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所谓见识

“后面停一下，有人摔出去了。”也不知道是人群听到了还是有人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终于有人反应过来，周围拥挤的人群也慢慢停了下来，也有临近的人尝试着靠近铁索过来搭把手。

王衍昌身旁的有两个青年是换位置过来的，一左一右慢慢将刘老的肩膀拉住防止继续下滑，身后也有人拽着几人的衣物，防止因为路面湿滑几人掉下去。

旁边从陡峭台阶正在慢慢下去的人也停了下来，慢慢向台阶靠近刘老的一侧挪动，从侧面将刘老的身子缓缓向上托，终于在数人合力下刘老回到了原本的台阶。

只是刘老身后的衣服过程中有些破损，腿部也有些擦伤，好在周围的热心游客一起帮忙搀扶着慢慢走下了那段陡峭湿滑的台阶，就在二人下了台阶不久就看到冒雨过来的刘炜和秦珞二人，因为光线比较暗两人并没有注意到刘老身上的异样，只是搀扶着刘老回到了避雨的地方。

等到刘老坐下后，刘炜才发现异样便问道“师父，您的衣服？”

刘老摆了摆手“没什么，就是下台阶的时候蹭了下，有些脏了，到时候下山了换上一身就好。”

此时一旁站着的王衍昌插嘴道“不是的炜哥，是刚才刘老下那一段长台阶是不小心滑倒了差点摔下去，还好周围有很多哥哥帮忙才拉了回来。”

听到这里，刘炜大脑一阵空白，呆滞了几秒后突然拉着秦珞一起跪了下来“师父对不起，我们不该走开的。”

看着跪在面前的两人，刘老微微起身向前拍了拍二人的肩膀“没事儿没事儿，快起来吧，跪下做什么，孩子还在旁边看着呢，还好小家伙把我拉住了，这不现在也没什么事情么。”说着便将二人扶了起来。

起来的秦珞看着衍昌说道“谢谢衍昌弟弟。”

此时的刘炜也上前为刘老仔细的检查了下伤势“您的腿部有部分擦伤，后面的衣服也有些破损。”说着从背包里取出医用酒精和止痛喷雾，秦珞也上前二人简单帮刘老处理了下。

看着刘炜在给自己处理伤口刘老开口了“还是老了，不中用了。”

刘炜边处理伤口边说“老师您别这么说，您的身体很硬朗的，要是换做和您同龄的其他几位，别说爬到这里，估计走到售票处都够呛。”

王衍昌也开口附和道“就是就是，刘爷爷身体素质感觉很好的，一路上都没有掉队。”

刘老看着两人微微笑着说“别说了，我什么情况我心里能没点数吗？小刘你说也就算了，这才几个小时就带的衍昌现在都跟你一样溜须拍马起来了。”

王衍昌说“我没有溜须拍马，我这么年轻诚实的小孩儿怎么会做那种事情呢？我就是说了真话。”

刘老看了眼王衍昌“好好好，你没有，你最诚实了。”随后又转头看向刘炜“小程现在在哪里？让他也过来汇合吧。”

刘炜回道“我现在给他发消息让他过来一下。”

看着伤口已经处理好了，刘老开口道“阿炜，你和珞珞先出去一下吧，我和衍昌聊会儿天。”

刘炜闻言迟疑了一下“老师，要不还是珞珞留下来吧？”

王衍昌此时也说道“刘爷爷，就让炜哥和珞珞姐留下呗，外面雨还没停。”

刘老没有在意王衍昌的话，看着刘炜语气里多了几分威严“去吧。”

听到刘老语气的变化刘炜赶忙回道“是。”说着便拉着秦珞离开了。

看着走开的两人王衍昌说道“刘爷爷，您把炜哥和珞珞姐支开是想要说什么他们两个不能听的吗？”

刘老看向王衍昌“小家伙挺聪明啊，那你猜猜我要说什么？”

王衍昌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刘老看着一旁站着的王衍昌说“诚实、聪明但不耍小聪明。”然后指了指自己身旁说“坐过来吧，站着好像我在训你一样。”

王衍昌哦了一声随后慢慢走过去，坐在了刘老身旁。

看着王衍昌在自己身旁坐好刘老开口了“小家伙，你刚才有没有想过要是你一个人拉不住我或者后面的人没有听到你说话或者没有反应过来会发生什么吗？”

