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裂痕
时光荏苒,皎月化盘,告示中秋的到来。
中秋这天,整个长安城到处张灯结彩,灯火通明,街上游人熙攘,四处皆是庆贺之声。城内的达官贵人、皇亲国戚一早便来到太极宫等待开宴,宰相姚崇、吏部尚书宋璟、中书舍人刘幽求以及户部尚书钟绍京等中央官员也在宫外闲逛等待,皇帝李旦正与太平公主谈论中秋事宜,工部人马携带圆月灯笼在各处进行装潢,为晚宴的赏月之事做准备。
在前不久,太平公主已经解开了长流之珠的大部分功能,而所依靠的就是长孙无忌的笔记残页。原来当初唐隆政变时,上官婉儿趁兵乱之际潜入宫中先简在雾一步找到长孙无忌的笔记,并从中撕下有关长流之珠的部分内容,随后将其夹在先帝李显的遗诏中,在殿前将它和长流之珠一并交由薛崇简带给太平公主。
尽管上官婉儿的死让太平公主无限痛心,但现在她已经借助笔记残页掌握了长流之珠的绝大部分力量,将来势必要让李隆基付出代价。
至于细水之椟,尽管有传言说其有减缓兵气伤害的作用,但太平公主反复研究后并没有发现其中的特殊之处,便随意交由当初发现细水之椟的画沁雨保管,也算是给她一点赏赐,好让她安分一些。不过如今太平公主秘密用长流之珠强化自身和众多亲信后,兵气强度骤然上升,身边的兵气者数量也不断上升,画沁雨的存在则显得可有可无。何况画沁雨兵气力量稍显孱弱,其价值不断降低的同时,同时也因其曾是张昌宗的舞姬一事而让太平公主内心十分厌恶,毕竟当初兵气者骤然减少,能找到像画沁雨这样具备兵气能力之人已经不易。
但现在来看,她已经失去利用价值,细水之椟也有待进一步开发,不适合再交由她保管,于是太平公主便收回了细水之椟。与此同时,太平公主眼见画沁雨的存在感愈发降低,又与万骑的简在雾经常共事,便在心里计划不如找个机会将她逐出府去,免得以后再生麻烦,也省得碍眼。
此时在长安宫内,太子詹事窦怀贞要去面见太平公主议事,于是画沁雨等一众侍从便被派来迎接窦怀贞,陪同他共同前往大明宫去找太平公主。不知为何,今日明明天气晴朗,胸口却有些闷,窦怀贞不时偷瞄自己的行为让她十分反感,因而不时皱眉。窦怀贞向来品行不端、性情诡诈,对上奉承、视下为卑,瞧见画沁雨露出不悦的表情后当即心生不满,进而训斥了几句。毕竟画沁雨只是一介侍女,窦怀贞又与太平公主交好,何况此处也无他人,无须顾忌。
正当窦怀贞喋喋不休时,适逢简在雾和薛崇简骑马赶来。看到画沁雨挨数落,简在雾自然心中十分不爽,但又碍于窦怀贞的身份不好明说,思考片刻突然想到了些什么,顿时嘴角微扬,露出一副不怀好意的笑容。
“呦,这不是窦大人么。”简在雾故意摆出一副夸张的语气,同时夹带一丝挖苦,“难得能看到窦大人与年轻女子待在一起,真是让人感慨。”
“啊……果毅说笑了……”窦怀贞勉强挤出笑脸,语气十分尴尬。
一旁的薛崇简看见这一幕差点笑出声,他知道窦怀贞曾在韦皇后掌权时期为了向韦氏示好,从而取了韦后的乳母为妻,并改名“从一”避韦皇后之父韦玄贞之讳,不仅不以为耻还志得意满。后来韦氏倒台,为向李氏宗族表忠心,进而亲手杀死妻子,投靠太平公主阵营,时人多为之不齿。
方才简在雾的话就是为了讥讽窦怀贞首鼠两端、墙头草两边吹和见利忘义的品行,尽管薛崇简知道这话是故意让刚才欺负画沁雨的窦怀贞难堪,不过自己也得挽救一下场面,给个台阶下。毕竟窦怀贞也是阿娘身边的重要人物,若是他怀恨在心继而在太平公主面前胡言乱语可就不好办了。
“咳咳,对了。”薛崇简下马道,“简果毅在来的路上好像要同画侍女将些事情,可能要耽搁一会儿时间,大人要不随我一同进宫?”
