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陌生龙给的东西不能乱吃
鱼汤被盛在白银的器皿中，夏弥的双手迎着热气把它端到麟羽的卧室里。雪白的肉滚烂，得用勺子才能舀起。鱼骨、鱼肉的精华都蕴藏在奶白色的汤汁中。
“来老师，小心烫哦~”夏弥乖巧地把碗放在桌上，还有一根木质的汤匙。
“你还知道给我带点回来啊。”麟羽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似乎还在为那颗到嘴前却不翼而飞的土豆耿耿于怀。
夏弥不好意思地摸摸头：“嘿嘿，这不是晚上吃得太嗨了嘛。”
此时宴会已经结束，村民们熄灭了篝火，简单地用砂土把未燃尽的木炭和鱼骨填满。
顿了顿，她看着慢慢享受鱼汤的麟羽，神情变得严肃起来，说：“我发现问题所在了。这些村民的记忆都出现了问题。”
麟羽点头：“嗯，我也发现了。他们明明开了很多场篝火宴会，砂土之下有那么多宴会的痕迹，但就是没有人记得。”
“理由是那些酒。”夏弥微眯着眼，拉着脖子上并不存在的领结，清了清嗓子说：“真相只有一个，有人在酿酒的蜂蜜里动了手脚……也有可能是在蜜蜂身上动了手脚。最终那些蜂蜜酒里，都渗透着微量的精神元素。”
麟羽皱起眉头：“我没有察觉到。”
“因为老师你虽然吞了魔术之王奥丁，那家伙也许是白王血裔，让你可以操控精神元素，但并不能改变你的身体组成。还有一种解释是，老师你的血统中精神力量太过于强大，反而不会在意那种微量的元素。而每个龙王的身体包括骨骼，其中都含有精神元素，经过训练之后，现在我的感官可敏锐了。”夏弥不着痕迹地帮麟羽圆了一下，顺便彰显了自己的进步。
她继续说：“那些微量的精神元素对我们也没什么用，进入体内后就会被龙血自动消解掉，但其他村民不一样，他们有微弱的龙血，足够受到影响，而且抵抗力不足。换句话说，每一次宴会，每一次畅快的饮酒，都是一次催眠。”
那一瞬间，无数细微的线索都被麟羽聪明的脑袋瓜串联起来。他扶着额头叹息一声，说：“说起来，亲卫队的选拔标准只是血统吗？”
夏弥愣了一下，点头：“基本是血统。”
“下次应该加一条，智商。陌生龙给的东西不能乱吃。”
被风卷下来的落叶从树梢上悄悄飘落，带走长夜最后的温度。暴雨的乐声再次从森林中响起，如同密集的战鼓声，让身体里的龙血不安地躁动着。
夏弥还在回味老师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麟羽忽然睁开了眉心的第三只眼，刺目的金色光芒照耀了黑夜。他翻出窗外，伸出手，像是掀开窗帘般在虚空中动作。
下一刻，似乎有一堵无形的纱帘被揭开，眼前的景象变得截然不同。
血色的暴雨倾盆，一个个村民踩踏着雨水，排成整齐的列队往森林深处前进。让人毛骨悚然的是，每个人的眼睛都是闭着的，雨水滴落，在他们身上幻化出血色的战衣和长矛。
“死战！死战！”
他们高呼着战斗的口号，尖啸声撕裂黑暗。
夏弥瞪大了眼睛：“等等，这个是……精神遮蔽？我们一直处在幻境中吗？”
“是言灵.森罗。”麟羽微微一笑：“我吞下奥丁后，脑海中多出了很多精神系的言灵记忆。森罗的效果是把自己脑海中所想写入对手的脑海，释放者可诱导甚至强迫目标看到任何景象，熊熊燃烧的地狱，或已辞世的亲人，一眼之间，森罗万象。
“从我们进入这片森林开始，就被躲在暗处的家伙影响了精神。不过以他的能力，没办法让我们陷入幻境，或者是对方太谨慎的缘故，所以这个言灵只是针对周围环境释放，遮蔽了一些关键的东西。”
说话间，不远处的地面忽然动了动，一只只惨白的骨爪伸出。
就像蚯蚓钻出土壤的过程一样，一个个白色的怪物从土里钻出来。他们大致还是人形，身上穿着五花八门的衣服，有印花布衬衫，有休闲运动服，还有探险装。
但他们的身体结构早已被改造成龙类，体内上千根骨骼噼啪作响，手指伸长如同匕首。他们的面部没有一丝血肉，只有大如电灯泡的黄金瞳，在黑夜中仿佛幽狼。
在这些怪物中，麟羽看到了印有华夏国旗的外套。
夏弥揉了揉眼睛：“这些也是幻象吗？”
“呃……不，他们是真实的。”