王衍昌回道“没有，脑子空空的，就下意识伸手拉了一下，现在再想的话大概会和您一起掉下去吧。”

刘老转头看向王衍昌“不错，大概会和我一起掉下去，那要是有足够的时间让你思考你还会不会伸手。”

王衍昌迟疑了一下微微摇头“可能会吧，也可能不会，我也不知道。”

刘老点了点头“这是真话，不过为什么没时间思考你会伸手，有足够的时间思考你却不知道呢？”

王衍昌沉默了，过了一会儿后开口道“大概是因为当时没时间去想那么多吧？只知道要是您从那里滑下去的话肯定活不下来，一路上感觉您和炜哥他们人都挺好的，所以就不希望发生这样的事情。潜意识就让我试着伸手拉了一下，还好拉住了，周围的哥哥们也都帮忙把您救上来了。”

刘老继续追问“那要是你身边是一个陌生的人你还会不会？”

王衍昌这次并没有思考，摇了摇头说“不知道，没遇到过，长这么大我连倒地的老太太都没遇见过。可能事情紧急潜意识下可能会吧，要是有足够的时间思考我想就不一定了，起码要权衡利弊，毕竟我是我家里这一代唯一的男丁，也是我父系这边唯一一个有机会考上大学的，如果代价是我接受不了的，那我就绝对不会伸手，只会自保。”

刘老拍了拍王衍昌的肩膀“你是一个清醒的人，但是太过清醒的话以后可能会活得很痛苦。”随后话锋一转“你觉得我是什么样的人？或者说你觉得你刚才拉我一把值不值得？”

王衍昌笑道“拉都拉了，现在不管您怎么问，我的回答肯定是值得的。”

刘老闻言笑道“小滑头，不过你这样的性格我倒是喜欢，以后的路要是遇到贵人帮扶的话，上限会很高，起码比我见过的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人还要高。”

王衍昌低头说道“谢谢您夸奖，不过我应该遇不到什么贵人。”然后看了眼旁边的老人继续道“您不知道，我的家在安城旁边阳城的一个偏僻村镇，一个不论从哪个方向出去都需要在山沟里花费一半个小时的地方，家里四口人五亩多的果园，如果不是我爸爸在建筑工地打工补贴家用，要是遇到收成坏一点的话一年都可能只能满足温饱。”

“相比于带我来爬山的小姨一家还有那些亲戚或者同镇子其他人只能说是贫穷。家里唯一的希望就是我今年中考能考到个好的高中，后面高考能考到好大学，然后毕业了有一份赚钱一点的工作。”

“至于贵人？没遇见过，有些亲戚确实很厉害，但是不是有句话说得好么‘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我家就属于前者，更何况是‘穷在村镇’，再说了就算找到了那些亲戚，不论人家愿不愿意帮，最起码我们家连值得别人帮忙的值钱东西都拿不出来。”

刘老听完这些眼神微微闪动，但是王衍昌并没有注意到“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在你身上我算看出来了。”

王衍昌回道“那没办法，我们没有城里人那样好的环境，但如果要是在那么好的环境里，或许我做的还不如他们呢。”

刘老听到这句话打断道“也说不定你要比他们做得更好，起码见识会增长很多，不会这么局限。”

王衍昌转头看向一旁的刘老笑了笑“增长见识吗？或许吧，但是这并不能在短时间内改变我现在的处境。”

刘老闻言语重心长道“但是从长远来看增长见识还是很重要的”随后仿佛想到什么似的继续道“话说回来，你觉得什么是见识？怎么样才算是增长见识？”

王衍昌反驳道“或许从长远来说见识确实很重要，但是人不是要活在当下么，要是连现在都过不下去又谈什么以后，而且见识终究会慢慢增长，在什么年纪去做对应的事情就好了。”

随后又继续“至于您所说的见识，第一次有人问我这个，我之前没有想过，不过我觉得‘见识’拆来就是‘见’和‘识’，说白了应该就是看到的是什么和怎么认识思考，对于那些见到的事物的认知吧。”

