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夜奔
缪世章蓦然一声,宋宗英一惊失手,东西掉落,谭逸飞急忙去接,已被缪世章先一步接到了手:“先生好酒量,却没想到缪某酒量也不差吧?”
谭逸飞微笑如常:“缪兄品酒名闻全县,自当擅饮。”
缪世章冷笑一声,突然打开手中之物,宋宗英不由紧张得“啊”地叫出来。
一只精致小木匣,内装一支极为精美的红宝石金钗。
缪世章皱眉:“这是什么?”
谭逸飞一笑:“雪薇与大小姐一见如故,特意选了这件心爱之物送给大小姐,以表姐妹之情。”
缪世章:“哦?那穆小姐怎么没来呢?”
谭逸飞:“原来是打算今天散了课我陪她来的,可是一早雪薇出门太过匆忙,把这钗忘在桌上,我说就替她带在身上吧,想不到竟比她先见到大小姐一步。”
宋宗英:“缪世章,还不赶快给我,事事你都横插一手,连女孩家的发钗也要抢吗?”
缪世章一怔,谭逸飞已拿过钗匣递给了宋宗英。
梁嘉琪和宋宗祥已被扶回后院。
谭逸飞故意大声道:“大小姐也太任性了,请听在下一回劝,大队长和夫人为大小姐的良缘操了多少心呐,贵客将至,您这不吃不喝的,身子坏了又怎么和有情人比翼齐飞呢?”
宋宗英忽的大悟,呆住了。
谭逸飞:“谭某啰唆几句,不打扰几位清休,这就告辞了。”
谭逸飞一揖而去,梁嘉琪感激地看着他的背影,缪世章却仍疑心未去。
_
穆雪薇的确正在学堂教授英文,就见学堂外聚满了人,大家伸长了脖子拉长了耳朵听着雪薇清脆的单词声。
“洋人咱也不是没见过,叽哩呱啦说的啥呀,就穆小姐的洋文那叫一个好听!”
“我这娃儿真是有福气,能跟着穆小姐学,我心里甭提多光彩啦。”
“谁说不是呢。将来和穆小姐一样,洋文一念,谭先生的大洋就哗哗地来。”
_
天上的鸽子在飞,谭稚谦在院中仰头看着,心情难以平静,在廊下来回走,燥动不安,心中无时不想着宗英。
_
铜铃摇响,孩子们快乐地奔出学堂,穆雪薇最后走出,有好多孩子仍围着她问这问那:
“雪薇姐姐,你为什么不天天来教我们呢,我想天天和你学。”
“我也是我也是……”
穆雪薇笑着蹲下身:“姐姐非常非常喜欢教你们英文,学问呀就象是大海,英文只是其中一朵小小的浪花,你们要学的东西可多着呢。逸飞哥哥已经在给学堂存钱了,以后学堂就会有音乐教室,姐姐教你们唱好听的歌,跳快乐的舞,好不好?”
穆雪薇在院中随意地轻跳了几下,优美轻盈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好啊好啊!雪薇姐姐好美啊!”孩子们兴奋地蹦起来。
穆雪薇笑了:“好了,快和爹娘回家吃饭吧,跟雪薇姐姐和谭教习说再见。”
孩子们恋恋不舍地走出校门:“Goodbye,Dearsister! Goodbye,Teacher Tan!”
爹娘听到自己的孩子竟说出了洋文,都欣喜若狂地搂住他们。
穆雪薇笑着和大家摆手,一旁的谭稚谦却忧心满目,踟蹰走进寝室,雪薇好奇地悄步走到窗前往里看,只见谭稚谦烦闷地在房中度步,好不容易让自己静了静,从书架上取出一本册子,慢慢翻着,均是不同书法的字笺,轻叹道:“术不与今同,肖名亦可宗……政自愁傍午,胡为说并冲……”
穆雪薇见谭稚谦呆呆地望着那幅字,是幅很讲究的金面旧锦,忽然想起逸飞那份遗训,也是这样的金面旧锻,不由留了个心。
_
中午的宴席缪世章虽未醉倒,但也确实过量,加上谭逸飞酒令胜出,他更郁闷了一下午,到得傍晚才恢复精神,他缓步走进酒楼,已听到里面人声鼎沸,忙急走几步,讶然看到谭逸飞正指挥酒工给柜上送酒,众酒客欢呼着,伙计们忙得团团转。
童铁匠:“还是仙客来这龙头面子大,看,谭先生亲自给送来了。”
谭逸飞一揖:“逸飞是替钱老板来的,晚上他茶馆人手少,在下和兄弟们就代劳了。
童铁匠:“谭先生,你就是不说又有谁不明白?你这高招又有谁不佩服?”
谭逸飞笑道:“多谢各位多谢各位,酒仙能上仙客来的柜是谭某的荣幸啊。”
童铁匠:“要我们说呀,早该上了!最香的酒进最大的酒楼不是更给咱九仙争面子吗?多少外镇客便是冲着这来的呀”
“是啊是啊!”
