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寥寥想结婚了
周六,寥寥睡到自然醒,打扫了一下屋子就中午了,她煮了个青菜素面,淋上两勺蟹黄酱,吃得鼻尖冒汗。
午饭过后最容易犯困,寥寥躺在沙发上睡了过去,一觉睡到三四点。
醒来后,寥寥洗了把脸,醒了醒脑子,然后换上衣服就去瑜伽馆,上每周六固定的瑜伽课。瑜伽馆就在水绿天苑的外围商铺里,徒步也就10分钟。
单身这么久的寥寥,其实挺享受独身生活的。
平时上班,她尽量在学校把工作做完,下班回家后,如果学生家长找她,她就帮忙解决,大多数都是问作业或家庭教育方面的,如果还有时间,她就楼下跑跑步、练练瑜伽,或者练练字、看看书,偶尔会追追剧。
周末是她的休息日,打扫屋子,上瑜伽课,爬山,看展,见朋友,有好电影就去看。
她不喜欢喝酒、不爱蹦迪、不参与无用的社交,她把自己的生活安排得井井有条,不焦虑、不自怨、不自怜、不自苦。
工作后,她就开始泡脚、运动、控制饮食、不食或少食冰冷,她希望自己健康。因为之前有次痛经痛到直不起腰来,而她身旁却无一人。因为体会过疼痛的滋味,所以她想好好保重自己。
林话笑她活得像个老干部,生活无聊又无趣。
但是她却并不觉得。
她的生活平淡无奇,可她挺享受的。
她时常想,如果人类是蚯蚓这类生物该多好,可以靠自己繁衍后代,不用苦恼婚嫁生子。
前两年被催婚得厉害的时候,她甚至想去领养一个孩子,或者找个人生个孩子,她不想要老公,只想要孩子。
可是当她把这些想法说出来的时候,得到的是何柔的痛哭流涕。
今年过年的时候,何柔照例在除夕夜的晚饭后,给两个孩子派发红包,祝愿两个孩子早日成家。两兄妹听着只是敷衍地“嗯嗯啊啊”。
儿子三十多了,女儿过两年也三十了,可是这一个两个的都单着,一副不着急结婚的样子。看着敷衍她的两个儿女,何柔有话难言。
何柔看到许安澜只顾着看春晚,对两个孩子的大事漠不关心,气不打一处来。所以两人又吵起来了。
许听白烦躁地点了根烟,听见寥寥的咳嗽声后,才想起来妹妹有咽喉炎闻不得烟味,赶紧出门去。
寥寥看着互相指责、谩骂对方的父母,心如荒井,不起涟漪。
吵累了的何柔,转头看到坐在沙发上看春晚的寥寥安安静静的,一由得一怔,心里一慌。
什么时候起,女儿这么平静、坦然地接受她和许安澜的争吵了?
寥寥四五岁的时候,最见不得她和许安澜吵架,只要他们一吵架,寥寥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抱着她的大腿喊“爸爸妈妈不要吵架”。
长到八九岁的时候,寥寥见到他们吵架会躲回房间独自大哭。
十几岁的时候,寥寥不大哭了,学会躲开争吵的战场,默默流泪。
再然后就是今天,这是这么多年来,寥寥在他们夫妻俩吵架的时候没有走开,还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样,仿佛她和许安澜的争吵就如同吃饭喝水一样日常。
当下,何柔慌得不行,因为女儿的神色太过安静。
那份安静,只有历经岁月蹉磨后的老者才会有,那是老者看淡世事后的放下。可是她的女儿才二十多岁,正是韶华正盛、生机盎然的时候,不该是这样的暮气沉沉。
何柔张了好几次嘴,想跟女儿说点什么,可是就是说不出来。
晚睡的时候,何柔来到女儿的房间,纠结着该怎么开口。
寥寥自小敏感,怎么看不出来何柔有话想对她说。
她只是觉得好笑,何柔平时爽快、直白如男子,怎么会这般扭捏。她笑着问:“妈,你究竟想说什么?”
何柔屏着呼吸,小心翼翼地开口:“了了,你跟妈妈说,真的没有男朋友吗?”
“没有。”寥寥摇摇头。
“那以前给你写情书的那些男同学呢?还有联系吗?”
