让整个大脑为之清晰。
女孩今天穿着复古风橙色盘扣衬衫和白色牛仔裤，长腿半伸，踩着一双黑色小短靴，活力十足。
这些颜色，在麟羽的眼瞳中如上帝的颜料盘被打翻，逐渐晕染开世界的模样。
“我能看见颜色……”他低喃。
“什么？”夏弥没听清。
“我看见颜色了。”他动了动鼻子，“好香，梅森.马吉拉，无名之水的味道。”
像是甜甜的橘子汁，还带有些清新草本的味道，青绿、青涩、清新，像是阳光照过草坪一样。
夏弥真的惊了，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越是拥有龙的力量，越会失去感官。身居王座之位的龙王，内心会被权与力的欲望填满，遵循着欲望的冲动补全自己。
所以夏弥才更愿意保持人类姿态，因为这时候的她可以真切地感受这个世界。一旦孵化出龙躯后，色彩会在她眼中一点点地消失。
而麟羽的情况更严重，他沐浴过太多次龙王之血，成为彩虹桥权能的容器，甚至拥有了龙躯。早在还是人类姿态的时候，他就已经失去了对美好事物的五感，只能凭借风元素带来的信息感知。
贪婪地呼吸着空气，过去许久，麟羽才重新开口说道：“大概是昨晚搭建尼伯龙根和炼制三个龙仙花的精神力太多了。”
他现在的身体是以天空与风之王权柄锻造出来的龙魂武装，圣刃救世主，在锻造它的时候，除了灌注自己掌握的天空与风之王的权柄外，麟羽还取了夏弥一滴血。这滴血不仅让圣刃救世主可以使用“力之眼”的权能，而且让他和夏弥可以通过“灵魂共享”的方式共同使用天空与风之王的权柄。
他将斩裂剑锻造分裂成为了两把，他们一人一把。
毕竟夏弥对外界展示的言灵是无尘之地，由她来操作可以掩盖龙化，而且在地元素之外，她目前对风元素的掌握最佳。而且很神奇的一点是，洛基也是天空与风一系的。
或许是这个原因，那一刻，不知为何，夏弥的瞳孔被不知名的液体润湿了。她能“看到”麟羽身上升腾的，踊跃的，兴奋的情绪。
“我的灵魂在不断分裂后，主体被削弱了。四份，一份在九尾龙狐，还有三份在三个龙血提炼的龙魂武装内，单从灵魂上来说我把自己一分为四。”麟羽伸拉个懒腰，笑道：“我现在大概明白了，芬里厄喜欢快乐水和游戏不是没有道理的。龙之心越强，也就是灵魂越强，越会失去人类的感官。而掌握力的龙王在这一点上是先天不足，所以完全没有这个忧虑。”
夏弥聪明的小脑袋很快就理解了老师的意思，难掩喜悦：“那也就是说，即使我孵化出龙躯，只要用创生炼金术分裂灵魂，稍微削弱一些，我还是可以拥有人的感官？！”
麟羽微笑着点头。
“太棒了！”夏弥激动地握拳。龙王也是需要快乐的啊。
恢复数千年前身为人类时的体验，麟羽现在心情好得不得了，当即又开了一瓶快乐水。
……
与此同时，在遥远的冰海之上，极光照亮了一处隐秘的空间。
参天古树下，一个头戴独眼面具的男人盘腿而坐，昆古尼尔靠在树干上。
“大人，那位的举动已经超出了预期。”血红的羽毛飘下，另一道黑影在他身前跪拜。
“无妨。他已经逍遥自在九百多年了。”
“可是……”黑影迟疑道：“如果保持现在的状态，他无法继续进化成合格的……”
男人睁开了威严的独眼，充盈的圣光让人仿佛置身天堂。他说：“分散必将的力量聚合为一。这个过程不是一蹴而就的，我们要有更多时间和耐心，在不能确定他是否就是容器之前。”
“臣明白了。”黑影告退。
男人又闭上了眼睛。
在那株古树下，还坐着许多个像他一样头戴独眼面具的人。
……
“卧槽，这真的是人类能创造出来的吗？”一个金发男子和一个老人跟着昂热沿着旋转梯走在湖泊中。
金发男子伸出手去触摸水，却感觉像是在戳一团团软软的棉花。
他身穿卡塞尔的绿色校服，有着金子般耀眼的披肩长发，衬托一张希腊雕塑般的脸，如大理石一样线条分明，眼睛是罕见的冰蓝色，目光里是大大的好奇。
在恺撒身边是坐着电动轮椅、戴呼吸机的施耐德，他满头白发，脸上是一张遮住眼睛以下部位的铁面具，眼角还隐约有着狰狞凸起的疤痕。