这些似人非人的怪物，麟羽十分熟悉——死侍。他们是混血种体内龙血超过临界点后、龙类精神吞噬人类意志的产物，战斗力会比他们身为人类时高上数倍，而且由于不存在理智，除非将他们的心脏、脊髓都粉碎，否则他们会一直战斗下去。
不过所谓的战斗力高，也就是相对而言。
“夏弥。”
“得令！”
无咏唱的言灵.大地之心瞬间发动，夏弥柔若无骨的小拳头轻轻按在地面上，赤金恒星在双瞳间升起，死侍们惊骇地想要后退。
他们是没有理智的生物，但不代表他们没有本能。血脉中的野性告诉他们，面前这两个家伙很美味，但绝对不是自己可以僭越的。
可惜太晚了。地表破碎，呈长枪形的尖锐石柱隆起，就像彩虹下的喀斯特地貌般梦幻迷人。血液在夜色下纷飞，死侍们被石柱刺穿，无力地挥舞四肢，随着石柱的动能继续升向高处。
据说瓦拉几亚大公弗拉德三世曾以“穿刺公”的外号被奥斯曼土耳其所畏惧。历史小说家们描绘他站在罗马尼亚的土地上，身后是无数被桩子穿透身体的敌国士兵，这为当时许多的编年史家增加了丰富的素材。如今，那个名字已是吸血鬼的代名词。
如果那位穿刺公站在这里，或许会从满地的石柱得到些灵感。
天空下着雨。麟羽让夏弥带上那个装着某种炼金道具的银色箱子，他对身体周围的空气下令，让血色的雨水包裹在身体表面。两人跟随在队列的后面，向深山中走去。
走着走着，那座兽口石洞再次出现在眼前。
五百多个村民在石洞前停了下来，一齐用土著语言咏唱咒文。无数微弱的龙血波动最终汇聚成长河，风元素波动着，从石洞内传出震撼大地的虎啸声。
麟羽和夏弥也加入其中，事实上，是他们驱动了些许言灵之力，才让人们的咏唱成为了唤醒开门仪式的言灵。
片刻后，一道血雾从黑漆漆的洞口钻出，流淌着，幻化出了穷奇的样子。从形态上来看，他和昨夜麟羽见到的没什么两样，伤口都已经愈合，但身形更加庞大，长到约有七米长，三米高。
穷奇被完全唤醒了。他睁开威严如火焰流星的双瞳，村民们顿时如遭雷击，恐怖的血脉波动让他们直接失去了行动能力，哗哗哗地倒在地上。
只有一个人除外。
阿胡金还在那里，他的双眸是白金色的，如钻石般闪耀，丝毫不惧穷奇的威势。
“没想到这样就能将你唤醒……我还以为还得再花上些时日呢。”他轻笑着，看向队列末端躺在地上的两人——麟羽和夏弥，自言自语道：“他们的血统的确很高，连我的‘森罗’也要小心才能不被发现破绽，或许是华夏某个混血家族的后裔吧。”
穷奇与他对视，目光凌厉得好像刚从火炉中被取出的利剑，还带着高温的波动：“你是那个皇帝的血裔！为什么要来此处？！”
他的意识其实早已苏醒，迫切地想要寻找他的君主的踪迹。就在昨日，虽然过程有些坎坷，但他终于亲眼见到了君主气息的降临。
而他之所以会苏醒的原因，是感受到了威胁。有某个存在想要唤醒他。
就是眼前这家伙。
龙威扩张，空气压缩，高空之上突然坠落下一道血光——言灵.天坠，将星光转化为无与伦比的利器进行攻击，星光坠落的速度和动能足以将一个三代种都化作飞灰。
然而，阿胡金没有躲闪，在流星轰击大地的瞬间，他的身影破碎，而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当然是为王的苏醒寻找饲料。其实天空与风之王不在这里，我还是很遗憾的。”
气息的碎片在不远处重新凝聚身影，这一次，阿胡金已经脱离了人形，化身与穷奇体型相当的猛兽。
蓝色的流光在开合的纯白鳞片上流转，每一片鳞甲都仿佛大师精细雕琢的玉器。他的身形与犬科动物相似，头部呈三角形，耳朵修长，口鼻部向前突出，龙、狐狸、蛇的特征同时出现在一张脸孔上，臀部摇摆着九条尾巴，青银色的光弧萦绕，其中缀着繁星点点。与其说那是尾巴，倒更像是横跨星空的银河光带。
在古代天文中，箕宿狐星在银河的岸上，尾宿恰好在银河水中，仿佛狐狸尾巴被河水濡湿，所以《未济》彖辞说“狐涉水，濡其尾”，生动描绘了箕宿和尾宿与银河紧邻的天象。
此刻，无可名状的威势从他身上散发而出，圣洁的光将染血的夜空洗净，他站立在那里，像诡计降临尘世，又如大妖从荒古复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