“增长见识那就是多看，多想，既要认知也要行动完善自己。我在学校学过的《论语》里说‘三人行，必有我师，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这个就应该算是增长见识的一种方式。”

刘老闻言点了点头“小家伙说的不错，你的答案和一个人的很像，不过他当时比你大了两三岁，我问的时候他是这么说的，而且他算是从小就跟着我身边的。”

“我也问过很多和你年龄相仿的的孩子，他们的答案不是不好，但是并没有你们所说的这么全面或者说贴近。在字典上‘见识’有两种意思，一种是指明智地、正确地作出判断及认识的能力，见识产生于人的才智，也产生于他的天性与心地；一种是广泛接触事物，扩大见闻出去见识。但是在那些人的回答里要么简单的停留在表面的‘见’，偶尔有人回答到‘识’的层面，而到最后‘行’的只有你们两个。”

说着又看了眼旁边的王衍昌“你知道么，他们给我的答案里说到前两个的其实都已经是回答的比较好的了。有些说的话你听了都会笑，有人说见识就是见到的，吃得好，穿得好，出入高档会所，结交各种名流，出入高端聚会，这就是增长见识。”

说着刘老的语气微微显得有些激动“完全就是在放屁！一通胡话，一个个家里用那么多资源培养出来的不过是这样一群只知道吃喝玩乐出入娱乐场所享受肉体沉沦的酒囊饭袋，简直是浪费资源！”

“真不知道那些人的家长怎么好意思说是他们就是各自家中年轻一辈里所谓的精英？判断一个人的见识多少首先在于他的精神世界是否强大而不是看他在物质方面的享受，那些高档会所和所谓的名流也不过大都是沽名钓誉之辈，高档聚会也不过是一群自以为高贵的人罢了，一群攀附在这片土地上无休止吸血的血蛭。”

“一群看上去光明正大的人说着冠冕堂皇的话做的事情却尽是肮脏，简直令人作呕！阳光照不到的地方里他们做的恶心事还少？就算是光照进去都照不到底，扒开他们一层层的粉饰后入眼尽是不堪！真应该把你刚才说的录音下来拿回去给他们听听，给那群所谓的精英听听，也给那群老头子听听，一个个的活这么久不如一个刚刚中考的孩子，真真是一把年纪都活到狗身上了！”

看着情绪略微有些激动的刘老，王衍昌也不敢作声，只能等话说完后才弱弱的开口道“刘老，您别这么激动，也别这么说，可能您也只是看到了一部分而已。”

刘老瞥了一眼王衍昌“你会说话，但是我说的也是事实，窥一斑而见全豹。”

看着面色已经逐渐缓和下来的刘老，王衍昌说“不至于不至于，您听的也只是的一面之词罢了，而且那些人又不是您家的孩子。”随后转移话题道“不过您刚说还有一个人回答过，不知道是谁？”

刘老缓了缓说道“那些玩意儿要是我家的，我能把他们全都送去回炉重造，不说这个了，你刚才问的那个人你也见过。”

王衍昌微微思索后“是炜哥吗？”

刘老点了点头“是的，你为什么不猜其他人？”

王衍昌分析说“我就只见过三个人，立哥的表现看和您并没那么亲近，虽然说是您的后辈但是我觉得更像是跑腿的；珞珞姐一直跟炜哥在一起，炜哥做什么她做什么，没炜哥有主见；只有炜哥和您亲密，虽然一路上感觉也有些像是您的属下，但是他对您的关心程度比其他两个要高，而且您和他说话更像是长辈和晚辈，所以应该是他了。”

听完之后刘老赞同道“观察挺仔细，就是他，他学习也很好的，一会儿你们加个联系方式，以后有机会可以多联系。”

王衍昌回应道“好的刘爷爷，正好炜哥他们都是研究生，我以后有不会的可以问问他们。”

此时刘老看了看外面“外面雨是不是停了？走吧，现在回去应该还赶得上日出。”

王衍昌连忙上前搀扶“您要不再休息会儿？毕竟您的腿...”

刘老起身简单活动了下双腿“都是皮外伤，比起我早年在部队上的伤算不得什么，况且刚才你小炜哥已经给我处理好了，不碍事儿。来一次也不容易，以后估计都没机会了，不上去看一眼可能就再也看不到了。”说着慢慢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