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新交
一辆高速列车正从跨湖大桥经过,这两列车的后两节车厢包裹着钢板,并且每节车厢都有警卫防守。毕竟这辆列车是驶往密森境南方军区的专列,列车上又坐着割据着南方军区的总司令员——密森境二王子森谚,他是密森境的几个较大的割据势力之一,戒备自然森严。
此时的森谚正坐在窗边思索着什么,他先前从部下那里得知森诚争取到了明海境和延山境的支持,眼下最要紧的就是回到自己的总部稳住势力。虽然森谚占据着密森境的南方大部分土地和一半的湖泊,但仍然无法在当前的拉锯局面中取得有效进展,毕竟森诚的党羽过于丰满,控制力和影响力远比自己要强大,不说国家统一,森谚现在都有些自身难保。
正在森谚发呆时,突然从车厢后面传来了一阵躁动。
“怎么回事。”森谚问道。
“估计是后面的部队又在闹军需,待属下前去查看。”
一旁的部下带着几个人前去后车厢查看。听着这些躁乱的声响,森谚深深吐了口气,一个月前森诚的部队偷袭了森谚的粮库和油库,导致森谚的势力区粮食供给变得紧张起来,军队的经费也被不断压缩,部分士兵开始不满于这种状况,经常爆发小范围躁乱来抗议军需品不足的现状。
面对这种事情森谚也无可奈何,粮食的再度补充需要很长一段时间,他已经采取了能够采取的措施来度过这段艰难时日,但起效甚微。如果再这样下去,森谚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再担当得起领导人的职责。
噪声慢慢平息下去,刚才前去查看的部下也回来了,只不过戴了个口罩。
“怎么戴上口罩了。”
森谚的话音刚落,却觉察到对方的眼神似乎有些不太一样。但还没等森谚反应过来,对方已经用手铐把森谚定在了座位上。在座的其他人愣了一会,瞬间反应过来并拔出枪对着这个不明身份的人。
“看来我的部下被人掉包了。”森谚瞥了他一眼,“说吧,你是谁?”
对方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单手摘下口罩,挑了一下深橙色的双眸,而后微笑了一下,才缓缓说道:
“延山境,封玄堇。”
“延山境”这几个字让周围的人有些紧张,他们知道延山境的人向来以果断和冷酷著称,在战场上不经意间就会被延山境人用残忍决绝的方式灭杀。不过森谚没有慌张,只是打量了一下封玄堇。
“看来你就是森诚求助的人员之一了。”森谚说道。
“算是吧,本来不想介入贵国的家务事,无奈阁下的兄长开出了让人无法拒绝的诱惑条件。”
“一介卖国求荣之徒,不配称作我的兄长。”
“早就听闻谚王子气魄非凡,不过很可惜在这种情境下才体会得到。”
“所以你打算一个人来剿灭我们所有南方军区的势力么?”
“那倒不是,我只是过来放松一下而已。”
“你在说什么?”森谚有些疑惑。
“想知道我在说什么,按一下旁边那个按钮就知道了。”
森谚目光一斜,看到了封玄堇所说的按钮,那是全列车的警报铃,按下去就代表森谚所在的车厢正遭到袭击,全列士兵听到警报声后便会赶来这里进行防卫工作。
森谚还没反应过来,封玄堇却起身一把拍向警报铃,引得其他人又把枪端齐了一些。一秒,两秒,无数秒过去后,警报铃却丝毫没有动静,回荡在车厢里的只有封玄堇的诳笑。
“这就是我过来放松的理由。”
封玄堇躺在一旁的沙发上,一副悠游自得的样子。
“在车厢尾部制造躁动吸引我的部下并让他困在后车厢,随后假扮我的部下切断了列车警报装置的电力供应,不愧是年纪轻轻就统管延山境外务的人,手段真是多样。”森谚冷笑着掏出了一个通讯装置,“不过你也忽略了一点,那就是每个领袖人物的身上必然都携带着随时能够与警卫部队联系的装置,这点你无法反制。”
“你是说简单的移动通信装置么?”封玄堇的脸上忽然浮现出震惊的模样,但很快又大笑起来,“算了,我还是不故意装出一副害怕的样子了,免得一会让场面难堪。”
“你什么意思?”森谚皱起了眉。
“我的意思是,”封玄堇嘴角微微翘起,“谚王子可以尝试用你手上那个装置联系一下你的警卫部队,看他们现在在哪里。”
森谚心头一惊,但还是强装镇定拨通了警卫队长的电话,虽然拨通需要的时间稍有点久,但总算是接通了。森谚舒了口气,心想封玄堇也不过如此。森谚刚准备让警卫队长带着警卫前来,却被告知他们所在的车厢似乎停滞在了轨道上。
周围人大惊,随后有人注意到了什么,慌忙大喊:
“不好了,后面两节警卫和部队车厢全都消失了!”