谭逸飞意气风发笑语频频,角落里的缪世章沉沉地盯着他:“布庄没清出去,银号他也成了大户,如今竟然又让他踏进了酒楼!宋府三大家业均已染指,此人手段真是防不胜防!”
缪世章冷冷的愣了片刻,瞪了一眼酒仙后闷声出门。
_
宋宗英也是聪明,接了发钗却不细看,仍蒙头大睡任人不理,众人也拿她无法。
待得星月初上,她才悄悄起身,打开桌上小灯,木匣中的钗钿精美夺目,红宝石发着流光。
宋宗英痴痴地看着,回想着当日和稚谦共读《长恨歌》的柔情“钗留一股合一扇,钗擘黄金合分钿,但教心似金钿坚,天上人间会相见……”
想着想着,自语道:“稚谦……我懂,这钗的心意我懂,我知道你心疼我,我又何尝不是?”她淡淡地笑,有些伤感,随手将钗上的两簪分开想要插钗入发
突然,两簪分开之时,珠花下竟带出一个细小纸卷,精巧缠在珠针处,随之插在钗管中。
宋宗英心嗵的一跳,下意识地看看窗外,再细细读着纸条,蓦地眼睛大亮。
_
一只同样精美的金钗握在纤手中。
穆雪薇的客房,铜面瑞菊纹的圆镜是谭逸飞特意为她定做的,只因雪薇最喜爱菊花,此刻镜中映出她绝美的容颜,幸福的微笑。
一双手正在轻轻梳理着她的秀发,黑亮的长发如瀑般散下,谭逸飞温柔的双目,认真绾着雪薇的黑发,渐渐他目中有一分伤感,回想起幼时也是这般为母亲梳理长发……
穆雪薇:“这只钗我好喜欢,你送我的我都好喜欢。”
谭逸飞回过神,笑道:“我说了你可别生气,我一共买了两支,另一支送给了另一个女孩。”
穆雪薇小脸骤急,腾的起身:“是谁?”
谭逸飞大笑:“我猜你就会这样,来,坐下我告诉你。今天我去大队长府上,看到大小姐和大队长闹了别扭不吃不喝的,我就说这支钗是你送她的金兰之礼,她这下高兴了,赶明儿有人问起来,你也这么说就成。”
穆雪薇重展笑颜:“这样啊,你都替我行了姐妹之礼了,我又怎会说破呢。还说呢,你说得还真对,谭教习近来也是闷闷的,我就想讲个笑话逗逗他,可是他散了课就回房去了,对着一些帖子发呆,哎,真可怜啊,你说这两人怎么了?”
谭逸飞淡淡笑道:“过两天就好了……”
一把秀发已绾成漂亮的发辫,穆雪薇递上金钗,谭逸飞接过,轻轻插入她的发髻,搂住香肩凝视镜中的佳人。
两人在镜中笑着,甜蜜温柔。
_
月上梢头,阖府静寂。
宋宗祥和梁嘉琪合衣沉睡着,突然门被“砰砰砰”拍响,宋宗祥皱眉醒来,使劲摇了摇头,努力的清醒了几分。
门开,外面是兴奋的小生子:“老爷,大小姐吃饭了,大小姐吃饭了!”
宋宗祥“唰”的酒全醒了,穿着睡袍就冲出房去,不一时,他的大笑声响彻全院……
_
全镇均已睡下,只有酒坊电灯通明,工人们热火朝天地大干,魏永更忙前忙后敲着锣给大家鼓劲。
工人:“魏经理,你都当经理了,咋还敲这破锣呢?”
魏永更:“我祖上敲了几辈子了,我、我这一时放下就手痒。我和大伙说个大事。咱酒仙今儿上了仙客来的柜啦!谭老弟说了,这全是大家伙的功劳,这月给发双倍的工钱!”
“哦——”工人们欢呼着,都围了上来:“谭先生真是好人,我在福田升干过,不光工钱没这儿多,往死里榨你呀。”
魏永更“咣”又敲了一下锣:“这还不算,谭老弟让我、我把兄弟们的工钱都在大队长的银号立了户头,这月多发的工钱就算每人的股子。”
“啥叫股子呀?”
魏永更得意地卖弄着刚学来的新词:“股子?不、不懂了吧?可不是地里那谷子,也不是拨浪鼓的鼓,这是洋人的新词,懂吗?谭老弟说啦,这、这酒坊不光是他的买卖,也是大家伙的,是每位兄弟的。今后兄弟们拧成一股绳,咱赚得多给大家伙的红利也多,这就是股利懂吗?”
“哦,我们不但有工钱还有红利呀?这好事从没听过呀。”
魏永更:“听着听着,红利咋算,就按存在银号里的工钱算,谁干的好谁干的孬他全晓得,谁的户头钱多利就多,谁要是把户上的钱取、取没了那他活该没利,懂了吗?”
