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会读心术
公司的几位高层都是自己驱车前往,只有夏扬主动提出载她们一程。
等红灯时,钟菱注意到向晖开一辆宝蓝色的途欢走在最前面,紧跟着的是一辆红色速腾和另一辆火红色高尔夫。她们的黑色桑车落在最后头。
钟菱看一眼专心驾车的夏扬,不觉好笑,她和这车也算是有缘了。
在酒店包厢内,钟菱见到了早上开会时未曾出席的公司财务总监戚婷婷和物流部的主管彭旭。
戚婷婷是极年轻貌美的一名女子,钟菱不到三十就坐上市场总监的位置,已是很不容易,没想到这个戚婷婷看起来比她还要小几岁。
而彭旭五大三粗,一脸的褶子,要不是早早就坐在那里,钟菱差点以为他是哪里派来收保护费的。
菜上到一半,酒未过三巡,向晖笑着说:“你们玩开心点,我先撤了。”
他不顾大伙的叫嚣和极度不满,稍显冷漠的棱角和弧度不经意带上一抹温润暖意,冲着众人摆摆手,离去。
钟菱抿嘴,故意说道:“向总这样有些扫兴呢。”
夏扬笑睨她一眼,“向总一贯如此,习惯了就好。”
方然适时接话,“老大不在,我们才能玩得更轻松自在啊。”
戚婷婷眨眨眼,“对,吃完饭再去泡吧唱K,明天把账单丢给向总就好。”
轻松的语调引起大家的一阵哄笑。
说实话,这样的团队,有朝气有活力,钟菱很想同他们相处和睦,但她清楚地知道,如此团结融洽的氛围,并没有留给她一席之地。
钟菱的猜测没错,这顿为她接风洗尘的水酒,虽不至于如鸿门宴一般凶险,却也暗藏汹涌。
彭旭率先举杯道:“钟总监,我敬您一杯。”
钟菱唇边漾起稀薄的笑意,一口喝干杯中酒。
“钟总监好酒量。”方然带头鼓起掌,给钟菱倒上满满一杯红酒,端起自己的酒杯,笑得只见牙齿不见眼,“我也敬钟总监一杯,欢迎您加入上海办事处。”
钟菱分明听得有人嗤笑一声,再要找人,却不知笑声来自何方。她毫不含糊地把酒喝尽,秀眉一蹙,“方经理请。”
方然明显不胜酒力,勉强一杯下肚,人就有点摇摇晃晃了,斯敏忙起身,眯了眯眼道:“钟总监,我们也喝一杯?”
事到如今,钟菱再傻也瞧出了他们的用心。不就是想看她醉酒出丑嘛,她一定会奉陪到底。她转着酒杯,似笑非笑,“你们是想联合起来把我灌醉么?”
“钟总监真会开玩笑。”斯敏面色稍稍一沉,很快又笑得满面春风,“您同彭经理喝了,也同方经理喝了,不是看不起我吧。”
连激将法都用上了,难为他们这么瞧得起自己。钟菱又岂会让他们失望,挑了挑眉梢,喝酒的时候,眼睛都没眨一下。
斯敏挫败地坐下,讪讪地夹了筷菜放在嘴里慢慢咀嚼着。
钟菱用眼角余光瞥了瞥坐在她斜对面的夏扬,下面该轮到他了吧。她在心底冷笑,想灌醉她,谈何容易。她这辈子只醉过一次,险些酿成大祸,如果不是……现在想来还是心有余悸。
她长长吁了口气,努力撇开那段不堪的往事。她侧过脸时眼尖地瞅见方然一个劲地向夏扬使眼色,后者却出人意料的只作没有看见。方然只得硬着头皮上阵,发动又一轮劝酒攻势。
钟菱酒量虽好,也经不起这些人轮番轰炸,酒意上涌,脸微醺。她面露轻浅笑意,“我去下洗手间,失陪。”
冰冷的水敷上面颊的刹那,整个人清醒了不少。她慢慢地补妆,磨蹭了许久才回去。
或许是其他人逐渐意识到论酒量这里的人无一是她的对手,接下去的时间里,倒没有人再劝她喝酒。钟菱乐得自在,抽空还回了郭芷君的短信,告诉她一会就去医院看她。
又是彭旭第一个坐不住,他摇摇晃晃地站起,喷出一口酒气,“我,我先回去了。”
接着是方然,她酒量最浅,喝得不比任何人少,要不是凭意志力勉强支撑,早就倒下了。
“那结账吧。”斯敏低声说。
钟菱自然没有异议。
所有人都喝得东倒西歪的,自然不能再驾车回去。夏扬将他们一个个塞进出租车,报给司机地址,回头看到钟菱慢吞吞地走来。
夏扬晃了晃手中的车钥匙,“送你一程?”
钟菱面无表情,“你很没礼貌。”
夏扬悠悠然地说:“如果你希望下班后还被人总监前总监后的叫,我可以满足你。”
钟菱被堵得一时说不出话,撇了撇嘴。
“去RJ医院?”
钟菱奇怪地仰起头,“你怎么知道?”
夏扬耸了耸肩,“我会读心术,你信不信?”
钟菱不会轻信他的鬼话,却十分信任他的车技和识路本领,她想了想,微笑,“那麻烦你了。”
车开出几公里,钟菱忽然想到了什么,忙问:“你酒后还开车?”她不知道国内对于酒后驾车会有怎样的刑罚,但在英国,轻则吊销执照,重则监禁。
“我没有喝酒。”夏扬淡淡道。
“哦,”钟菱这才放下心。
“刚才你为什么没有劝酒?”钟菱终于忍不住问道。
夏扬目光平静,眼中有隐约的笑意,“你说呢?”