“他们都结婚了。”
“那你什么时候结婚?”
“我一个人也挺好的,不一定要结婚的。”
何柔听了急了:“你现在能工作,是好。那等你老了,走不动了,你怎么办?总得嫁人生子的。”
“那我就去领养一个,或者随便找个人结婚,生了孩子就离。”
“你说什么胡话,婚能随便离吗?”何柔又惊又气。
“那我老了就去养老院,养老院有护工。”
“那护工能和家人一样照顾你吗?护工照顾你是本职工作,给不了你情感上的慰藉,亲人照顾你是因为亲情、孝顺,你忘了阿秀阿婆那个护工了吗?一天喂两次饭,三天才擦一次澡……”
“那这世界上的子女也不一定都是孝顺的子女啊,不都有好多不赡养父母的子女嘛!这有跟没有一样,白养了,还不如一开始就不生养呢,一个人多潇洒啊?”
“你要是有孩子了,难道能把孩子教养成那样吗?”
寥寥沉默良久,问何柔:“妈,那你这三十多年的婚姻,过得幸福吗?”
这话,问得何柔哑口无言。
寥寥接着说:“妈,我不想跟你一样。”
何柔一听,泪潮汹涌,把寥寥吓了一跳。
在她印象里,何柔极少哭,无论是工作上被刁难,还是被她爷爷奶奶欺负,就连跟她爸爸吵架都不见她流过一滴泪。可是今晚,她的一句话竟然让她刚强的妈妈哭得不能自抑。
何柔那一刻才知道,自己的婚姻给女儿带去了什么样的伤害。她现下算是明白这么多年来自己的女儿为什么不谈恋爱了,以前那些邻居还羡慕她何柔的女儿不早恋,守得住一颗心只搞学习。都是狗屁!她女儿这是看着她不睦的婚姻心死了。她也悔恨莫及,怎么没早点察觉到女儿的心理状况,女儿临近三十,木已成林,不知道还能不能挽救。
何柔一边哭,一边心里自责得要死。
“了了,你别这样,这世上也是有好婚姻的,我和你爸的婚姻是不好,但是谁说你的婚姻就会跟妈妈的一样?妈妈求你,你千万不要有孤独终老的念头好吗?也不是让你立马结婚,只是你多去接触接触。”何柔肿着双眼抱着寥寥,就像她小时候生病那样抱着她,一边抹擦着她的后背,一边哽咽道,“我和你爸要是不会老,我肯定不逼你,我们就养你一辈子,但是爸爸妈妈是会老的,是会走在你前面的,我就怕我们死后,你又没家庭孩子的,过得孤单。”
大年三十的晚上,有人和家人彻夜守岁,有人和朋友通宵玩乐,有人和爱人相拥同眠,可是许家寥寥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摊煎饼似的,睁眼到天明。
寥寥家是一栋三层楼的小别墅。一楼是一厨两厅两客房,许安澜从莞城回家后,直接住在了一楼;二楼和三楼布局一样,都是一厅三房,每间卧室都带衣帽间和洗浴间,何柔和两兄妹一直住二楼,许听白工作后,何柔就把他的铺盖卷一卷扔三楼去了。
往年大年初一,寥寥都是赖床到中午的,可是今年却例外,估计是前一晚何柔的哭泣吓到她了,所以睡不太着。
寥寥7点就下楼了,想吃点早饭出去散个步。可是她刚想打开饭厅的门,就听到饭厅里传来了何柔的哭泣声和压低了嗓音的骂声:
“许安澜,以前我不管,但是从今年开始,除了生活费,你不许再给你父母偷偷塞钱!别以为我不知道,那些钱最后都落到你兄弟姐妹的口袋里了!”
“你女儿都不想嫁人了!还有你儿子,谈了那么久的女朋友为什么不带回家来?还不是不想结婚!”
“我的儿女这一辈子能找个知心人结婚最好,找不到我也不逼他们,但是家里的钱得留给他们傍身!我们还要多攒些钱给他们俩……”
“你要是还有一点做父亲的自觉,你就好好为了咱们的孩子多考虑考虑。不然我跟你没完!”
“你可是离家15年的,俩孩子你一个没管过!”