“懂了!这头笔的股子说啥也不会动的。”
“就是就是,谭先生是把咱当兄弟呀,咱定要给干出个样来,兄弟们,干吧。”
大家感激万分地去做活了,忙碌的身影在灯影下穿梭。
_
魏永更心中高兴,在缸中满了一壶酒走到湖边自己喝起来,边喝边看着月亮,夜风吹过,他有些醉意:“咱也学学谭老弟,看看月亮,我记得那天谭老弟说、说什么,举杯邀明月,对影成、成三人,呵呵,这不是醉了吗?人一个影一条,他咋成了三人了。”
正傻乐着,地上自己的身影旁忽然又多出一条人影,纤柔的人影,飘飘忽忽。
魏永更酒醒了一半,蓦然回身,一惊!他的身后,竟是沈凤梅!
_
魏永更算是机灵的,也不多说,拉了沈凤梅直走到密林深处方才站定,回头看,凤梅凄然疲惫,竹影斑驳摇曳在她的身上。
魏永更:“凤姑娘,你咋、咋又回来了?这要让人看见咋办,让夫人知道更不得了,还不……还不……”
沈凤梅:“魏大哥,凤梅回来不是为了大队长,凤梅是想寻亲啊。”
魏永更:“啥?寻亲,你……你……”
沈凤梅泪水凄下:“魏大哥,凤梅就是九仙镇的人啊,流离了二十年啦,山上带酒字的那块碑我记得,我还记得它是金色的,这块碑我在梦里都梦了千百回了,我当年就是在那儿丢的,我想找我娘找我爹,我想找回我的家呀,魏大哥——”
说着再也支持不住,滑落到地上,魏永更忙去扶:“呀!你,你是那回大难里失的孩子呀?真的吗?真的吗?”
沈凤梅深深点头:“是真的是真的——我养爹说过就是在这片山下拾的我,只记得有个湖,现在看来一定是九宫湖了,当时我还是孩童,只记得那山头有一群人杀了一个大叔,我吓得往后一躲,一躲就摔下去了,之后就什么事都想不起来了,我爹我娘我叫什么,我,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魏大哥……”说着不觉痛哭起来,忽又想起什么,忙从怀中掏出一块梅花小丝帕,双手捧着递上,“哦,魏大哥,这是我当年身上带着的,就因为这朵梅花,爹给我起名叫沈凤梅,我只有这个了,您看看镇上可有人认得吗?可有人认得吗?”
魏永更接过,摇了摇头:“可怜呀,凤姑娘,这天底下最、最可怜的事咋都让你给遇上了呢,快收着,这可不能明着问,要是让夫人知道你回来了,她又正在气头上,这,这可坏了。可这咋办呢?对了,你,戏不唱了?”
沈凤梅:“我留了一封信,班主大恩容我日后再报。魏大哥,我一定要找到我爹娘,我想了二十年啊,你帮帮我,你帮帮我吧……”突然紧张道,“你是不是怕我连累你?”
魏永更仗着酒胆:“我魏大胆子怕啥呀,啥、啥都不怕。要不这样,这几天你先在酒窖里委屈委屈,酒窖的钥匙只、只我和谭老弟有,我不让人进便没人进去。我呢,就到镇上给你打听着,等夫人气消了你再露面吧。”
沈凤梅连连点头:“多谢魏大哥,只是,我不想连累谭先生,他为了我已经做得够多了。”
魏永更:“咱不声张不就成了,放心,谭、谭老弟仗义,就是知道了也不会怪你的。”
沈凤梅终于稍稍定下了心,不住点头,魏永更趁着夜深悄悄让凤梅在酒窖深处暂安了身。
_
蒸馏酒窖藏,一则是为将原酒中的硫化氢、硫醇以及醛类等刺激性物质自然挥发。二则是为降低乙醇分子的活度,使口感变得柔和。三则是因乙醇在醇酸酯化过程中会生成新的酯类,这些酯类越多,酒的香气就越大。故,窖藏在行内简言之就是“除杂增香”。
谭逸飞这窖乃是将谈八仙老窖重新修葺,深有四米,老泥砌壁。因谈八仙当年甚是宏大,故这老窖也极是阔落,空气干净,冬暖夏凉,按藏期又间隔成数间窖坑。沈凤梅就暂居最里一间,这间标明藏期“两载”,即使伙计入窖搬酒,也必不会至此。
_
晨光初映,宋宗英骑着枣红大马和宋宗祥并肩在前,缪世章和熊二熊三在后。
宋宗祥一直小心观察着,宋宗英精神焕发,扭头一笑:“哥,看什么?没见过你妹子呀。”
宋宗祥:“呵呵,宗英,没想到穆小姐一支钗竟然如此神奇,瞧你想通了真好,定然是咱爹和二娘显灵了,你水米不进,你不知道哥有多急。”
宋宗英:“哥,从前都是妹子的不是,哥嫂全是为了我好,侯营长人又那么好,我还有什么委屈的,出来买首饰不就是为了打扮漂漂亮亮的见人家吗?”