“……”钟菱无语,就当没有问过。
夏扬把车停在医院门口,轻声说:“把手机给我。”
钟菱虽诧异,仍是递了过去。
夏扬输入一串号码,喉中逸出轻快的笑声:“如果出来打不到车,就拨这个号。”
“哦,叫车电话啊?谢了。”
“……”夏扬仿佛噎了下,却也不多加解释。
钟菱在医院附近小超市买了些营养品和水果提着踏进门,郭芷君正一边啃着苹果一边翻看杂志。
“呦,挺逍遥的嘛。”钟菱调侃。
芷君笑着说:“过来坐。”
正说笑,里间走出一人,她把洗净的水果刀放回床头,偏头一笑,“芷君,有朋友来看你啊?”
极利索爽快的女子,第一眼就很合钟菱的眼缘。
郭芷君笑,“叶紫,我来给你介绍,她就是钟菱。”
钟菱美目流转,下意识地点头,对于叶紫这个名字她一点都不陌生。
叶紫大方地伸出手,“芷君经常和我提起你。”
“呵呵,巧了,她也经常在我面前说你的……”钟菱顿了顿,眨眼,“坏话。”
叶紫哇哇大叫,“背后说人是非啊,太鄙视了。”
惹得芷君咯咯地笑,气氛空前的活跃和融洽。
三人似乎有许多共同的话题,钟菱的性格使得她很少对仅有一面之缘的人坦诚相待,但叶紫是个例外,自有其人格魅力。
期间叶紫接到一个电话,自己躲角落里听去了。
不一会她笑眯眯地说:“我走啦,你好好休息。”
郭芷君慢条斯理地修着指甲,“嗯,你好好约会。”
叶紫啐了她一口,脸红红的跟钟菱打了声招呼后离去。
“这个重色轻友的家伙。”郭芷君轻声嘀咕。
“怎么?”钟菱随口一问。
芷君一指窗户,“肯定是她老公来接她了呗。”
钟菱站起身只来得及瞧见叶紫上了一辆宝蓝色的车,倒车后,飞速驶离。“他们感情很好吧?”她问。
“嗯,大学同学,结婚也好几年了,还好得如胶似漆。”
钟菱啧啧道:“你妒忌啊。”
郭芷君翻白眼,哼道:“是啊,我嫉妒你还没嫁出去。”
钟菱不由笑了笑,她这个损友向来口无遮拦,随她说去。
从芷君处出来,夜色迷蒙,月色柔美,拜某人的乌鸦嘴所赐,门口一辆出租车都没有。钟菱频频看表,久久未候着车,她索性往外走了几条马路。
这时,她看到了一家名为Atlantic Bar and Grill的酒吧,竟然和她在英国经常光顾的那间有着相同的名字。强烈的好奇心,使得她不顾一切地推门进去。
一进门,她就微微吃了一惊,无论是装修还是摆设,甚至是墙上的霓虹灯,吧台的位置,都一模一样。
幸好调酒师是张完全陌生的脸,否则她真会神经错乱的。
她敲敲吧台,“来杯Bloody Mary。”
调酒师的长相是那种张扬狂放的,声音却低哑深沉。“稍等。”
钟菱举着酒杯细细品尝,不时有人借机同她搭讪,都被她委婉拒绝。此时已近午夜,酒吧的生意越发红火,形形色色的人群在这里释放自己,像她这样眯眼打量众生百态的并不多见。越热闹的地方反而愈加觉得寂寞,被放逐的感觉突然袭来,胸口堵得发慌,她又多叫了几杯酒,在桌上排开,每喝尽一杯,仿佛能驱走一点寒意。
“小姐,一个人喝酒不闷么?”尽管已有多人被拒绝,仍有不怕死的送上门来。
钟菱不耐烦地道:“走开。”她心情不佳,语气有些恶劣。
“来这里买醉的还装什么清高?”那四十多岁已有肚腩的男人一屁股坐下,身体慢慢地贴近。
钟菱一脸的嫌恶,她猛地起身将几张钞票拍在吧台上,抓起拎包就走。酒吧里就有这样无聊的人,扰得人不得清净。
Bloody Mary口感极好,但后劲十足,钟菱多喝了几杯,略感头晕目眩,她取出手机,拨号,电话很快被接通。
“唐铮,我在Atlantic Bar and Grill,来接我。”就像从前许多个夜晚一样,她第一个想到的还是唐铮,却忘记昨晚就在电话里,他们已经分了手。
对方没有回应。
“你怎么回事?”钟菱拍了拍手机,有些发怒了。
唐铮低低叹了一声。
冷风一吹,钟菱瞬时清醒了。她揉了揉发胀的额头,懊恼不已。
“钟菱,”唐铮忽然说道:“现在想挽回是不是迟了点?”
钟菱嘴角挂上一抹冷笑。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唐铮温和的嗓音不疾不徐地从电话的另一头传来,像是在教育她,又像是能看穿她心事的得意劲。
钟菱缓缓笑开,对着话筒一字一句地说,“对不起,拨错号码了。”她毫不迟疑地挂线,目光冷凝。唐铮的面容在她脑中一闪而逝,钟菱握着手机,万千惆怅横亘胸中,无法排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