长久的沉默后,是许安澜的叹息声,低沉的声音里还夹杂着一丝轻颤:“我知道了……以后我们少吵点架,你要是跟我吵也避开着两个孩子……”
“你以为我想跟你吵?还不是你!”
“好好好,都是我的错……”
……
这么多年了,寥寥第一次见自己的父母这么平和的吵架,没有歇斯底里的谩骂和指责,有的是他们为了子女的各退一步。
她该高兴的,可是为什么却在无声流泪。
许安澜和何柔,不是好丈夫好妻子,但是他们绝对是好父母。
虽然两兄妹是在外公家长大的,许安澜外出工作15年,何柔也忙工作,疏于陪伴,但是对于子女的教导,夫妻俩并有撒手不管。许安澜会每周打电话给兄妹俩,询问近况,听他们兄妹的喜怒哀乐愁;而何柔每晚回家了,要检查兄妹的作业,准备他俩第二天的早饭,管好他们的吃喝拉撒睡。
逢年过节回爷爷奶奶家,寥寥多少受过奶奶的冷嘲热讽,婶婶妹妹的挤兑,但是何柔从不让她委屈,她总是在第一时间跳出来,像护犊子的母狼那般挡在女儿身前,与之厮咬。
大年初二,舅舅一家六口人,包括怀着身孕的大表嫂来寥寥家探亲。
何柔看着因怀孕而丰腴的大表嫂,一把拉住舅妈就往二楼去。
不多时,舅妈红着眼眶下楼,扯着跟几个哥哥玩跳棋的寥寥就往楼顶上去。寥寥大概猜出了是什么事,插科打诨道:“哎哎哎!舅妈你不跳广场舞改练功了吗?瞧您这手劲……哎呦喂轻点……我手要脱臼啦!”
来到楼顶,寒风凛冽,寥寥没穿外套,冻了个大激灵。
“舅妈,太冷了,我下去穿个外套?”看舅妈那气势凛然的样子,寥寥想遁走。
“别想逃!冻不死你!”舅妈用手扫了扫额前吹乱的头发,面色不虞,“说!你从什么时候开始不想结婚的?”
“哪有的事?我是太忙了,没顾上。”寥寥眼神闪躲,嬉皮笑脸的,“我们学校好多人追我的,回去我就跟人挨个约会去!”
看着就是不承认的寥寥,刘秀华真想打死她,可是舍不得。
刘秀华软下口气,顺了顺寥寥被风吹乱的一头长发,语重心长地说:“寥寥哇!虽然你没享过爷爷奶奶的福,但是你是在外公家被我们宠着长大的,我们家就你这么一个女孩,你舅舅之前还说不想你嫁人,要给你找个上门女婿。”
“但是寥寥啊,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社会繁衍生息的法则。往大了说,是为了推动社会的发展,是为国家做贡献,是为国家提供人才资源储备最基础的一环。都说科技是第一生产力,但是科技也是人创造发明的,所以归根结底,人才是第一生产力、第一手资源。如果人不重要,全球的各国还会鼓励生育吗?我们国家还会开放三胎吗?”