“什么?!”森谚大惊,“其余车厢的警卫员呢?”
“不知道现在在哪,”手下人说道,“刚才和他们联系也联系不到。”
森谚这下有些头大,一旁的封玄堇却仍然挂着笑意。
“怎么样,这下相信我了吧。”
“一个人还敢这么猖狂,就算我今天栽在你们手里,你封玄堇也不会活着走出去。”
森谚皱起眉头,随后示意手下击毙封玄堇。瞬间十几把手枪对准了封玄堇,但他丝毫不慌,反而打量起了怀表。
“临死前给自己算个忌日么?”森谚不屑道。
“不不,我算的是另一个时间。”
“什么时间?”
封玄堇收起了怀表,而后平静地说道:
“他来的时间。”
话音刚落,一道白色身影如闪电般冲破车窗飞入车厢中,众人还来不及反应便被砍倒一大片。白色身影手持光刀和钩刃在车厢里不停斩击,看似如同电光影里斩春风,然而刀落之处大显电光石火,不见半点踪迹,却血肉横飞,黑暗车厢中亦是火花四溅,仿若霹雳雷霆。霎那间,车厢内森谚的所有部下都悉数毙命倒地,连呻吟都没有发出几声,有些人甚至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就已归西。
“来的太慢了。”封玄堇起身道,“差点就被毙了。”
“车厢结构太复杂,解决其他车厢警卫的时候浪费了点时间。”白色身影收起刀看向了森谚,“想必这就是密森境的森谚王子了。”
森谚还沉浸在错愕之中,似乎没有反应过来面前的人在顷刻之间斩杀了一整个车厢的警卫。
“忘了介绍,这位是明海境的郁白苏,也算是我的故交吧。”封玄堇说道。
“啧……”森谚回过神来,冷笑了一声,“怪不得,明海境的人就是喜欢掺和其他地方的事情。”
“那是上层人的决定。”郁白苏拄着刀说道,“和我无关。”
“罢了,栽在你们手里,也算有个归宿。”森谚摆了摆手,“不过我死可以,但不要为难南方军区的士兵和百姓。”
“想多了,我们不会让你死的。”封玄堇说道。
“那你们要干什么?”
“我们的部队早就到达了南方军区招抚了你的势力,虽然依靠了部分武力,但我们最根本上还是解决了南方军区的物资匮乏问题才得以让大部分人放下武器。之所以大费周折来到你的专列上只是为了活捉你,让你出面发表声明促使剩余的部分游击队伍放下武器。”
“你们真是这么做的?”