“呃……既然果毅有要事相商,那我就先随薛将军入宫吧。”
得到台阶之后的窦怀贞赶紧跟着薛崇简一同入宫,独留画沁雨和简在雾在原地。待众人走远,简在雾才舒缓下来,翻身下马来到画沁雨身边。
“啧,怎么挨训了。”简在雾说道,“难道是因为心里想我从而心不在焉?”
“做人别太自恋。”画沁雨嫌弃道,同时又感觉有些胸闷从而皱眉。
“唔?怎么回事,身体不舒服么?”简在雾看她有些不对劲。
“没有,只是不知为何胸闷。”画沁雨说道,“对了,你找我有何事?”
“若说要事,也无他事。”简在雾靠在战马身上,“如果非要说有什么事情的话,可能就是我想你了,专门过来看看你。”
“再敢胡说,可别怪我腰上的刀不长眼。”
“好好好,我说我说。”简在雾赔笑道,“今天我要负责太极宫附近的巡逻工作,应该很晚才能去宴席那边转一圈。”
“去就去呗,还得亲自和我说一声,未免过于正式了吧。”
“呦,听语气是不怎么关心我去哪。”简在雾凑近道,“我以为雨姑娘到会场找不到我会坐立不安呢,看来是不需要担心这点了。”
“行了,你要去就去,无须顾及我。”
“不打扰雨姑娘去赴会了,我晚些时候就来。”
“那个……”画沁雨支吾道,“祝你一路平安。”
“呦呵,还学会赠言了。”简在雾笑道,“哈哈,放心,我肯定安全归来。”
简在雾随后便策马离开,画沁雨目送他远去,直至身影消失在远处。
暮色降临,月亮显形,辉光洒落大地,树林在晚风中摇曳,天气清和,受到月光照耀的薄云轮廓分明,长安宫亮起灯火,人声逐渐鼎沸。李隆基做完祭月仪式后,便与妹妹玉真公主商讨长安城内的道观修建事宜,此外,由于前几日简在雾等人帮助玉真公主重建道观,让玉真公主十分欢喜,在李隆基面前好一顿夸赞,让李隆基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李旦、太平公主同姚崇等大臣在麟德殿内欣赏会场布置,其他到访者则在大明宫别处交谈,共同等待宴席的开始。不久后宴前准备工作已经就绪,在场诸位大人身边除近侍外,一律不得有其他随从,有何吩咐只能招呼在场服侍的宫女。
此令一出,作为普通侍女的画沁雨只能退出殿内,遵循吩咐与其余侍从到太液池待命。虽然此地略微偏僻,但比较清净,对于不喜这种场合的画沁雨来说刚刚好,其实若非迫于公主府的侍女身份,她压根不想参与今天的宴会。
正当画沁雨出神发呆时,背后突然传来几个陌生声音:
“真是好巧,在这里也能碰到公主府的侍从。”
画沁雨转身,却发现有几人迎面走来,仔细一看才认出他们是太平公主势力的党羽,大多擅长谄媚和奉承,品行颇为不佳。且从对方摇摆的步伐和红晕的脸色来看,似乎已喝得大醉,眼神也有些迷离。
“哎哟,这不是画侍女么。”其中一人注意到了画沁雨,目光开始在她身上游走,“几日不见,越发漂亮了。”
真是十足的酒蒙子,画沁雨在心里想到,不过此处是宫内,即使有些不满也只能暂时压制。何况对方地位不低,也不好擅自冲撞。
“大人说笑。”画沁雨生硬道,随后左手宽袖挡住自己。
“看着年岁不小了吧……还这么害羞。”
对方几人借着醉意大笑,伸手就要掐画沁雨的下巴,却被她侧身躲过。本以为占不到便宜会收敛些,却不料对方更加嚣张。
“哼……说到底也只是区区侍女,装什么贞洁……”几人不满道,“和简在雾那个果毅……待在一块的时候可不这样,难道我等五六品大官,还比不上他?”
