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烂好人
幻境天空凭空传来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和幻境里年轻的祝豪南声音相似，又比之成熟那么几分的声音里掺杂着尖锐怨恨，如滚滚江水汹涌澎湃，无孔不入侵蚀纪葵五官。
“仙门百家弟子不应慈悲心肠，以天下为先吗？你小小年纪，倒是狡诈得很，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若敢像你同门师兄弟一般生出救人心思，便要与我一同葬在回忆幻境之中。”空灵的声音自四面八方传来，令人分不清祝豪南到底在哪个位置。他放声大笑，笑比哭难听，似喜似哀。
纪葵冷漠地看向天空，随时留意周身一举一动。
“你说的那叫烂好人，很可惜，我不是。”
男子似乎对她说的话产生质疑，言语中流淌一丝疑惑：“救人，便是烂好人吗？”
“非也。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存善心，方为至善之人。但救助那些不该得救的人，说是烂好人也不为过。”
洞穴里，祝豪南显露人身，他身着打补丁的黑袍子，脸色灰白，头发长至地下，手中握着一个碗口大的水晶球，球里显映出纪葵挺拔身姿，实时观看她在幻境中的情况。
自从纪葵受幻境情绪影响之后，她已经被祝豪南拿捏住了，几乎可以说是随他心意死活。同样的，先前进入洞穴的弟子多数都被祝豪南杀了，极少数还存活于幻境里，供祝豪南无聊取乐。
进入筑基灵境的全是筑基期弟子，很少有人敢来挑衅化灵期妖魔，自他关进洞穴里，进入这里的弟子都被他囚禁了，死的死，伤的伤。
因为弟子们修炼时间有长有短，进入筑基灵境之后，相当于把命交给自己，一旦被妖魔杀死，除非另外一个进入筑基灵境的弟子发现，否则盛衡派是不会得知的。毕竟派门里弟子无数，有下山历练的，有在同等秘境实战的，还有在天材地宝堆积的灵宝洞穴修炼的，一进入修炼状态，十年乃至百年都有可能，无人会实时观察这些弟子动向。尤其是杂役弟子，死八百年都不一定有人知晓。
核心弟子与亲传弟子除外。
盛衡派为保护弟子安危，特意有在化灵期妖魔洞穴门口做标记，还敢闯进来的，不是不自量力，就是眼瞎看不见标记。
一百个弟子中，或许只有一个弟子敢进化灵期妖魔洞穴。有时候半月能看到两个送死的，有时候十几年都看不到一个。祝豪南从一开始见一个杀一个，到最后嫌无趣，用幻境囚禁了部分弟子，只等无人进入洞穴供他玩乐的那段时间，让“旧”弟子承受他的怒火。
纪葵进入之前，已经很久没有见到活人了。祝豪南感慨一声，故意逗她玩似的，问道：“照你标准，我的父亲是烂好人吗？”
他本意想先玩弄两下，再用鬼气慢性摧残她的身体，让她承受鬼气撑爆身体的痛苦。
之前很多弟子都是这么死的。
祝豪南发觉这样的死法更痛苦，他喜欢看别人痛苦的模样，会让自己病态舒服。
但当听到纪葵的回答时，祝豪南改变了想法，他要让她生不如死！
纪葵说：“是。”
她认为老叟是烂好人。
该死的，除了他，谁也不能骂老叟！
咬牙切齿道：“找死！”
幻境天空倏忽狂风夹袭暴雨，纪葵脚下土地寸寸崩裂，两只脚中间的泥土裂开一条大口子，四周房屋坍塌，埋入断裂的地面缝隙中。
裂缝漆黑深不见底，一旦掉进去，很大概率死无葬身之地。
她纵身一跃，跳到还没裂开的房屋上，越跳越高，直至跳到城里最高的楼阁之上，凛声道：“我说的有错吗？浪子回头金不换，世上之事本就难以两全，哪有那么多回头的浪子！你祝豪南也不例外，老叟心地善良，把你当佛一样供着，日夜期盼你回家居住，可你呢，你做了什么？你为了攀权富贵，争夺那一件衣服的体面，去借钱赌博，死性不改，该死的人是你。但老叟却明知你的倔性子，仍要渡你回苦海，他不是烂好人是什么？”
祝豪南跟被戳穿心事似的，恼羞成怒道：“闭嘴，闭嘴，你给我闭嘴！我爹岂是你想骂就骂的，你以为你是谁！去死吧，下地狱给我爹赔罪！”
手掌大力捏住水晶球，晶体碎裂，从内部裂开一道长长的缝隙。
这道缝隙使得幻境世界一分为二，空间从内部崩碎，裂缝处出现一道黝黑的空间裂痕，像吸铁石似的吸收一切物体进入黑洞里。
纪葵感觉身体不由自主被黑洞吸去，面色凝结。
“祝豪南，你想好了，杀了我你什么也得不到。老叟为你而死，他最希望你可以改邪归正，和他生活在一起，哪怕过个小日子，哪怕没钱，哪怕生活贫苦，他也甘之如饴。不要再执迷不悟下去了，现在的你不是他想要的，你真的要一错再错，让他失望吗？”
按住水晶球的力气加大，球体裂缝越来越多，幻境里的黑洞也随之增多，吸力从四面八方传来，祝豪南怒吼道：“你懂什么，他已经死了，何来失望一说！”
洞穴随他的怒吼而扑朔，掉落石子。祝豪南周身怨恨弥漫鬼气，双目通红，死死盯着水晶球里东躲西藏的纪葵。
发丝随风狂舞，纪葵抛掷全部灵力，抵抗四面冒出来的黑洞。
越是激怒祝豪南，她越危险。但神魂老头明白纪葵要做什么，激励道：“再加把劲惹怒他，就快了！”
纪葵用灵力围成一个保护屏障，暂且抵挡一小会儿黑洞的吸食。黑洞正逐步蚕食凝结的灵力屏障，只等屏障一破，她仍旧得被黑洞吸进去。纪葵不会螳臂挡车，觉得自己能够硬抗化灵期幻境。她是想和化灵期打，但不是幻境里。稳定心神，朝天怒吼道：“他是死了，你还活着！你是他用生命换来的，难道要和他背道而驰吗？祝豪南，你要是个男人，就该明白他用死要换来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