宋宗祥笑了:“是是是,我这就去请穆小姐陪你去,也谢谢人家送你的礼。”有些不放心又道,“可说好了,绝不能和谭稚谦再有瓜葛了。”
宋宗英大笑:“你一路都跟着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正说着,已到了仙客来门前,宋宗祥自告奋勇去请穆雪薇,三步两步便到了雪薇房门。
穆雪薇开门,有些意外:“宋大哥,请进!”
宋宗祥:“哦,不了不了,穆小姐,昨天真谢谢你送宗英的那支钗,真是点石成金呀,宗英本来闹的厉害,见了那钗立马就好了,今天吵着要你陪她四处逛逛呢,不知,穆小姐有没有时间?”
穆雪薇很高兴:“No Problem!没问题,她喜欢就好!瞧,我也有一支!”
穆雪薇将头发偏了偏,宋宗祥这才真正信了,正痴痴地看着,“砰”门关上了,只听雪薇在门内道:“等我一下就好。”
宋宗祥莫名其妙的一种激动涌上心头,被穆雪薇的快乐感染着,觉得她真有一种仙子的法力竟能让宗英回心转意,实在是太好了。
_
雪薇换了件便利的洋装,陪着宋宗英一家家的店逛着,讲很多留洋的趣闻,宗英被逗得十分开心。宋宗祥象个跟班似的傻傻的又快乐的看着,更多的是在看穆雪薇。
缪世章并不放心,故意令车队行过小学堂门前,穆雪薇和宋宗英坐着包车最先经过,雪薇在门前和孩子们打着招呼,散课的谭稚谦看到了宋宗英,大惊着奔来,宋宗英竟理也不理远去,谭稚谦急得大叫追在后面,缪世章仔细观察着,使了个眼色,熊二熊三冷冷将谭稚谦拦住,宋宗英始终没有回头。
_
午饭后,宗英兴致极好,说是多日未跑马了,就央求雪薇陪她去了山防,谁都没想到雪薇竟然也会骑马,一问才知,原来是留洋时有马术课,宗英将自己原先的小马送给雪薇骑,自己翻上了侯元钦送的枣红大马,就这样,两个女孩一前一后绕场戏逐,笑声银铃般传来,所有人都呆呆地看着穆雪薇,从没见过穿着洋装裙骑马的小姐,这么美,这么奔放!
向晚时分宗英方才兴尽,又拉着雪薇回府吃饭,到得后院,将今日所购新衣首饰拿给嫂子看,梁嘉琪也替小姑高兴,三人便一起帮宋宗英试着衣服。
透过花窗,三个女子笑着闹着,如花儿闪在窗棱中,宋宗祥在院中看得呆了,如此美丽快乐的穆雪薇令他情不自禁挂满笑意,只觉心中无比的轻松美好。
_
缪世章走上前:“大队长。”
宋宗祥笑着,没有反应。
缪世章:“大队长!”
宋宗祥回过神:“哦,世章。看,穆小姐和宗英嘉琪处的多好,才一天的功夫,倒象是相交多年的姐妹似的。”
缪世章:“大队长,一支钗竟有如此大的作用吗?我总觉得这事并不简单。”
宋宗祥:“这有什么想不明白,这支钗少说也有二十个大洋,谭稚谦他买的起吗?宗英从小娇养惯了,想想怎么和那教习受得了清贫之苦,就回心转意了呗。她是我宋府大小姐,就该多结交些穆小姐这样尊贵的朋友才是。”
缪世章:“穆小姐是谭逸飞的表妹,而且那天谭逸飞故意以各色酒相杂想灌醉咱们,肯定是暗藏机心,我怕此钗有诈。”
宋宗祥不以为然:“你对谭先生成见太深了点。他那天是有些巧言机辩,那不都是为了酒仙能进咱仙客来吗。今天宗英从学堂过,谭稚谦一声声的追着叫,她是眼睛都不眨一下,这你还不放心吗?”
缪世章不再说话,看到宋宗祥的注意力完全在宋宗英房中,想来此刻再说什么他也听不进去,便沉沉出了院。
_
缪世章满腹心事地走着,闲言杂语传入耳迹,一抬头,看到一堆人站在钱记门前瞎侃。
钱老板:“结巴这几天真是闲的,竟打听起了那场祸事,不是讨大队长的打吗?”
牛记杂货铺掌柜:“可不是吗?今儿他还神神经经地从我那买了盒水粉,嘿,不是看上谁家的闺女了吧?”