画沁雨紧皱眉头,本以为简在雾已足够痞性,但与面前这些人相比还是小巫见大巫了。然而不同之处在于,简在雾对自己足够尊重和理解,但面前这群醉汉根本只是将自己作为一个可以随意玩弄的物品,毫无底线和原则可言。
见局势愈发不好收拾,画沁雨便准备离开此地,却不料下一秒就被抓住胳膊,抬头一看发现抓住自己的人正是这群醉汉。
“哼……躲也没用。”对方奸笑道,“要想走……就得让我们尽兴……”
对方手劲不小,画沁雨一时间无法挣脱,何况这群人一个都得罪不起。但对方众人的行为愈发过分,与自己同行的公主府侍女也不断被对方骚扰,此情此景实在忍无可忍。就在对方欲行不轨之事时,她立刻按住腰中的横刀发动兵气,随即一股强大的紫气爆发出来,对方众人瞬间被掀飞,随后重重摔落在地。
这一击让在场众人几乎同时醒酒,随后惊恐、恼怒地看向画沁雨。
“……你一个小小的侍女……居然对我们使用兵气力量?”对方怒斥道。
“对待何人就该用何法。”画沁雨咬牙切齿道,“与身份地位无关。”
“哼,一介卑微下贱的婢女在这高谈阔论,真是可笑之极!”对方嘲讽道。
“身着峨冠博带却行此下作之举,也不知到底是谁卑鄙下流。”画沁雨也不甘示弱,语气十分凶狠。
对方见理论不过,恼羞成怒之下准备拔剑,不过转而想到若在此地持械动武不好说清,且周围遍地禁军,一旦起争斗绝对会被察觉。画沁雨见状也紧皱眉头,将注意力集中在面前的众人身上,手持横刀与其对峙。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之时,画沁雨突然感觉头顶传来一阵闷响,猛然意识到自己被人打了闷棍,但此刻为时已晚,沉重和颤麻的痛感立刻将整个头颅按在地上,整个身子也随之倒地。在朦胧中她感觉自己被人抓起抬走,随后意识便完全消失。
在一旁的其他公主府侍从看到这一幕完全不敢动,直至对方将画沁雨带走才有人斗胆起身,随后将消息报给薛崇简,并准备再报给太平公主,不过却被薛崇简拦下。薛崇简明白既然对方能在长安宫行此事就代表他们绝对经过了太平公主的默许,或者他们料定太平公主绝不会关心此事,就算现在把此事报给太平公主也可能会被她责怪因一个奴婢而扫了中秋宴的兴致,有谁会为了一个婢女而大动干戈去寻找?而且一会儿还有众宗室亲王致辞环节,自己也脱不开身。
一番思考后,薛崇简便让侍从秘密前去万骑寻找简在雾,就说宫中发生小规模斗乱,让他带领禁军及时捉拿凶手。侍从领命后,便即刻前去禁军哨所。
此时画沁雨还在昏迷中,黑暗笼罩四野,意识十分模糊。突然间,她感觉一股寒流扑面而来,紧接着是潮湿和窒息带来的不适感。在强烈的冲击下,画沁雨艰难睁开了双眼,脸上正缓缓淌下冷水,看来自己是被浇醒的。
待视野清晰后,面前出现了一双马靴,画沁雨一愣,缓缓抬头看去,却发现坐在自己面前的正是太子詹事窦怀贞,此刻他正一脸奸笑地打量着她。
“真是标致啊,淋了水反倒更妩媚了。”窦怀贞捏起她的下巴端详道。
“放开手!”画沁雨刚想挣扎,却发现手脚早已被捆住,动弹不得。
“尽情反抗吧,越是反抗,我倒是越觉得有意思,毕竟在我府上,你的反抗更像是孩童游戏。”
“厚颜无耻的老东西!”
“大难临头还摆出一副死不悔改的样子,真让人难办啊。”
“你……为何将我弄到此处?!”
“哼,要怪就怪你和简在雾让我在众人面前难堪吧,本就是过去的往事,若是非得将它们提起,那我也不客气了。”窦怀贞嫌恶道,“不过简在雾身居高位,又是太子的心腹,我招惹不起。不过我既然收拾不了他,还收拾不了你一个小小的轻贱侍女吗?”
“难道是你派那群醉汉来骚扰我,趁我不注意背后之时将我打晕?”
“不错,脑子倒是挺聪明,只可惜马上就要挨折磨了。”
“你擅自将我处死,不怕公主府怪罪下来么?”
“怪罪?真是笑话啊!”窦怀贞大笑起来,“可怜你到死还以为公主府会在乎你一个小侍女的死活,何况我早已请示过太平公主,公主让我不必顾忌,若对你画沁雨心存不满,如何处置都好,无需过问。真是可笑啊,你已经是一个被抛弃的弃子了,甚至公主巴不得你从她那里消失!怎么样,现在清楚了么?”