“往小了说,人是群居动物,喜欢抱团取暖,这是人性。传宗接代,养老送终,你养育我长大,我陪伴你到老,文化、情感、血脉,一代接一代传承,生生不息,几千年来都是如此。”
“我们有幸生于一个和平的国家,国家为我们提供安稳、良好的生存条件。与其他国家相比,我们享有的权利何其宝贵、难得。我们每个人顾好自己的小家,努力工作,交税纳税,报国效国爱国,这何尝不是公民的义务。”
“是!你爸妈的婚姻是不幸,但是那是他们两个人的事,跟你没关系,你别往自己身上套枷锁。这世上的婚姻无非两种,因爱结合和搭伙过日子。但无论哪一种都有两种结局。因爱结合的,要么携手同行,相爱到老;要么行至半路,貌合神离,形同陌路,有的离婚了,有的继续耗着,过完余生。搭伙过日子的,要么过着过着生出了情意,结局圆满;要么就纯粹搭伙过日子,除了一张桌子吃饭,一张床上睡觉,生个孩子传宗接代,养儿防老,再无其他。但是无论婚姻缘由是哪种,结局都是自己可以改变的。”
“舅妈那一辈的人是传统的,我们的观念里,人就是要结婚的。结婚生子的意义,就是让我们体会到这世上的多样情感,和父母长辈的孺慕之情,和知心爱人的相守之情,和绕膝儿女的天伦之情。”
“我也知道每个时代都有不结婚的人,我也接受、理解现代社会的婚姻观,婚姻是自由的,无论你结不结婚,和谁结婚,舅妈都支持你。但是舅妈不希望你是因为恐婚才不结婚的。舅妈希望你有开始的勇气,如果不如意了,也有结束的底气和果决。”
“你这个孩子太过重情,我就怕当你所有爱的亲人都离开后,只剩你一人独自行走在这红尘路上,未免太过孤单了,我们不舍得你踽踽独行。”
“每一个存在世上的人总得有归处,心总得有牵挂,才不至于活得像浮萍。”
“结婚的事,你也不要着急,你别随便什么人都嫁,一定要找一个两情相悦的,舅妈希望你婚姻圆满。现代科技发达,四十五岁还能生孩子呢,我们慢慢找,你也不要害怕,我们一家人都在你身边呢!实在找不到,你忘了你还有三个表哥了,你大表嫂可是怀孕了,以后她的孩子也是你的孩子,也能给你养老送终。”
寥寥不记得怎么下楼的,只知道,她抱着舅妈哭得头会脑涨。
年初六,灼灼来接她回莞城。
许家父母照旧帮她放行李,灼灼的后备箱都是许家父母给她收拾的东西,各类干货、蔬菜瓜果——都是何柔去郊区乡下跟老乡买。其实这些东西莞城都能买到,但是何柔觉得,什么东西都没有老家的好。所以寥寥哪怕觉得麻烦,却没制止过一回。
何柔照旧吩咐小外甥要慢点开,别着急。
每次离家,寥寥从不回头看送行的父母,可是这一回,她没忍住,看着年迈的父母向她挥手道别的画面,寥寥瞬间鼻头一酸。
看着后视镜里越来越渺小的父母剪影,寥寥脑子里响起了大年初一无意听到的对话,以及年初二舅妈跟她说的话,不由得泪流满面,吓得何灼灼差点握不住方向盘。
没两年她就三十了,以前的那些同学早已结婚生子,或者正在走向结婚生子。可是只有她,不愿踏上那条路。
现代社会,活法很多,人生确实不一定要结婚生子,可是看着早已生出白发的父母那有点佝偻的身影,寥寥那一刻特别自责,人生快至而立之年,可是她竟然还让长辈那么操心。她觉得自己白读那么多书了,做不到承欢膝下就算了,难道还要让他们跟外公一样带着悔恨离去吗?那她和父母又有什么区别?
外公带着悔恨离去这件事,一直是她的心结,她一直告诫自己,千万不要活成父母那样,千万不要让自己的亲人再经历一遍外公经历过的。可是她不就正在重蹈覆辙吗?
哭完后,她决定自己要结婚了。
既然要结婚,那要找个什么样的人,寥寥心里也有谱了:
得原生家庭和睦,人品好,高矮胖瘦不论,不求对方多有钱,只要有一技之长,能与她一起养家、教养子女就好。
她想好了,她有房有车,车贷没几年也就还完了,只要对方有个稳定的工作,没房没车也行,只要没有不良嗜好,凭着两个人的工资,日子应该不至于过得太差。虽说这世上和睦的婚姻,百分之九十都跟金钱挂钩,钱能解决婚姻里百分之九十五的烦恼。但是她不逐利,只想和对方和睦相处,生儿育女。
