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策反龙头
满堂好汉都希望陈元死,但有一个人除外。
黑龙城军师,赵兰术。
在赵兰术看来,陈元可是虎踞东海国邦的齐世子啊,久闻齐王陈应龙乃是当世战神,大纛所过,邻邦无不臣服,虽说已成笼中之雀,可辉煌时积累的海上财富却仍在私库之中。
若能借世子性命向他敲诈一笔,只怕麟角上刮些粉末,也够黑龙城百年开销了。
再者,赵兰术其实不是茅太成的贴身幕僚,他只听从大当家的命令。
此刻,眼看那鬼头大刀便要斩下陈元的脑袋,忽有一杆令旗破空而来,正中刽子手虎口:“住手!”
大刀脱手,斩却陈元两三根头发,无论好歹,人算是保下了。
聚事厅内顿时炸了锅,茅太成怒目圆瞠,恨不能将那人扒皮抽筋。
然而一看到来者模样,茅太成又无的放矢了,只能看向一旁的赵兰术,将他脚下的酒坛踢了个粉碎。
三当家怒火中烧之际,赵兰术自是不敢为陈元开脱,于是派人去了第一寨。
那位掷出令旗的人,正是与西虎、南凤、北玄三人齐名的黑龙城担旗之人,朝廷悬赏百万两白银的州府大盗,方硕真。
一见大当家来了,聚事厅顿时落针可闻。
茅太成只觉得颜面扫地,尽管他知道大哥为什么会来,但还是意难平的耍起了脾气。
“大哥!这小子是陈建朝廷的贼人,你为何救他!”
方硕真一身修长羊皮氅,顶着瓦楞帽,走到杏黄大旗之下,扛起陈元,朝第一寨走去。
对茅太成的追问置若罔闻!
茅太成都要气疯了,想把气撒在赵兰术身上,不料,赵兰术颇为识趣,紧跟在方硕真身后,一溜烟跑了。
只留下一众水匪面面相觑。
一个时辰后,黑龙城山阴,依山而建的庞大寨楼之中,八大堂主高坐黄花梨搭建的阁楼之上,下方是数千好汉,在足以容纳万人的烛火大厅内划拳耍牌。
方硕真将陈元带到铺满虎皮的阁楼之上,先是松了绑,随后,那冷得如同冰窖般的眼睛就再没挪开过。
八大堂主以及第一寨知名的头领纷纷挪眼过来,对这细皮嫩肉的小子一再打量,有不屑,有好奇,反正没把陈元当人看。
注视好半晌,方硕真一声冷哼打破沉寂:“世子殿下,像你这种出生高贵的王嗣,怎么跑到我这穷山恶水的陋室来了?不怕脏了你的鞋?”
陈元举目四顾,全是脸上带着金印的狰狞面孔,说掉入阿鼻道也不为过。
看完之后,陈元站直身子,说道:“整个黑龙城也就大当家是个清醒人,既然想拿我跟皇帝谈条件,那还愣着干什么?好酒好肉招呼上吧。”
方硕真与八大堂主互看一眼,轰然大笑:“人说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小子还真是个天生的贵种!哈哈哈。”
赵兰术跟方硕真的时间最长,自然明白寨主的喜怒,于是招呼喽啰:“给世子拿酒肉来!”
两名喽啰抬来酒坛和一只烤全羊,放在陈元跟前。
陈元当即席地而坐,撩了封泥,扯下羊腿,大快朵颐起来。
方硕真盯着陈元,眼中透着杀机:“世子殿下,你觉得,你能给我换来什么好处呢?”
陈元只顾吃喝,根本不理他。
方硕真吃了闭门羹,也不生气,毕竟是皇帝的侄子,轮不到他这个草莽来决断生死。
这和方硕真的脾气显然有悖,不过,谁让他有一腔忠义血,满腹报国心呢?他早就渴望招安了。
前朝小皇帝看似年幼,却有豺狼心肠,认定贼就是贼的死理,根本不打算网开一面。
如今陈老四登基称帝,祥符一出大赦天下,他黑龙城若能应运脱胎,便能洗涤罪孽,回归正途。
世人只知黑龙方硕真杀人不眨眼,乃是一喋血修罗,没人知道在他落草之前,也曾是一名大建编内的七品县官,平生所好交朋结友,却是求同存异,良朋损友来者不拒,后因包庇狐朋遭到连坐,杀了上司,劫了大狱,最终来到黑龙城落草。
陈元虽说只有十六岁,王府里见识了太多,像方硕真这样报国无门郁郁之士,绿林之中是一打一大片,不过,他们都只是没看清形势罢了。
陈元咬了两口羊腿,确实硌牙,索性丢到一边,对方硕真说道:“大当家想招安?想当个什么官啊?”
方硕真一笑:“这种事,世子殿下说了不作数吧?”
陈元摇摇头:“这倒未必,人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齐王府好歹是此次清君侧的功臣,就算没了实权,举荐个官员也是信手拈来。”
方硕真回绝道:“世子殿下的心意我领了,只是以你齐王府现在的态势,举荐谁,谁就没好下场,眼下我好酒好肉的伺候你,只求世子殿下高抬贵手,千万别举荐我。”
陈元乐呵呵的笑,随后一口唾沫吐在方硕真脚下。
八大堂主一看,顿时暴喝起来。
“臭小子!你找死!”
方硕真摆摆手,将他们压了下去,然后向陈元问道:“世子殿下觉得我说得不妥?”
陈元同样摆手:“大当家倒是真英雄,只是目光而言,过于短视,如果就此心性一条路走到黑,只怕好日子也就眼巴前了。”
“哦?”方硕真有些好奇:“怎么说?”
陈元席地而坐,说道:“无论你们以什么理由落草为寇,朝廷都不会轻言放过你们,就算把我卖了,能给你们换取高官厚禄,但那和半只脚踏进棺材有何区别?”
说着,陈元站起身来,直视方硕真的眼睛:“与大当家齐名的南凤,也就是荆楚那十万流寇,如果黑龙城被朝廷招安,第一站绝非平安城,而是南下荆楚,去平定流寇。大当家的黑龙城有多少兵力?充其量三万,纵使黑龙好汉骁勇善战,可是与荆楚十万流寇厮杀,胜算有多少?”
眼看方硕真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陈元继续说道:“就算侥幸平了流寇,又怎样?祥符朝廷的官场资源,那些个朝中奸佞愿意和你们分享?在你看来,幼帝的朝廷是不谙达变之道,但你不清楚的是,我四叔的朝廷,比幼帝要凶狠百倍,恶毒百倍!如果大当家没有前车之鉴,尽可看一看我齐王府的下场。”
方硕真不是不懂官场里的肠肠肚肚,他太清楚了。
只是,若不能报效朝廷,便和他毕生所学大悖大离,他不愿认清这一事实!
现在他脑子里嗡嗡作响,看着眼前这年仅十六的小子,不敢相信他已经审时度势到了这等地步。
陈元一字一句犹如重锤一般,抨击方硕真那颗为祥符朝廷马革裹尸的丹心:“我十万东海水师,八万齐东铁骑,如今全都充了公,你黑龙城三万人,还是省省吧。”
陈元的表现是方硕真万万没想到的,好似绵里藏针,真是扎心了。
可这到手的世子,按理说该变出花儿来,怎能变成鸡肋?
方硕真不免泄气:“你到底想说什么?”
陈元口吻低沉,却又充斥着让人难以拒绝的响亮:“跟着我,我带你打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