童铁匠:“我看他和芸姐挺般配,那身马褂就是芸姐给做的,是不是买给人家的。”
钱老板:“别说,结巴少说也40多了吧?当了经理真是不同了,也动了春心了”
“哈哈哈”几人的笑声引起缪世章的注意。
_
一队军人威风地从街上走来,侯元钦一马当先,后面车上两个大箱。宋府三兄弟早已在门前恭候。
街上的人都禁声地看,谭稚谦也在其中。
侯元钦下马:“宋大哥,军中没什么时鲜礼品,两箱捷克枪不成敬意。”
七虎大喜,迫不急待上前去开盖,“哦——”两大箱崭新整齐的步枪铮亮,令围观的人均被震住。
宋宗祥:“多谢侯老弟,老弟请!宗英,侯老弟来了。”
只听府内传来宋宗英银铃般的笑声。
人群中的谭稚谦急得喊了出来,难以抑制的愤然,早被围观人的吵嚷声湮没,缪世章看在眼中,淡淡冷笑进了府门。谭稚谦胸膛急剧起伏,正要冲上前,忽然一只手将他拉出人群,一回头,谭逸飞一副墨镜,微笑着站在身后。
_
两人来到学堂稚谦的寝室,逸飞秘告一计,稚谦听后惊喜而起:“原来如此!”
谭逸飞微笑着坐在椅上,点点头。
谭稚谦急切道:“就是今晚?”
谭逸飞:“就是今晚!稚谦兄需做好一切准备,这一去就要肩负起男儿重任了。”
谭稚谦郑重点头:“逸飞兄放心,就是拼了命,稚谦也一定不让宗英受苦,此生绝不负她!”
谭逸飞感触万千:“稚谦兄全然放手追寻至爱,这样的勇气实令在下羡慕啊。”他拍了拍稚谦双肩,两人目中均是深深不舍。
_
宋府贵客盈门,院中一派喜悦,灯火通明。
宋宗祥和侯元钦大厅谈笑。
梁嘉琪在屋中喜滋滋地试穿着衣裳:“都说是姻缘天定,可不就是吗?”
孙妈:“夫人说的真是,大小姐前几天还要死要活的,这侯少爷一来,就全顺了心意。”
_
宋宗英并没有半分喜悦,她在屋中仔细地看着、抚着每一件东西,目中满是留恋。突然她停了下来,凝视着桌上宋宗祥和自己的合影,将照片取出揣在怀中。
窗外,缪世章深遂的眼睛正静静地盯着她,看了片刻,又至后厨,家厨将他吩咐做的砂锅递上,说是刚刚做得。
_
忽听小生子来报说魏永更已送酒来了,缪世章忙出府相迎:“一个电话老哥便亲自送了来,走,一起喝两杯如何?”
魏永更忙着卸酒:“酒坊里还忙,这就回去了。
客套了几句,缪世章四下寻觅,转到门外林中,准备将一砂锅东西倒掉。
魏永更收拾完车子,正要往回走,不由好奇问道:“缪掌柜,您、您这是要倒啥东西呢?”
缪世章:“一锅银耳乌鸡,本来是给大小姐补身子的,大小姐都没事了,厨子还做,这上了席可是失礼,我来迎迎老哥,顺手端出来倒了。”
魏永更睁大了眼:“这么好的东西,倒、倒了?”
缪世章:“这个啊,对女子大补,对咱们男人有什么用啊?”
魏永更一闪念,想到了体弱的沈凤梅:“大补……哦,缪爷,这粗事还用您亲自动手,交、交给我好了。”
缪世章:“如此多谢!”
缪世章回身进府,在进府门的一瞬又停身回过头来,冲着魏永更的背影诡秘一笑。那日那听钱老板闲话说魏永更买了水粉,心中便生疑,今日指定魏永更亲自来送酒,就是为了拿这锅乌鸡试他,来布一场连环计……
_
酒仙已到,丰盛家宴便开,宋宗祥和侯元钦谈笑风生。
大厅正对前院花园,灯火映群芳,宋宗英在花间舞剑助酒,长剑流光飞舞,显得宗英英姿勃勃。
侯元钦在厅中欣赏地看着,连宋宗祥劝酒都未曾注意到,宗祥和嘉琪看在眼中,喜在心头。
_
宗英舞完剑,又兴冲冲地约侯元钦来到山防马场,只见高高的桩上只亮几盏油灯,夜晚昏黑空旷,宗英却兴致不减,骑着枣红马腾腾跑在前边,侯元钦立即白马相随,二人一前一后如在侯府时一般,宋宗英的笑声随晚风传来。
宋宗祥和梁嘉琪在一旁笑看着:“元钦和宗英真是天作之合,我这当哥的可算对爹和二娘有了交待了。”
梁嘉琪:“可不是,宗英只说想跑马散散酒力,人家侯兄弟二话不说就跟着来,这一路奔波,也不说多歇歇。”
宋宗祥:“那是他俩情投意合。嘉琪,你怎么也跟来了,晚上天凉风大,快让虎子送你回去,我陪着他俩疯。”
梁嘉琪笑着:“人家双双对对,你陪着干嘛?你也早点回去吧。”
宋宗英打马上前:“哥,场子跑不开,我去外面跑一圈!“回身挑衅笑道,”天黑了,你敢不敢?”