她只要婚姻,和对方相敬如冰就好,她实在是不喜欢吵架、打架。慢慢相处,没有爱情也会有亲情,做不成爱人就做亲人。
回到莞城后,她开始寻找一切办法相亲,同事、邻居、相亲平台,本以为她和第16个相亲对象会顺利地恋爱、结婚、生子,过完一生。
谁知道对方会搞冷战这一出啊,虽然她也有错,低估了自己恐婚的程度,但是冷暴力也是暴力啊。
上完两个小时的瑜伽课,已经是晚上七点了,寥寥出了一身汗。
回家路上,她特地绕到小区超市买了些东西。
回家后,她进厨房淘米煮粥。
洗完澡吹好头发后,粥也好了。
寥寥穿着蔷薇色的居家服,给自己盛了碗粥。刚吃没几口,门铃就响了。
是季凉风,看样子刚回来。
“在吃晚饭?”季凉风看着来给他开门的寥寥,嘴里咬着一个陶瓷勺,软着嗓子问道。
“正吃着呢,凉风哥你吃了吗?”寥寥拿掉嘴里的勺子。
“我也没有,这是聚德楼的茶点。”季凉风扬了扬手里的外卖袋,“你那天不是说想吃吗?我今天下班回来刚好路过,就去打包了一些。”
经过一周的时间,加上灼灼说“要跟季凉风互帮互助”,寥寥已经把季凉风归为表哥那一拦去了。她从鞋柜里拿出晚上刚买的新拖鞋给季凉风。
季凉风看着新拖鞋,眉梢挂笑。
“不知道你爱吃什么,所以我打包的都是招牌,你看看。”季凉风把食物拿出来,揭开盖子,摆在饭桌上——无骨鸡爪、海虾红米肠、虾饺皇、流沙包、明虾蟹子烧卖、腐皮金菇卷……
寥寥给季凉风盛了碗粥,拿了两双筷子出来,看到桌上的茶点两眼晶亮:“都是我爱吃的!”
说完,寥寥把粥推到一边,筷子伸向了外卖。季凉风看到,就把外卖往寥寥面前推了推。
“凉风哥,你们公司找好了吗?”寥寥吃到七八分饱,就放下了筷子。
季凉风喝完碗里的最后一口粥,放下勺子说到:“嗯,今天签合同了,明天开始找装修公司装修。”
寥寥倒了杯水给季凉风:“你们速度还挺快的。”
“接下来我估计会很忙。”季凉风吃着寥寥剩下的外卖。
“忙碌是人生常态。”寥寥左手摸向饭桌上的白桔梗,桔梗花已经全部开了,每一朵都开得很热烈,白如山巅之雪。
季凉风拿起流沙包,撕掉包子底部的笼屉纸,问寥寥:“你明天几点去柏宁?”
“11点出门。”寥寥看着季凉风吃了两口流沙包,“对了,凉风哥,你明天不是要去找装修公司吗?不用特地赶回来接我,我可以自己去。”
季凉风可能是觉得甜腻,喝了口水才道:“顺路的事,我12点在柏宁附近有个饭局。找装修公司于海他们去,我最终敲板就行。”
“哦哦,我就是怕麻烦你。”寥寥讪笑。
“不会。”我就怕你不麻烦我。季凉风心里道。
周日11点,季凉风来按寥寥家的门铃。
寥寥穿了件及膝的红色碎花吊带裙,外搭一件黑色薄针织开衫;及腰的长发侧编了麻花辫,麻花辫尾回扎成小揪揪,别了朵黄色小绒花;手上拎着一个黑色方形小皮包。很是温柔甜美。
季凉风一件白色衬衫,配一条黑色西装裤。很是干练。如果再配上一副金丝边框眼镜,那一定很杀众多女性。
两人站在电梯口,极是登对。
寥寥今天穿的是小白鞋,个头只到季凉风的肩膀。
“凉风哥,你多高啊?”寥寥盯着电梯门上的身影,问出了见面后的疑问。
“净身高184厘米,怎么了?”季凉风低着头,看着寥寥的头顶。
寥寥仰起头说:“好高,我得仰着头跟你讲话。”
季凉风被寥寥认真的表情逗笑了:“那我以后弯着腰和你说话。”说着就弯下腰。
“叮——”电梯门开了,里面没人,两人走进去。
“凉风哥,灼灼以前说你不爱笑的,可是你明明很爱笑呀。”寥寥看着低着头的季凉风。不知道是不是光线问题,还是白衬衫的衬托,寥寥觉得季凉风好像白了一些。
季凉风眼神温柔:“可能你说的话好听吧!”说完,他笑得愈加温柔。
闻言,寥寥的眉眼皱在一起,很是怀疑这话的真实性。而季凉风看着皱眉眯眼的寥寥,觉得实在喜欢,不觉更加开怀。
40分钟后,季凉风的牧马人停在了柏宁教育城门前的停车位上。下车前,寥寥特地打开副驾驶上方的镜子检查了一下妆容。
季凉风自出发后就不怎么说话,现在看到寥寥这样,神情更加严肃,语气微冷地问:“你和谁吃饭啊?”