“不信等会专列开到南方军区的时候你可以亲眼看看,验证一下我们有没有骗你。”
森谚有些犹豫,他不知道郁白苏和封玄堇的话是否属实,毕竟这牵扯到手下势力的去向问题,他不敢轻易做出表态。
“你们最好没有骗我。”
“真是可笑,凭借我们的手段,把你们南方军区的所有反抗力量尽数消灭也不为过,时间我们也有的是,只不过不屑于这么做而已。”
封玄堇的话让森谚有些皱眉,但也无话可说,毕竟这是事实,自从军需匮乏以来,自己的军区力量就在不断削弱,一直凭借着地理优势在对抗着森诚而已。但延山境和明海境的部队都是高机动性的航天队伍,直接忽视了地理因素所带来的不利影响,这才能一举击溃南方军区防线。
“不用多想,现在除了相信我们,你也没什么选择。”郁白苏说道。
“好吧。”森谚吐了口气,“我相信你们。”
毕竟在绝对实力面前,自己也只能把命运放在他人手里了。
随后封玄堇和郁白苏带着森谚坐着列车到达了南方军区,先前航天小队和机械小队早已消灭部分抵抗军力量,一路上驻扎的大部分都是延山境和明海境的士兵,后来开始出现大多数森诚的部队,他们知道这是森诚接到通知后派人来换防了。
郁白苏和封玄堇利用森谚的威信让流窜在南方森林里的游击队放弃抵抗,随后把森谚交给了押解部队。在登记好人员名册后,将南方军区的武装力量全部解除,如此一来,南方军区的势力便全部并入了森诚的管辖范围。最大的割据势力森谚崩盘之后,其余的各个割据势力也被尽数平定和招降。两个多月后密森境大体上完成统一,经过帝国议会商讨和内阁组织后,在三个国家的部队和民众见证下,森诚正式成为了密森境的最高统治者。
按照约定,密森境恢复了与两国的贸易往来,并返还过去抢夺的部分领土。此外森诚还特地设宴款待延山境和明海境一行人,辛苦了这么长时间,能够接受这样的待遇,大家都很高兴。不过郁白苏不习惯宴会上的繁琐仪式和规矩,在敬酒结束后的自由舞会阶段便悄然离开。他打算在街道上走走逛逛,顺手买了瓶苏打水,思索着该给上官雯买点什么礼物回去。
在路过一处昏黄巷子时,郁白苏发现一群人正在驻足围观着什么事件,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走上前去一探究竟。
郁白苏穿过人群,看到有一个监工正在殴打一个小工,一边发着狠一边时不时吐出粗野的咒骂,场面十分令人咂舌。郁白苏询问身边的知情者为何监工要殴打那名小工,却得知监工只是心情不好来殴打小工来出气。
理由太过荒唐,以至于郁白苏都愣了一会。眼看那名小工已经昏厥过去,周围人却还能笑出声来,让他不自觉地把手按在了刀柄上。但他在异国他乡,不知该不该路见不平而出手,毕竟在如今的信息社会里,公共场合下的任何事在经过媒体传播后都可能变得面目全非。
现在的他是打包不平的路人,传播到网络上极有可能变成助纣为虐的刽子手。
就在他踌躇时,面前的大楼上如鱼入水般落下来一个青绿身影,飞速出刀转瞬间切断了监工的手臂,随即发出一阵嚎叫。周围人看着这一幕吓得纷纷散去,只剩下奄奄一息的监工和伤痕累累的小工,以及站在一旁的郁白苏。
青绿身影让小工叫人把监工抬走,就说是不小心碰在锯子上割断了胳膊,并给了小工一些钱财,让他换个地方工作。面前的青影身穿竹绿宽袖袍,头戴白帘墨斗笠,腰别墨绿长钢刀,脚蹬柚木云纹屐,然而他长衣上的花纹样式却都是现代风格,与四周的霓虹环境和昏黄灯光格格不入。
与此同时这个水墨游侠注意到了一旁的郁白苏。
“你怎么不随着其他人散去,难道不怕这满地的血水么?”水墨游侠的话语似是嘲笑一般。
“死都不怕,区区流血怕什么。”郁白苏的语气充满不屑。
这番话倒是让面前这个水墨游侠正眼瞧了瞧郁白苏,似乎察觉到他身上那股非凡的气质。气氛正凝结时,忽然传来了巡逻队的声音,看来是这件事吸引了周围的巡逻队,所以前来调查。
一看到巡逻队前来,水墨游侠随手扔了个烟雾弹,尔后消失在人群之中。看着这一幕,郁白苏似乎有些眼熟,之前在翻看密森境案件档案的时候也出现过案件凶手使用烟雾弹逃跑的现象,不过所牵扯到都是一些争议性较大的案件,受害者往往是平日里横行霸道的地头蛇和无赖,他们的死伤反倒让民众感到大快人心。
在这种时代还能看到这种为民除害的游侠形象,属实稀有。
