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人刘玄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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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桃园益德(4k,求收藏,求追读)

数月之前,幽州涿郡。

张家庄园的后院里,张飞正半弯着腰,伏着身子,在一小块绢上作画。

画上是个女子。

肤洁如雪,发密如织。目脉如媚,唇赤如丹。纤纤玉手空中摇,明眸善睐,娇艳妩媚。

增之一分则太肥,减之一分则太瘦。顾盼之间,明媚多情。

只是画作如今只作了半张。

张飞将手中毛笔放下,打量着画上的美人,满意的点了点头。

最近他的笔力又长进了不少。

他将桌上的那小块绢布卷起,然后打开身后铁盒子上的铜锁,将绢放入其中,接着将铁盒重新锁起。

盒中不仅有他所画美人,更有平日里他练字所写的书法。

屋中墙上悬着弓矢,兵器架上堆着长刀短剑,各色兵刃。

涿郡游侠皆知刘备雅量恢宏,知关羽重义守诺,知他张飞勇而无谋。

张飞打量着桌角处那封刘备前日送来的书信,若有所思。

信上所言的事情他自然已经看过,算不得什么大事。

自家大哥要士仁赶赴雒阳,想来是那边出了什么事情。

士仁此人贪而不智,可在经商之上却是一把好手。

此人不可独任,召简雍和士仁同去才是最好的做法,自家大哥不会不知。

可如今刘备信上竟是只召士仁而不招简雍,想来还是怕他一人无法应对涿郡的形势。

张飞吐了口气,此事倒却有些麻烦了。

“家主,简君他们自塞上回来了。”屋门口有个汉子道。

此人姓周名冲,是前些年灾荒时逃难到的涿郡,颇有些武勇,甚得张飞赏识。

张飞收回心思,大吼一声,“那还不快快准备酒宴,俺要和宪和痛饮一番。”

“是。”周冲应答而去。

张飞来到铜镜之前,将身上的衣服和头上的头发弄的散乱了些,这才出门而去。

一支马队已然停在了张府门口。

为首三骑,简雍居中,左右两侧则是两个已然有些富态的中年商人。

左侧青衣之人,姓张名世平。右侧黑衣之人,姓苏名双。

两人都是涿郡的大商人,这些年以贩马起家,顺路在塞上做些其他的生意。

如今已然挣下了不菲的家业,只是钱虽然赚的不少,可两人依旧亲自往来边塞之间,对手中的生意半点也不曾放手。

至于与刘备的联合,更多的是借用他手下这些游侠来护卫他们出塞时的安全。

此时张飞已然从门口迎了出来,三人也是翻身下马。

张飞大笑着迎了上去,震的对面之人耳中嗡嗡作响。

“有些时日不见,宪和和苏张二君都是越发精神了。”

简雍笑道:“塞外奔波,哪里如益德你在家中饮酒这般闲适。”

苏双也是笑道:“如今益德确是越发雄壮了。”

一旁的张世平也是陪着笑。

“俺大哥如今不在,这里的事情都是俺做主,走走走,咱们先进去喝上一场,今日不弄他个不醉不归,谁也不能先离席。”张飞扯着简雍朝着院中走去。

走在身后的苏张二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

入夜,宅院之中欢声笑语。

张飞高居中央,简雍坐在左侧,苏张二人则是坐在右侧。

身前的木案之上摆满了酒水菜肴,张飞正在大快朵颐。

他狠狠咬了一口手中的羊腿,抬手对着嘴上的油渍就是一抹。

“苏张二君为何不食?莫非是菜肴不合胃口?若是如此,飞便令人重新去做就是了。如今大哥不在,都是俺当家做主,这种小事,俺也是拿的定主意了。”

张飞言语之间颇有些突然得志的傲慢。

简雍低头饮酒,笑而不言。

“益德说笑了,咱们在塞外风吹日晒这么多日子,哪里还会讲究什么吃食?只是连日奔波,还是需要缓上一缓的。”张世平陪笑道。

他们本就是中山的大商人,张飞言语之间虽有些傲慢之气,可他们也不放在心上。

张飞咧嘴一笑,“如此说来倒是飞的不是了。飞如今年幼,兄长不在,初掌人事,若是有什么得罪之处,还请张苏两位兄长见谅。”