画沁雨愣在原地,她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被抛弃,过去的她虽因身份问题饱受排斥,但至少凭借兵气能力可以受到重视。然而事实确实如此残酷,她确实是被无情的抛弃了,成了一个可以随意舍弃和把玩的器具。
世间的一切,都充满了戏剧和无奈。
还在出神时,画沁雨突然被窦怀贞的侍卫从背后抓起,而后又重重摔在地上,顿时眼冒金星。随后窦怀贞责令她跪起来,手里不知何时多出一根木棍。被摔倒后的画沁雨力不从心,但也只能从地上艰难跪起,然而才跪起身,窦怀贞就猛一棍子敲在背上,她当即吃痛摔倒在地。
随后侍卫又将她抬起,使她跪倒在地,窦怀贞紧随其后又是一记闷棍,痛得画沁雨紧闭眼睛,即将倒下时却被侍卫抓住身子,而后连续几棍如暴雨般抡在背上,血水、汗水一同打湿衣服,剧烈的疼痛让画沁雨咬紧牙齿,但一直忍住没有叫喊,这反倒让窦怀贞更加气愤,随后甩起一棍抡到画沁雨脸上,强大的力道直接将她打趴在地,俊秀的脸上赫然浮现出鲜红的印子。
被打倒在地的画沁雨剧烈咳嗽,随后口吐鲜血,浑身瘫软,但还来不及喘息就侍卫揪住头发强迫她抬起头,看着她狼狈的样子,窦怀贞露出满意的笑容。
“哼,真是狼狈之极,白天时那股张狂劲到哪去了?!”
即便身体承受巨大的痛苦,窦怀贞又不断嘲讽,画沁雨也依旧不服软,反倒用更加凶恶的眼神瞪着窦怀贞,眼中似乎要喷出火焰来
“充其量也只是个公主府的下人,有什么好自命清高的。”窦怀贞恶狠狠地说道,“到底是个不干净的东西,谁会接纳你这样的人?”
“嘁……若在以前,我或许会认命……”画沁雨艰难但自信道,“但现在我已知道自己是什么人,用不着你评价。你若有种……就干脆杀了我,否则将来再见到我时,你必然会后悔!”
窦怀贞被这段话彻底激怒,随即一棍将画沁雨抡倒,巨大的冲击力让她意识模糊,头上的白芷花也随之飘落。而后窦怀贞从一旁的侍卫腰中拔出横刀,直直朝着她的脖颈刺去。
就在横刀即将接触到画沁雨的脖颈时,一道黑影突然闪过,紧接着一道带有锁链的短棱破窗而入锁住窦怀贞手中的横刀,而后连人带棍一齐拽倒在地,动弹不得。在场侍卫见状大惊,忙拔出横刀张望,却发觉不知何时简在雾已闪到面前,与其同行的还有一众万骑队员。
“在下收到宫内眼线消息,有行踪诡异之人劫走公主府侍从,并带至此处,特来搜查。”简在雾把障刀砸到地上冷冷说道,“想活命的就别乱动。”
在场众人无一不被震慑,纷纷把武器扔在地上,靠在一侧。简在雾命人将他们带到一旁盘问,随后忙低身抱起画沁雨,此时她已经奄奄一息,只留存微薄的意识,口中还淌着鲜血,眼神十分憔悴。
看着这幅场景,简在雾心痛的同时燃起烈火,随后令人将画沁雨秘密交与玉真公主,请求她将其暂时安置在道观里。安排好一切后,简在雾拔出横刀指向众人,逼问他们事情的经过。大致了解后,简在雾不动声色地让方才责打、控制画沁雨的侍从上前来,与之有关的几人听后犹犹豫豫地走上前去,结果瞬间被简在雾拔刀斩断臂膀,顿时遍地哀嚎惨叫。
此时在一旁的窦怀贞早已吓蒙,但回过神后准备趁众人不注意时逃离现场,却不料没走几步就被短棱的链子缠住,顷刻间被拽倒在地。窦怀贞摔得头脑发昏,还没反应过来时,一把障刀直直飞来插在耳边的地板上,强劲的力量如雷贯耳,飞溅的木屑落四处乱崩,在场众人见状无不颤抖。
“窦大人,太子詹事,右仆射,御史大夫。”简在雾走到窦怀贞身边,随后拔出障刀,“窦大人的名号可真多,你想让我称呼哪一个呢?”
“呃……只……只要果毅愿意,称呼什么都可。”窦怀贞的声音已经微颤。
“若是我直呼你姓名,叫你窦怀贞可好?”
“只要果毅欢喜就好……”
“哼,窦怀贞!真不愧是曾经为了名利而放弃名节之鼠辈,为了活命什么都能干出来。”简在雾愤慨道,“方才你说只要我愿意就可,那依我之愿现在就要将你身首异处,你也觉得可行是吧!?”