寥寥端详着镜子里的自己,没发现季凉风的异样:“以前实习认识的一个朋友。”
“女生?”季凉风绷直身子坐正,继续问。
寥寥拨了拨额前的刘海,“嗯”了一声。
季凉风轻吐一口气,靠在车座上,语调轻快:“什么时候结束?”
寥寥想了想:“两点前吧,培训机构周末很忙碌,中午都走不开,她还是特地请示校长要了休息时间呢。”
季凉风看寥寥检查得差不多了,下车来给寥寥开车门:“那你结束了给我发微信,我这边目前还不知道几点结束。”
“没事的,凉风哥,你忙你的,我自己打车回去就好了。而且我估计会去机构见见以前的老同事。”
季凉风想了想,答应了,只是叮嘱寥寥回家前后要给他发信息。看着寥寥走远了,他才驱车离开。
寥寥来到教育城旁边的小吃街。
小吃街原来不是小吃街,开发商看到教育城周边零散的饭店生意兴隆,所以快刀斩乱麻,跟生意惨淡的服装店主们解约重新招商,不愿解约的就支付一部分资金,供店主重新装修使用。看小吃街这几年的生意,就知道开发商当年的决定没错。
寥寥径直走到小吃街最里面的“晖记粥铺”,店门口已经坐了一排等号的学生和家长了。晖记粥铺是小吃街里生意最好的店铺之一,它的各式滚粥特别好喝,配菜不仅地道,花样也多。
寥寥实习那阵子,和林话两人一周要来一次。林话情商高,会来事,第一次来就加上了老板的私人微信,经常跟老板订位、叫外卖。
寥寥在门口看见林话已经在里面了,抬步过去。两人边寒暄,变点菜。
寥寥点了自己爱吃的鸡丝滚粥和无骨鸡爪,外加蒜炒空心菜。她喝了口水,问林话:“最近怎么样?”
林话也点好了,合上菜单,垂了垂眼帘,答道:“开学都是巨忙碌的,你又不是没在机构待过。”
寥寥直视林话的眼睛:“话话,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每次发微信,你都是跟我报喜不报忧的,还拿不拿我当朋友了?”
林话败下阵来,叹了口气:“就那样呗,先凑合着过。李楠现在的工资就付房租,还他的债务。被消磨殆尽的斗志不是那么容易重新建立的。”
李楠是林话的先生,他们去年领证了。
李楠是某广告公司的策划专员。
某次,寥寥和林话实习的机构要搞周年庆活动,找到了李楠的公司,一来二往的,林话和李楠就相熟了。
寥寥实习结束的那天,林话告诉她三个好消息,一个是她瘦到了减肥以来的最巅峰——120斤了她!第二个是她转正了,第三个是她和李楠确定关系交往了。那个时候,林话处于恋爱的甜蜜阶段,每天都是容光焕发的。
林话条件其实很好,重本师范大学毕业,莞城本地人,家里有房有车。林父在私企单位工作,今年刚退休;林母专职家庭。
姐姐是莞城市中心医院骨科医生,姐夫是莞城房地产中介的门店经理,两人结婚多年,遇上莞城安居房最便宜的时候,早早就排到了队,房子前两年就已经入住了,儿子今年读二年级。
林话下面还有一个弟弟,在国企工作。
按理说,出生于这样条件不错的家庭的林话本该是自信张扬的。
可实际上的林话却是自卑、敏感的,因为她胖,从小到大没少遭受过同学的嘲笑和孤立。
实习的那一年,林话决心减肥,她借助药物、控制饮食和大量运动,一米六的她从160斤瘦到了120斤。
寥寥看着谈恋爱的林话是那样的美丽、自信,真心希望她能始终如此。
可是就在谈婚论嫁的时候,林话发现了李楠的三十来万的债务。
后来,林话才告诉寥寥,她实习结束的半年后,李楠就辞职和朋友一块做生意了,可是因为他们错信了生产商,使用劣质原材料,导致血本无归,宣告破产清算了公司资产后,李楠和朋友还要在限期内赔偿合作方五十万,均摊下来就是一人二十五万。
等到林话知道的时候,已经过去一个月了。
李楠接受不了事业上的打击,不但所有身家打了水漂,还要负债二十几万,一夕之间,他整个人颓丧极了。
