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血迹
应明远看她那模样,愁眉苦脸地靠过来,说:“你别和少卿大人犟啊,赶紧把事情办完,兴许就能回家了。”
涂希希悄悄看傅长熙,问:“他站那做什么?”
应明远扭头看了一眼,午后的日头一些大,从院子里看进去,里面背对他的人黑乎乎,看着不大像个好人。
“想事情吧。”应明远压低声音,说:“咱们少卿大人,一遇上想不通的案子就这样。找个地方,一动不动站那,直到想明白了,或者有别的事情需要他去做的时候,才会回神。”
涂希希诧异道:“就因为我说了那些话,他想不通里面的缘由?”
应明远道:“咱们小侯爷能当大理寺少卿可不单单因为他是长亭老侯爷的孙子。他是有点脾气和本事的。”
“你也知道,他待人处事和别人不太一样,可做事是顶真的厉害。”
涂希希心说,她还没机会感受到这位小侯爷的厉害之处,就先尝到了他的脾气。
她今天还想去大理寺找殊途失踪的线索呢,因为一点流言蜚语不服气,非要争点意气,原以为看一眼,能证明不是她干的就好,结果案子不是一般复杂,而她也顺理成章地被困在这里了。
站在那一动不动的傅长熙忽然说:“对了,殊途。前阵子那个越狱的伐木工案,你还记得么?”
涂希希一头雾水看向他。
傅长熙似乎已经有了想法,不等涂希希应他,立刻就朝外面喊。
“人呢。”
门口守着的大理寺吏跑进来,拱手道:“大人。”
“去找宋于新,让他将前阵子他们江大人办的劫杀富商案的案卷给我送过来。”
“是。”
不多时,府衙大门吱呀一声开了,进来一个穿着巡捕制衣的年轻男人,他面带不虞之色,进来便朝她径自走来,将卷轴塞到她怀里,说:“喏,给你。”
说完,他起身朝内堂的傅长熙行礼道:“小侯爷,您吩咐的卷轴我交给您的手下了。”
傅长熙头也没回,只是摆摆手。
宋于新回头就走,半个字都不问一句。涂希希怪异地问:“报案的人是他吧?怎么一句都不问我们。”
应明远将她拎起来,说:“京兆府尹和我们素有往来,相互看不顺眼之历史由来已久。最早就是因为江行是长亭侯旧部,朝中又抑武崇文,导致文武百官相互嫌恶。大理寺是文职嘛,所以……”
“不过他们对小侯爷很是看重,所以只要少卿大人在,办事还算顺畅。”
应明远拿了卷轴,朝傅长熙走去。
傅长熙接过转轴,展开来平铺在书记所用的桌面之上,左右看了几眼,目光定在一副手制的图文上。
“这是伐木工案里,死者伤口的模样。你们对江行的伤口已经看得很仔细了。觉得怎么样?”
应明远只看了一眼,立刻道:“切口平整,是出自一个刀工。”
傅长熙吁了口气,勾着嘴角冷笑,说:“所以凶手暂时就是他了。”说着他抬起头,随意扫了一眼涂希希说:“殊途,伐木工刘罡越狱的事情不是你在跟么?有什么线索。”
涂希希一顿,她回忆起来,最近殊途总是早出晚归,每次早上出门之时,必定仔细吩咐他们没有听到他的声音,决计不能开门。
而且殊途失踪前两天,他还将养父母送回了乡下老家,吩咐他们没有他的消息,暂时不要回来。
难道跟这个案子有关系?
她摇了摇头,垂头盯着那份卷轴。卷轴上说,半月前,一南部莱州的富商在京郊遭遇了拦道抢劫,护送他们的所有家养守卫全部给杀光。只留下富商的小姐,幸运逃出,遇上了正出门巡视的京兆府尹江行。
之后没几天,江行便将凶手刘罡抓获。刘罡也供认不讳,承认这十余人全是他一人所杀。
案子确凿之后,江行便安排将刘罡从京兆府转到大理寺关押判刑,不想在转送途中,这厮忽然越狱了。
她的目光落在刘罡越狱的那日,是殊途失踪的三天前。
她顿时心跳加速,心想该不会殊途就是因为这个事情失踪的吧。江行死亡的惨状历历在目,涂希希顿时慌了。
那殊途,他是不是还活着?
傅长熙冷静的声音刺入了她脑海中。
“刘罡神出鬼没,时常在山林里出没的人身手也不错,你查不到也情有可原。”
“但既然江行的案子已经出了。而且经过比对,刘罡也有可能是江行之死的凶手。那这件事你就不单单是你一人负责得了的案子了。”
涂希希忽然站起来。
“我可以。”
傅长熙抬起眼看向她。
他的眼神中依然是冷漠,仿佛她这句话对他没有任何意义和触动。涂希希也不指望他能理解她现在的急迫。
涂希希抬头看向周内堂周围的血迹,闭上眼思索。
之前她一直觉得走进大堂之后,这里就充满了一种难以言喻的违和感。这种违和感在江行身上的伤口解释出来之后,稍微缓和了一点。
但在傅长熙提出那个问题的时候,忽然又醒目地出现在她的面前。
凶手……也就是刘罡,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为什么要先割喉再伤四肢,最后才下杀手。这根本就是多此一举的行为。
他一定有什么目的和想法。
江行身上这么多的血……为什么需要这么多的血?刘罡为什么要让江行留那么多血。他应该也没有她想的那么变态。
她低头盯着地面上到处都是的血迹。
血迹铺天盖地,除了靠大门那边,没有溅射到之外,其他地方全部都是。她小心地一步步往后退,找到了刘罡下手砍江行左手的地方。随即抬眼,看到了不远处,溅射的血迹。
再后按照其他血迹溅射的方向,找到了他砍右手所站的位置。接着左腿,右腿……
最后她站到了审案的大理石桌子边上,后面便是台阶,她抬脚,以后退的姿势一步登了上去。
她盯着大堂中央,忽然朝傅长熙说:“您能站那边去吗?”
傅长熙看着她,说:“什么意思?”
涂希希镇定自若道:“一会您就知道了。”
傅长熙转身往大堂中央走过去,回身站好之后,冷眼看着她。
涂希希知道他的眼神是在催促自己给答案。
但她就差那么一点,好像缺了点什么,马上就要勾到了。
脑海中忽然闪过了应明远说过的话——“这得是多大的仇啊,下这么重的手。”
她喃喃道:“仇,有仇,仇家,仇人!”
傅长熙拧着眉说:“你发什么疯。”
涂希希几乎跳下来,跑到他跟前,说:“刘罡当时并不想杀江行,所以他没有当场就下杀手。就连后面下手,也只是想要制住江行,让他安静一点,不要乱动。”
“但是当时有人在这里,看到了这一幕。他察觉了刘罡的意图,最后就逼刘罡下了最后一刀,杀了江行。”
傅长熙盯着她。
“为什么不能是虐杀。”
涂希希道:“虐杀的话,江大人身上不会这么干净。”
傅长熙沉吟片刻,正色说
“你有更确凿的证据吗?”
涂希希心底一慌了,对了,要有证据。没有证据,这就只是她的胡乱猜测,没有任何用途。
她低下头四处胡乱地看。
一开始对方为什么没有看出来刘罡的意图?多半是刘罡砍了四肢,做了一些让他满意讨好的举动。
那么当时刘罡做了什么?砍四肢喷出了好多血迹。这个举动有什么意义?她忽然低下头,盯住了傅长熙站着的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