侯元钦大笑:“骠骑本是在下所好,宗英小姐既有此兴,在下自当奉陪!”
宋宗英:“够爽快!走!”
两人一前一后打马出了山防,宋宗祥刚刚反应过来:“熊二熊三,赶快和我跟上!虎子,送嘉琪回府。”
三匹马随后飞出场门。
_
寝室中未燃灯,只借着街上买卖家的灯笼透窗而过。谭稚谦紧张而愉悦地收拾着包袱,将衣服书籍装了一个大包,想了想,又将书籍一一放回桌上,包袱轻了很多,他扎紧,看了看怀表,在屋中徘徊,忽然院外传来敲门声,谭稚谦一惊,将包袱塞入柜中,匆匆去开门,又忽地顿住,谭逸飞的话响在耳边“稚谦兄只管从速收拾行装,任何人打扰都不要开门,以免节外生枝。”
“砰砰砰”敲门声不断响起,一声声敲打着谭稚谦的心,他看了看案上的作业,向前迈了两步又犹豫不决地停下,心想万一是哪个学童来问课呢,终于还是打开了房门,晚风中,落叶满地,校门外竟站着缪世章。
谭稚谦颇为诧异:“缪会长……有什么事吗?”
缪世章笑着:“谭教习,今天侯营长上门提亲,阖府同庆,大小姐的聪慧学识全拜谭教习所赐,这可绝不能忘了,只是家宴不便相邀,所以世章特来和谭教习共饮一杯。怎么?谭教习不欢迎我?”
谭稚谦无奈将缪世章请进房,点亮油灯,缪世章将两壶酒放在桌上,油灯映着他深遂的双目:“谭教习如此俭朴啊,也不开灯,呵,斯是陋室,惟吾德馨啊。”
谭稚谦淡淡道:“是大队长不放心在下吧。稚谦与大小姐只是一时糊涂,今天见了侯少爷,稚谦自惭形秽,又怎会仍不识实务。”
缪世章已自顾自地满上两碗酒:“谭教习莫如此悲观啊,以先生的才识,何愁无有佳偶相伴?我替大小姐敬谭教习一碗,谢谭教习授业之恩。”
谭稚谦只好举碗饮下:“多谢。学堂实在简陋,在下身子也不大舒服,只怕怠慢了会长,会长,改日由稚谦做东如何?”
缪世章却不起身,笑着又倒上每二碗:“无妨,古人尚可与月共饮,你我又有何不可?这第二碗是代大队长谢谭教习,代他将妹子调教成一位知书达理的闺秀,才能攀上如此般配的一桩良缘,谭教习请!”
谭稚谦心中不快,缓缓坐下,一饮而下。
缪世章:“这第三碗,咱们同祝大小姐与侯营长夫妻相敬,恩爱白头。请!”
谭稚谦眉头一皱,饮下。
缪世章看在眼中:“这第四碗,是在下祝谭教习早日觅得知音,琴瑟和鸣。”
谭稚谦有些忍不住:“缪会长!”
缪世章:“哦哦哦,缪某看来是惹人厌了,呵呵,只是,既然特意来谢谭教习,这酒未干当视为不敬啊,这样,我们喝干这壶缪某立即告退,如何?”
谭稚谦看了看自己碗旁的酒壶,此时一心想让缪世章快走,也顾不得斯文了:“好,今天稚谦实在不得空,就不多留会长了。”
说完,谭稚谦竟对壶一饮而尽,缪世章看在眼中,目中一丝诡秘笑意,他本是品酒高手,又怎不知这酒中乾坤。
_
缪世章走后,谭稚谦只觉一阵头晕,只道刚才喝得太急了,他昏沉出门,招了一辆包车,包袱放在身边,面色红热。包车行走如飞,晚风冷冽吹面,迷迷蒙蒙中谭逸飞的话飘渺着“稚谦兄请于申时赶到我的酒窖中等候大小姐,今天我会让酒工们暂歇一晚,一路上一定要眼观六路,换车而行,千万别让人跟踪。”
谭稚谦忽的睁眼,努力的醒了醒目,刚想叫停包车,“吱——”包车忽停,谭稚谦身子猛向后一靠,疑惑懵懂地四下看看。
只见一条僻冷的街上,昏黑一片,只亮着微弱的几盏路灯,包车停在街的尽头,越过黑压压的竹林,远远可看到九宫湖荡着几分月光。
车夫:“谭教习,到地了。”
谭稚谦下了车:“到地了,你,你怎么知道我要来这儿?”
车夫:“你不是念叨一路了吗?九宫湖,九宫湖,喏,过了林子不就是九宫湖吗?”
谭稚谦一急:“是我说的?我,我没换车吗?”