苏双举起酒碗,笑道:“益德无须多言,我等二人与你们兄弟三人相处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咱们的交情,无须多言。”

“还是苏君知我心意。”张飞大笑饮酒。

酒过三巡,张世平忽然叹息一声,“此次玄德西去雒阳拜师,我等未逢其会,不能送他一程,实在是可惜的很。虽说玄德向来宽仁,未必会将此事放在心上,可我这心中,总是有些过意不去啊。”

苏双附和一声,“确是如此,这几年玄德待我们二人不薄,每次出塞都是派不少游侠兄弟随行。如今玄德远行却不能相送,心中实在有些可惜。”

张飞自顾自的喝了碗酒,“俺家大哥素来知道两位兄长是重情义之人,必然不会将此事放在心上,两位兄长如此,若是俺家大哥知道了,说不得反倒是要内疚了。”

“是了,益德说的有理,玄德素来仁义。”苏双忽然问道,“益德,不知玄德何时能够回返?”

张飞稍不可查的打量了两人一眼,接着哈哈大笑,“这个兄长倒是不曾和俺说过,不过想来还早,求学之事哪有那般轻易?想来最少还要一年半载的,咱们还能在涿郡快活些日子。”

“那真是可惜了,少了玄德坐镇,咱们心中倒是有些不安了。”苏双笑道。

“苏君这话说的就差了。”张飞此时面色涨红,看来已然有了几分醉意,他用力一拍桌案,吼了一声,“大哥不在,可俺在,莫非在几位心中,俺比不上俺家大哥不成?”

张世平眯眼而笑,“益德莫要动怒,苏君不是此意。咱们涿郡之人,谁不知你张益徳能文能武,是个少有的文武兼资之人。”

张飞这才压下怒气,“还是张君说的好,大哥不在,万事自然有俺做主,二位兄长莫要担心。”

苏双持着酒碗起身,满脸堆笑,“益德,方才是我的不是,这里给你赔礼了。

他连饮三碗,面色通红。

张飞转怒为喜,笑道:“如此才好,这世上之事,唯有饮酒才畅快。二位兄长,可痛饮。”

…………

酒宴半酣,张飞笑道:“席间宴饮,无以为乐。常听人说那些世家豪族请人宴饮之时都是以歌舞娱之。咱们北地男儿,习兵练武,自当以角抵为戏。”

“两位兄长,不如你我双方各出一人,以角抵戏之如何?”

北人多习武,便弓马,角抵为戏倒也是常事。

“益德莫要说笑,你手下皆是豪壮之士,我等二人手下都是些寻常商贾,如何能胜过你?”苏双笑道。

“不过是相戏为乐罢了。”张飞拍了拍身前的木案,“输赢不要紧,聊相戏尔,我先压上一匹缣。”

“益德这是何意?莫非以为我等是因无赌不成?”张世平怒而作色。

“自然不是,只是若无添头,岂不是了无意思。”张飞笑道,“那我压两匹缣。”

只是他又忽然怒道:“莫非兄长不在,我之言语半点用处也无不成!”

张世平还要再推脱,却是被苏双抬手压了下去,他笑道:“既然益德有心,那便比上一场就是了。”

他挥手招过身后一人。

此人膀大腰圆,面貌却是殊绝于中原之人,非是鲜卑人即是乌桓人。

苏双与张世平常年行走于边塞之间,手下有些异族之人,倒也是寻常之事。

张飞指了指身后的周冲,“阿冲,去给这个异族人些教训,胜了缣就是你的。败了,就等着吃一顿鞭子。”

周冲抱拳下场,看着堂下的异族汉子,心中难免有些打鼓。只是他也知道张飞的性子,此时万万推脱不得。

那异族汉子此时正在舒活筋骨,周身之上噼啪作响。

将碗中的酒水饮尽,张飞喝了一声,“动手。”