“不不……果毅切莫冲动,这其中定有什么误会,想来我与那画沁雨也无何仇怨,只是一时之误会,加之今夜饮酒过量,头脑发热,进而动用私刑……若惹得果毅心中不快,我在此赔罪……赔罪……”
“荒唐至极!”简在雾一下将窦怀贞踹倒,吓得众人一阵颤抖,“什么‘饮酒过量’、‘头脑发热’,分明就是你私心作祟,对他人有一丝不满便施加报复,事后却不敢承担这一切的责任。我平生最恨的就是以醉酒之名义发泄欲望、为非作歹的酒鬼、烂鬼,真是一个挨千刀的东西!”
简在雾越说越气,干脆一刀扎进窦怀贞的肩膀,顿时鲜血直流,杀猪般的嚎叫随之传来。简在雾还不断扭动刀刃,让伤口更加疼痛难忍,窦怀贞痛得咬牙切齿,几乎要昏死过去。
就在简在雾拔出刀,准备再刺一个伤口时,背后突然传来呼喊声:
“简将军手下留情!”
众人回头看去,一队人马出现在庭院里,待对方众人靠近时,简在雾认出为首之人正是当朝七宰相之一的崔湜,他也是依附于太平公主的重要势力之一,此番料定是收到消息前来解救窦怀贞的。
“崔大人,真是有日子不见了,没想到再见面是在这种时候。”简在雾说道。
“将军莫怪,我也是听闻将军与窦大人在此处产生争执,故而前来调和一番。”崔湜说道,“窦大人乃当朝太子詹事,又位列众相,简将军也是太子亲信,发生争执定然是误会导致,我想还是和气交谈比较好。”
“若真是误会,我就不会来到此地了。”简在雾冷笑道,“有消息查明,窦大人派人暗中劫走公主府侍女,并因个人问题对被劫人员施加私刑,险些致死,这也算是误会么?何况单凭窦大人在长安宫行不轨之事这一点就足以下狱,若在说是误会可休怪在下不留情面。”
“话虽如此,窦大人毕竟身为宰相,也有权力处理一介小侍女。”崔湜笑道,“何况我此番前来并非个人意愿,而是太平公主的示意,倘若窦大人今晚有何闪失,简将军怕是要亲自到公主面前解释一番。”
“哼……小侍女……”简在雾的表情十分微妙,“在你们看来,一介侍女就可以被无理由地随意处置甚至处死么?”
“画沁雨身为公主府侍女,若有冒犯和不足,被窦大人管教一番也是应该的。就算无故受罚,也是一个侍从该承受的事情。”崔湜说道,“无出其右的太平公主都默许此事,简将军为何执迷不悟呢?”
“太平公主……太平公主,天天都是太平公主!”简在雾压低声音、咬牙切齿道,“嚣张跋扈,僭越皇权;先嫁薛府后易武家,包庇男宠私通奸臣;首鼠两端牝鸡打晨,一手遮天放纵鹰犬。难道崔大人因为这些才依附太平公主?还是说崔大人与上官婉儿私通后又舍不得断开与太平公主的情分!?”
“大胆狂人!不要口无遮拦!”
崔湜顿时又急又怕,确切说是恼羞成怒,毕竟自己曾经是上官婉儿的情人,却又与太平公主私通过,甚至有一段时间她们二人因为自己的存在相互看彼此不顺眼,当时人们都以此为戏剧。
“不知道崔大人懂不懂羞耻二字如何写,不过现在来看确实是不懂。”简在雾轻蔑道,“若是真懂的话,就不会来此地自讨没趣。”
“真是口不择言,野蛮十足。”崔湜冷冷道,“今日我定要带走窦怀贞,说什么都没用。”
“哼,我自然知道若你带不回窦怀贞定不好交差。”简在雾不屑道,“人我可以放,但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崔湜有些疑惑。
“回去给太平公主复命的时候,就说画沁雨已死,尸身扔到水沟里去了。”简在雾说道,“别多话,也不要问为什么,否则到时我不仅会派人将你和上官婉儿的往事散播出去,你自己也会和窦怀贞一个下场。”
“别威胁我。”尽管表面镇定,但崔湜内心还是有所震慑,害怕简在雾真的做出这些事情,到时自己可就人名两毁了,“我答应你,会按照你的话转述。”
见对方信守承诺,简在雾也没再为难崔湜,将已经昏死过去的窦怀贞交给崔湜,尽管窦怀贞的侍从全被扣下,但崔湜也不管他们的性命,能救走窦怀贞就可。毕竟在如今紧张的局势下,窦怀贞身为太平公主阵营的重要人物,若在简在雾等万骑部队手中落下把柄,将来分裂对抗时可就十分被动了。
待崔湜离开后,简在雾吩咐手下封锁消息,让所有人都以为画沁雨已死。
随后简在雾前往药铺采买外敷药物,迅速赶往玉真公主的道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