车夫憨厚地笑着:“换啥车,我这脚力可是镇上有名的快腿儿啊”
谭稚谦警觉地往街上看了看,静无一人,只听几声犬吠,他稍放下心,付钱后走向九宫湖畔,脚步有些不稳。
_
九宫山夜风袭袭,林叶簌簌,两匹马在林间奔驰着,只见宋宗英的马在前方穿林绕树行了几个弯,忽的失去了踪影。
侯元钦急追上前,四下均是林枝叶影,竟连蹄声都无,不由大喊:“宗英小姐!宗英小姐!”无人应答,侯元钦有些着急:“宗英小姐!宗英小姐!”
侯元钦边走边寻,只听一阵马蹄声急驰而来,宋宗祥和熊二熊三赶到。
宋宗祥:“老弟好快的马,是不是迷路了?”
侯元钦:“宋大哥,我和宗英小姐到了这,她突然不见了!”
宋宗祥一惊:“不见了!宗英自小在山里玩,不该迷路啊……呀,九宫山有过野熊!”
侯元钦大惊:“啊!宋大哥,现在怎么办?”
宋宗祥:“别急别急,熊二,你速回山防调队,让所有人都去找大小姐。熊三,咱们分三头仔细找,找到鸣枪为号!”
“好”四人分头行动。“宗英”“大小姐”“宗英小姐”的喊叫声远远传来。
_
宋宗英躲在一块巨石后,打马一鞭,马儿扬蹄向东奔去,只听熊二大叫:“看!大小姐的马,追啊!”
林中一阵蹄声急促跑远,宋宗英拔下金钗丢在草中,从反方向下山而去,她紧张而兴奋地跑着:“稚谦,等着我,等着我!”
_
此时谭逸飞和穆雪薇正在悠闲对弈,黑白之间二人凝眸敛神,棋子相间而落。
窗外忽然火光闪闪,谭逸飞起身看去,街上火把成队,山防兵丁正集合走远。
谭逸飞露出“意料之中”的笑容,回手一子落盘,正中白棋腹地。
穆雪薇大叫:“呀!明明离得这么近,我怎么反而没看到啊?”
谭逸飞笑着,目中却另含机锋:“这就是瞒天过海。”
穆雪薇“嗒”回了一子:“拦住你,看你往哪儿走?”
此着实出谭逸飞意料,不由一怔,仔细看去,知道雪薇偷移了一子,随即笑了:“移花接木,非君子所为哦?”
穆雪薇耍赖笑道:“谁让你老看窗外边,也不认真下,哼,是不是瞧不起我的棋艺啊?”
谭逸飞:“没没没,绝对没有,来来来。你老是说我没工夫陪你,咱今天下个通霄!”
雪薇开心地笑,二人又起一局,各自布阵。
逸飞边下边算着时辰,若一切按他布局,此刻宋宗英应已到达酒窖,远走高飞只在弹指间。
_
山上一片火光冲天,人声噪杂,不断还有火把向山坡攀去。
隐约能听到宋宗祥的急叫声:“快找,就从这掉下去了,找不到大小姐拿你们是问!”
_
宋宗英香汗淋漓,谭逸飞的字条在脑中闪现“此时山防必定倾巢搜寻大小姐之踪迹,镇北防务即会松懈,此时正是两位脱身的极佳时机”,这么想着,越跑就越是兴奋,终于从林中跑向酒窖:“谭先生算得丝毫不差,稚谦,我们马上就可以走了!”
_
夜色中,酒坊显得格外寂静,宋宗英四顾,寻到酒窖所在,厚厚的木门竟没锁,宗英怔了一下,明白稚谦定然先到一步,只觉心嗵嗵跳得厉害,又高兴又紧张的推门进去,顺着深深的台阶下去。
窖中黑暗无光,隔间内酒坛整齐地落着,还有几间专门贮藏竹匣酒仙,周围清冷森寂,只听到宋宗英轻微的脚步回声,她摸索着,急切地一格格寻来,轻声问:“稚谦,你在吗?”
忽听角落中似一人哼了一声,宋宗英蓦地停住:“稚谦,是你吗?”她摸索着寻去,不小心被地上伸出的东西绊得“啊”一声跌在地上,急道:“稚谦,稚谦,我是宗英,你在哪儿啊?”宋宗英爬起,忽然想到了火石,忙掏出打着,因为激动和紧张,“啪啪”打了几次竟不着。
待火石终于打亮,眼前所见令她惊愤地睁大了双目,“啪!”火石掉在地上。
_
茫茫夜空,酒窖中传来宋宗英的尖叫声:“啊——”
_
火把满坡,兵丁一边喊着“大小姐”一边搜寻着,宋宗祥握着金钗,在坡上紧张地不停大叫:“仔细找,给我仔细找!”