堂下,异族汉子一个虎扑冲向周冲。

两人身形相差太大,周冲只要被此人拿住,那便注定败局已定。

周冲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唯有仗着身形灵活在堂下左右闪躲。

只是一力降十回,周冲虽然也算武艺精熟,几次瞅着空隙都将拳头砸在了那个异族汉子身上,可那汉子身形却只是晃了晃,看似竟是全无影响。

反倒是那汉子偶尔砸中周冲一拳,都要让周冲踉跄着后退数步。

上首,张飞脸色紧绷,死死的盯着对战的两人。

堂下的苏张二人却是眼神游移,更多是打量着上首的张飞。

此时堂下骤变突起,周冲一拳砸向那异族汉子之时竟是直接被此人抓住了手臂。

此人一个猛扯,将周冲朝着怀中拉去。周冲虽是竭力抵挡,可惜气力之上本就远远不如,此时唯有眼睁睁的被此人拉到身前。

要知这角抵之术本就是擒拿之术,那汉子身量高大,如今近身而斗,周冲更不是那人的对手。

异族汉子伸手扯住周冲腰间束带,也不去管落在身上的拳脚,一个背摔,将周冲摔倒在地,接着整个人一个横压,将膝盖重重砸在周冲身上。

苏双见状赶忙道:“陆宣,还不快快住手,莫要伤人。”

异族汉子闻言一笑,站起身来,走回到苏双二人身后。

“益德,如今胜负已分,我看之前的言语就当玩笑就是了。”苏双摸着唇下的短髯笑道。

上首的张飞已然是怒而起身,一脚踹翻了身前的木桌,拂袖而去。

堂上一时之间,寂然无声。

一旁一直只是在低头饮酒吃菜的简雍这才抬起头来,轻声笑道:“两位兄长无须在意,益德就是这个莽撞性子,明日酒醒了便好。两位兄长可先行离去,此处自有雍收拾这个烂摊子。”

苏双起身,有些摇摇晃晃,似是已然有些沉醉,“既如此,那我等就先行告辞了。等益德酒醒了,还请宪和帮我们致歉一声。要他无须当真。”

“苏君无须多礼,既是比斗,有赢有输才是,益德是输的起的人,两匹缣随后送到。”简雍起身回礼。

苏张二人不再多言,起身告辞而去。

简雍看向一旁灰头土脸,一脸不安的周冲。

“阿冲不必在意,益德就是这个性子,明日便无事了。”

周冲点头称是,退出门,去寻人来屋中收拾。

简雍俯身弯腰,将桌上的酒水一饮而尽。

酒是好酒,却是淡了些。

…………

宅院之外,原本自称已然酒醉的苏双却是走到张世平身前,低声道:“张君,不知今日喝的可曾尽兴?”

张世平眯了眯眼,不动声色,“益德的酒还是不差的,如今我已然有些熏熏然了。”

苏双叹了口气,“不想张君酒量仅止如此,只是这区区酒水便已满足,双还以为张君有鲸吞江海之量。”

言罢,他转身欲走。

不想张世平却是上前扯住他的手臂,陪笑道:“平虽不胜酒力,可苏君若是有意,平如何能不陪上苏君一陪?”

苏双这才点头一笑,“既如此,咱们可到我处再小酌一二?”

“张君请。”

“苏君先请。”

两人相视一笑,并排而行。

…………

宅院之中,简雍帮着收拾完了前院,这才转入后院。

他并未回房休息,而是来到张飞屋中。

而此时本该烂醉如泥,躺倒在床上呼呼大睡的张飞却是正趴在桌前作画,画着他那副尚未画完的美人图。

此时美人将成。

简雍见他悠闲,转身瘫坐到一旁的榻上,气笑道:“你倒是悠闲,把前院的烂摊子都丢给我来收拾。”

“能者多劳嘛,没法子,谁让他们都知道你简宪和是个聪明人,我张益徳是个莽撞人呢?”张飞也是笑道。

简雍收敛起脸上的笑意,沉声道:“我知道你的意思。只是如今玄德与云长不在,你如此做是不是有些铤而走险了?”

此时张飞刚好画完这幅美人画的最后一笔,抬头看向简雍,耸了耸肩膀,笑道:“没法子,谁让我一个兄长仁义无双,另一个兄长忠义守诺呢?”

“那恶人便只好我这个莽撞人来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