施耐德没有出声，但他的目光中也是惊讶。
与龙族不同的龙仙种族，华夏的大夏龙雀家族，灵魂分裂，龙血分离与初代种级别的伴生龙……这些信息昂热在昨夜就面向学校教师和A级学生精英公布。只是在资料与视频中看，始终不如身临其境。
三人来到湖底，洞口的神龛自动开放，他们并排进入。
和外面的神秘相比，洞内的装饰可以说是十分普通，像是山顶洞人的巢穴，不过当他们的目光扫过客厅中摆放的那些未拆封的快递箱时，就了然了。
麟羽从书房里走出来，跟他们打招呼：“上午好啊，你们谁先开始？”
不知为何，昂热觉得这位大君似乎有些变化，变得……更加眉飞色舞了。此前的他是一个令人捉摸不透的隐士，高高在上的上位者，而现在能感觉到他是一个有丰富情绪的人。
“夏弥同学呢？”他问。
“在帮我写《天使与龙之歌》的材料。这是历史方面的书，讲龙族和龙仙的关系，以及从诸神黄昏到现代的龙族历史。如果我的学生和同事不知道海姆达尔、洛基、奥丁和白皇帝，我会很困扰的。”
恺撒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喂喂喂，一上来就有这么多猛料吗？
昂热哈哈大笑：“要感谢你和夏弥同学帮我准备课程材料了。我先来吧。”
“行，脱掉上衣，躺上床。”麟羽指了指炼金矩阵中的金属床。
恺撒的面色更诡异了。这难道是什么见不得人的py交易？
昂热脱掉西装、马甲和衬衫，露出精壮的肌肉。很难想象，一个一百三十多岁的老人会拥有比公牛还健壮的肉体。更触目惊心的是，老人背后有着栩栩如生的猛虎与夜叉，猛虎之国与夜叉之国在火云中暴怒血战，肌肉舒展间那些恶鬼与凶兽仿佛要跳到现实世界来。
“诸界之暴怒啊，校长你还有这种东西。”麟羽一边说着，一边活动筋骨。他发动仙术.诡计降临，解放诡计之神洛基的力量，暗红的粒子逸散，无边无际的黑暗火焰能量被强行禁锢在成人形的框架内。斩裂剑的刀刃上晕染着太阳黑子般的流光，修长的爪刃弹出。粗壮的关节让他看上去像是鸟类和爬行类的结合体，胸前凸出一颗翼龙首的雕刻——人面鸟身的古神。
无形之中的威压让施耐德和恺撒眼中满是惊悚。但他们都没有出声。
“哈哈，是1946年在日本的时候纹的。”昂热躺上金属床。
“我接下来会取你一根肋骨作为炼金材料。其实一般我们自己做的话，都是取心脏的，不过混血种没有龙族的自愈能力，取心脏会死的。”
“我记得你好像没有找我要麻醉药。”昂热眉头一挑。
“不需要那种东西。”麟羽招来拂晓恶魔，星光右瞳闪烁。
下一刻，光影变幻，一个身高大约一米三的小男孩出现在他身边。男孩身穿绿金色的魔法袍，正面绘着金色的云雾，背后是羽翼的花纹。
彩虹桥权能开启，萤火旅行者，桑启加护。
“其实挺好的，身为人类，会痛，会痒，会难受，会悲伤，会看到世界的色彩。”麟羽深沉地说，“集中你的精神力，诱导龙血沸腾，想象自己不是一个人类，而是一头西装暴龙，回忆你最愤怒的事情……”
暴戾的气息顿时升腾。
麟羽伸出手按住昂热的腹部，动用掌控灵魂的权柄。在他的视野中，昂热身上不断升起银色的气息，汇聚成一头灵魂形态的银色龙类，有点像是迅猛龙。
拂晓恶魔背部的炼金背包伸出一只义肢，手握不知火骑士枪，枪尖划出光的速度。
所有人都还没意识到发生什么事的时候，拂晓恶魔将骑士枪一甩，一根带血的肋骨进入青铜大鼎中。一丝裂痕在昂热右腹部绽开，鲜血以十倍速慢放的速度溢出。
同时，麟羽取出斩裂剑，一刀将银龙与昂热的连接处斩断，五指轻轻握起，将银龙直接缩小成了一颗光球，一同抛入青铜大鼎。
桑启立刻伸出手，释放技能.萤火微光，地面上有嫩芽破土而出。抽枝吐绿的叶条节节生长出来，叶片间有点点荧光弥散。树状的花纹在地面上勾勒，一棵参天古树拔地而起，枝干茂密，翠绿的叶片洒落无数萤火虫般的光点，融入昂热体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