缪世章跑上坡,急走到宋宗祥身边,对他耳语了一句,宋宗祥大惊,瞪着缪世章说不出话来,缪世章点点头,指了指九宫湖边的酒坊。宋宗祥腾地火起,跃马而上就要往下冲,被缪世章拦住,往旁边略略一指,宋宗祥看去,侯元钦在不远处紧张地看着坡下搜救的兵丁。
缪世章:“大队长,此事绝不能让侯营长知道,等我把营长送回府,您再……”
宋宗祥按下一股急火,沉沉点头:“虎子,收队!”七虎远远地应了一声。
_
缪世章打马到侯元钦跟前:“侯营长,实在对不住,大小姐已经回府了,我特赶来回报。”
侯元钦惊喜道:“哦,回府了?什么时候回府的?”
缪世章:“大小姐今儿个高兴,自己在房里多喝了几杯,在这山里又吹了冷风,就醉了,晕晕乎乎地跑到山下,是镇上的车夫认出她来送回府的。营长刚来就是一场虚惊,恕罪恕罪,还请营长这就随我回府吧。””
宋宗祥不远处大叫:“侯老弟,真是对不住了,你先和世章回去歇着,明天叫宗英给你赔个不是。”
侯元钦:“平安就好,平安就好,这我就放心了。好,缪兄,请。”
侯元钦被缪世章引下山路。
宋宗祥:“熊二,带队回去!虎子,跟我来!”熊二还没反应过来,宋宗祥和七虎已飞马向湖边冲去。
_
安静的棋局被“砰砰砰”的拍门声惊扰,魏永更一头撞进门来:“谭老弟,酒坊出事了!”
“哗啦”手中余子洒落棋盘,谭逸飞一惊而起。
_
掉在地上的火石点燃了堆在墙角的竹匣,火光闪烁中,谭稚谦和沈凤梅搂抱在一起昏睡着,两人只穿了内衫,沈凤梅更是玉臂横陈,酥胸半抹,秀腿搭在谭稚谦的身上……宋宗英胸膛急剧起伏,怒火燃到沸点。
她大叫一声,跌跌撞撞,极度混乱地跑到九宫湖边,望着湖水大口喘气,呆呆地看着水中自己乱蓬蓬的影子,突然“啊”的大哭起来。
_
快马蹄声冲来,宋宗英蓦然回身,本就波澜的情绪再次大惊,一跤坐倒在地。宋宗祥和七虎立在她身后,面色极沉,愠怒冰冷地望着她。
冷冷的湖水,冷冷的夜风,本一身冷汗的宋宗英又急又怕地发抖,半晌回过神:“哥……”
七虎:“大小姐,二哥说你已经回府了?你怎么在这啊,让我们好找哇!”
宋宗英:“我……我……”
宋宗祥:“虎子,把她给我绑回去!”
七虎愣了。
宋宗英:“哥——”
宋宗祥一言不发,如风般走向酒窖。
宋宗英大惊着奔过去关上窖门,双臂一展,紧紧地把着门环:“不要,哥,我跟你回去,你别进去,别进去……”
宋宗祥:“到现在你还护着那个畜牲,起开!”
宋宗祥一怒将宋宗英推倒在门旁,“嗵”地一脚踢开窖门冲了进去,七虎扶起宋宗英,宗英大叫一声“哥——”跟了进去。
_
宋宗祥怒火熊熊进得酒窖,本急急的脚步蓦然停住。
酒窖角落中一片火光,竹匣中是一瓶瓶已包装好的酒仙,正“啪啪”燃着,火光中,地上的谭稚谦和沈凤梅依然昏睡着,沈凤梅的春光流泻尽收宋宗祥眼底,他已震怒到极点,高大的身躯定定的一动不动,竟颤抖了起来。
七虎已被眼前惊呆了,宋宗英抖着,惊恐地看着宋宗祥。
_
火已烧到了谭稚谦脚边,痛感令他终于开始有了些知觉,条件反射地缩脚。
谭稚谦一动,使宋宗英回过神,她下意识地上前想扑灭谭稚谦脚边的火苗,刚扑上前就被宋宗祥一把推开,宋宗祥猛的揪起谭稚谦,“啪”狠狠一掌搧了下去
这凝聚万丈怒火的一掌立时将谭稚谦打得颊肿血溅,刚刚清醒过来,已被宋宗祥从地上拎起疯狂爆揍,重拳暴雨般落在谭稚谦身上。
宋宗英大哭上前去拉,被七虎紧紧拽住:“大小姐你不能过去,没看到大哥正在气头上吗?谁敢劝他就揍谁!”
宋宗英大叫:“你放开我放开我!哥,你住手,你会打死他的!”
宋宗祥已红了眼,非但不停反而“啪啪”下手更重。
宋宗英大急:“哥!哥——”
宋宗英的大哭声,夹杂着宋宗祥一掌掌的痛击声,在深寂的酒窖显得格外惨烈,谭稚谦已被打得白色内衫上遍体血印,缩在地上根本说不出话来。
宋宗英哭得已痉挛,哑了嗓子失了音,终于撕心裂肺地痛喊一声:“哥,你住手,我嫁给侯家,我嫁给侯家——”
(第二十一章结束,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