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扁舟渡黑龙
龙源江二十里以外的龙源镇，门可罗雀的李府门前，一名小婢提着竹篮，撩起裙摆，急冲冲叩开朱门，直往西厢而去。
“小姐，小姐！”
西厢门前，刚完成百步穿杨的青衣少女将弓箭递给下人，随手接过毛巾擦拭，听见游廊那边传来婢女的声响，皱了皱眉。
直到婢女来到跟前，名唤李筱青的提督千金挥挥手，将一干下人打发开去，便没好气的质问：“怎么了？看把你急的。”
身为提督府千金小姐的贴身丫鬟，小白嘿嘿傻笑，抓起小姐的手，恨不能跳起来：“小姐，听说了吗？齐王府是此次清君侧战役最大的功臣，万岁爷要重赏呢！”
李筱青翻了个白眼，心想应该把这傻丫头嫁出去了，眼不见心不烦：“这有什么好高兴的？”
面对小姐的反问，小白有些纳闷：“小姐，你心心念念的世子殿下就要被万岁爷重赏了，难道不值得高兴么？”
说着，小白再次笑起：“是不是觉得，功劳都是齐王爷的，跟陈元那个家伙无关？没有的事，我听人说了，万岁爷要给陈元世子封官呢！做什么...御史台监察御史！嘻嘻，小姐，以后你就是御史夫人了！”
听着小白的话，李筱青大感头痛：“还以为是多大的官呢！陛下也太过刻薄，竟然让堂堂齐世子去做一个八品官，还是人人都讨厌的言官！这哪是封赏，摆明了是过河拆桥！”
小白道：“才不是呢，监察御史虽然只是八品，但三省六部的人都怕他呀！只要看谁不顺眼，骂就是了，听说有些厉害的御史，连皇帝都敢骂呢！”
李筱青弹了一下小白的额头，见小丫鬟委屈的模样，又不忍心去骂：“你不懂，别说了。”
小白委屈巴巴的：“小姐，世子今年满十六了，你觉得他会来提亲么？”
李筱青坐在石桌前，双手托腮，脸上挂着盈盈笑意：“不知道。”
小白道：“奴婢也这么觉得，这些年听那位世子的消息，耳朵都生出茧巴了，不是鲜衣怒马踏庄稼，就是扈从三四逛勾栏，人说此间乐，不思蜀！说不定早就把小姐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李筱青倒也不生气，脸上仍挂着笑意：“你不懂，不怪你。”
小白清晰记得，自家小姐与陈元世子只有一面之缘，还是在六岁的时候。
如今十年过去，小姐始终对他恋恋不忘，以为那位纨绔子弟会驾着七彩祥云来娶她。
如今陈元花完了鲁地，便去京都平安城花了，平安城美女如云，各个惊为天人，只怕纵情花海，媒妁之事早就忘了。
小白和李筱青从小长大，表面是主仆，实为闺中密友，四下无旁人，便是放的开，此刻坐在李筱青对面，眼巴巴的看着正在犯花痴的小姐，叹息道：“小姐，他在外名声这么差，你何苦呢！”
李筱青道：“他才不是你想的那样，先前我打听过了，他在鲁地的时候，曾联合高句丽对付倭国，爹爹他们好几次抢劫倭国沿海，都是他在暗中指挥呢！”
小白啊了一声，没想到这样的劣迹也能拿出来炫耀，小姐真是病了：“抢劫...这...这是强人才做的事呀...”
李筱青睖了她一眼：“你居然可怜倭国人？我倒希望陈元带兵去把他们杀穿呢！还有还有，你知道吗，陈元还和倭国浪人小西九郎有过一战，重创小西九郎！这事在鲁地都传疯了！”
小白道：“小西九郎...就是那个一人一刀攻占海滨城的小西九郎？听说这个倭人很厉害的啊！陈元把他打败了？”
见小白如此震惊，李筱青颇为享受，一想到那位世子，绝美的脸蛋上浮现淡淡红晕：“你可知道，世子殿下的师傅，乃是武道榜上前十的存在，泰山东华宫掌教真人，姚万重！”
姚万重是何等分量，简直如雷贯耳！
那可是以一人之力挑战漠北九大神将的至高强者！
但是，小白不是武道中人，自然不觉得有多震撼，只是嘟着嘴说道：“反正，奴婢劝小姐不要陷得太深，咱们小姐那也是倾国倾城的大美女，登门求亲的高门大族犹如过江之鲫！”
李筱青拍了一下她的手背：“嘴欠！”
小白捂着手背：“奴婢没有说大话，就昨天，还有人冒充提督女婿，被老爷抓起来了呢！”
听了这话，李筱青倒不怎么惊讶，那帮狂热的追求者能做出这种事，还真不算奇怪。
就在这时，只见游廊那边跑来一个小卒，双手各拎一个鼓鼓囊囊的袋子，小碎步来到西厢门前时，不忘向李筱青弯腰行礼：“小姐，我是来送菜的。”
小白没怎么在意，挥手打发：“去吧。”
小卒点点头，便要迈步，然而就在这时，李筱青突然发现了什么，突然冲到小卒跟前，从小卒腰间取下那枚香囊，一脸愕然：“这香囊，是谁给你的！？”
......
深夜，吴字营，芦苇荡。
吴猛龙一脚踹在陈元背上，后者便踉踉跄跄的跳上小舟，跟几名黑衣人站成一簇，陈元也被强行换上黑衣，却显得格格不入。
其他黑衣人都缩在船舷瑟瑟发抖，啜泣不断，唯独陈元，气定神闲，甚至面带微笑。
见陈元还笑得出来，吴猛龙十分恼火：“还有心思笑呢？待会儿我看你怎么笑！”
说着，对一名手下扬了扬下巴。
一众士兵合力将小舟推向深水，陈元也是自觉的捡起船桨，摆渡起来。
夜色中，小舟朝江心那座大山缓缓移动，涉禽的呱噪压低了舟上人的哭声。
同时，一名士卒背上弓弩上了另一艘小舟，独自划船，跟在陈元一里开外。
吴猛龙目送小舟远去，见陈元优哉游哉的划着船，心下忽然生出一股不祥预感。
这小子...难道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吗？
眼前江心之上伫立的那座庞然山影，便是京畿以南最令人头疼的黑龙城，也是龙源江水师此行奉命围剿的匪窝。
由于水师久攻黑龙城不下，吴猛龙便出此计策，在小舟上面绑满密封好的黑火药，让罪犯划着小舟靠近黑龙城，以和谈为由，接近黑龙城水关涌金门，将其炸开。
如果罪犯畏死跳船，尾随在一里之外的小船上，神射手会送他一程。
只等小舟接近涌金门，神射手就会拔开火折子，点燃箭头油布，完成一箭炸开涌金门的壮举。
吴猛龙目送陈元渐行渐远，最终被江上迷雾吞没，他才将信将疑的转身，只觉得陈元早已做好赴死打算，要么就是被吓傻了，所以才会这般冷静。
无论怎样，吴猛龙心底清楚，这小子今晚必死无疑，于是笑了起来，招呼一干手下：“列队整齐，一旦涌金门炸开，便随本将攻进黑龙城，取了方硕真的狗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