林话给过李楠调整的时间,整整两年。可是李楠就此一蹶不振。而为了在限期内还上二十五万,李楠借了私贷,私贷利滚利,今年年初的时候已经到三十万了。
林话提过让李楠重回广告行业,可是李楠怕丢面子,只因当时辞职就说过是去创业的,创业创成这样,他实在没脸。
后来他也找过好几份工作,可是都是干不到两三个月就被辞退。林话还曾笑言,不如先去送外卖,一来只要肯吃苦,工资绝对不低,二来可以趁此多了解莞城的公司,说不定可以从中找到适合的工作,可是李楠觉得太辛苦,不愿干。
林话提过分手,想以此来刺激李楠的上进心,但是林话对着哭哭哀求、不愿分手的李楠狠不下心来。
去年,在林父的帮忙下,李楠在市中心某商场销售部任文职,工资不高,但胜在稳定。
李楠能借钱的朋友没几个,他也拉不下面子去借钱,所以私贷就这么一点一点的还着。
李楠的工作渐渐进入稳定,林话就在去年年底和他去领证了。
两人在外面租了一房一厅,没婚礼、没聘礼,只有李楠父母带来的一个金戒指。
李楠父母身体不是很好,没存下什么钱。
早几年倒是有一笔20万的存款,但是因为跟着亲戚一起搞放贷失败了,至今这钱都没追回来。二老就靠着社保过日子。
李楠倒是孝顺,没把负债的事情告诉他们。
寥寥老家的邻居,有好多“贫贱夫妻百事哀”的夫妇,所以在那期间,寥寥也跟林话提过让她分手,可是林话只是叹息。寥寥也就不好多说什么了。
寥寥有时候觉得林话好可惜,明明握着一副好牌却没打好,就因为自卑,不敢分手,所以现在一直为钱烦恼。
寥寥甚至不理解林话,为什么明知对方负债,还款明显还很困难的情况下,还要与之结婚。
结婚真的那么重要吗?辛苦的婚姻也要结?
寥寥心中就像吃下了一个柠檬,酸楚极了:“需要用钱你就跟我说,虽然我现在要还车贷,工资也不是特别高,积蓄也不多,但是救急还是有的。”
“你放心,不会跟你客气的,我上次买车付首付不就向你借了五万嘛!”林话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不说这些糟心事了,你还在继续相亲吗?”
“相啊!”寥寥看着对面复胖的林话,点了点头。
林话这几年因为李楠的事情,根本无暇维持身材,所以她复胖了,但是寥寥觉得,外形胖瘦不重要,活得开心才是最重要的。
这时候,饭菜上桌了。晖记粥铺的粥都是小瓦罐熬煮的,刚从火炉里端下来的粥罐,热气氤氲,罐里的鸡丝粥不断吐着奶白色的泡泡。
寥寥盛了一碗出来,粥熬得极好,香糯滑口,米粒软绵,鸡丝入口即烂。
吃过午饭后,寥寥没去打扰以前的同事,她知道,周末是培训机构最忙的时候,不是叙旧的好时机,所以她去买了些奶茶,和林话一起提到机构前台就走了。
刚坐上车,寥寥接收到了季凉风的微信。
季:结束了吗?
了了:结束啦,我刚上车。
消息刚发出去,聊天页面顶端就出现了“对方正在输入中”。
季:好,你注意安全,到家了跟我说。
了了:嗯。
季凉风此刻正在离教育城两条街的南都饭店里,和柏宁教育城的开发商老板、物业经理正在商量引进安全教育的合作事宜。物业经理四十岁上下,看到季凉风在发微信,揶揄道:“怎么?家里那位查岗啊?”
季凉风听了,宠溺一笑:“是就好了,我倒是希望她能主动联系我。”说着拿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
开发商老板和物业经理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奇,季凉风自从进了包间就肃着一张脸,他们还以为这位年轻军人不苟言笑呢,没想到啊,百炼钢也能化为绕指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