郁白苏没有多想,只是当作一个新鲜事过去了。不过他没想到,这个水墨游侠的出现将会改变他未来的生命轨迹。
宴会结束后,森诚邀请郁白苏等人在密森境驻留期间协助本地警备司令部布置内部治安点,毕竟距离回国还有一段时间,郁白苏和封玄堇等人便答应了下来。
封玄堇对此尤为擅长,毕竟他有过在公安部门工作的经历,对此十分得心应手,处事风格也是一如既往的果断和残忍,经常在咨询几句话后便立刻得出结论并快速处置。而郁白苏并不想用肃清部队的相关手段进行协调,他更多的是想要探知人们的心理和动机,并且尽力杜绝冤假错案。
此外,森诚还派发给郁白苏等人一个国王手令,虽然郁白苏一再推脱,但耐不住森诚的架势,最终还是收下了。
一天夜里,郁白苏从大使馆走出门来,打算去街上买点吃的垫垫肚子,道路上还有些刚下晚自习的高中生,内战刚结束不久,他们也难得能回到学校学习,看来密森境的社会很快就会回到正轨了。
就在他买完东西准备回去时,发现一个小姑娘正踉踉跄跄地跑向这边,神情十分慌张,看起来像是学生打扮。她不停地向周围仅剩的几个行人求救,口中还念叨着什么,不过周围的人听到她的话后摇了摇头,看了看某个方向后便慌张离开。小姑娘别无他法,只能不停找其他人求救,即使她急得泪流满面,依然没有人回应。
郁白苏有些诧异,但接下来的一幕让他顿悟:小姑娘还没来得及走几步,就被后面追来的几个身穿制服的人抓住并架了起来。
“真能跑啊小妮子,我们差点没追上你。”其中一人气喘吁吁地说道,他脸色红润,说话也有点不利索,一身酒气已经说明了一切。
“放了我吧……求求你……我妈妈还在家里等我……”小姑娘不住地哀求道。
“没事,你只需要……陪我们一晚就行,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其余人讪笑着摩挲她的脸蛋,丝毫不顾她脸上惊恐的表情,随后便想要揪起她的衣领想要强行带走,其中一人刚把手搭到小姑娘的肩膀上却不曾想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扭住。众人有些惊诧,在这片地方上还没有人敢和他们对抗。
就在他们想要抬头怒斥哪个不长眼的人坏他们好事时,却在认出对方的那一刻呆愣下来。
“郁长官……您……您怎么在这儿?”领头的人认出郁白苏后立刻堆起了笑脸,酒也醒了大半。自从郁白苏协助布置首都治安点以来,这些基层治安人员都对郁白苏和封玄堇等人十分敬畏,他们知道像这样的人是惹不起的。
“偶尔买个吃的也能碰见诸位,确实够巧。”郁白苏说着把小姑娘从众人手里牵了过来藏在身后,“不过我挺好奇你们刚才是在做什么。”
“见笑了郁长官,兄弟们喝多了,一下子和这位女学生对上了眼,这才起了性子想要和她玩玩,实在是……“
“你胡说!我明明只是放学回家……是你们一直在追着我!”小姑娘气得哭了起来。
领头的人刚想怒骂,却又被郁白苏一个眼神吓退了回去。
“我在这里还想动粗,看得出来平时你们是什么德行。”郁白苏冷着眼掏出了一个证件,“认得这是什么吧?”
“国王森诚的手令?!”领头的人大惊。
“你们应该知道这个东西有什么用吧。”
领头的人当然知道,持有国王手令的人可以越过程序对一切触犯法律的人进行处刑,当然如果有必要的话,也不一定是触犯法律才会被处刑。实际上,持有这个手令的人拥有绝对的治安法权,连政府高层的人都会忌惮三分,何况他们这种最底层的巡逻人员。
“不想惹事的话,就赶紧回到岗位吧。”郁白苏的语气十分冷漠。
“好的好的,我们这就走。”领头的人赔着笑,暗自在心中说着倒霉,随后便带着手下离开了这里。周围的人见到这个情景,虽然表面上不怎么声张,不过还是暗暗肯定郁白苏的行为。
郁白苏转身看了看惊魂未定的小姑娘,她和上官雯差不多大,估计也只是上高一的年纪。他也不放心小姑娘自己回家,于是便亲自送她回家。起初小姑娘还有些怯生,但发现郁白苏比自己大不了几岁后,才逐渐缓和下来。
“您看起来和那些家伙们不太一样呢。”小姑娘说道。
“有什么不一样,都是给人当差的。”郁白苏漫不经心地说道。
“不不,他们那帮家伙只会变着花样从我们这里得到好处,而你比他们要正派好多。”
“或许吧,我只是在干本职工作而已。”
不久后郁白苏就把小姑娘送到了家,小姑娘的母亲在了解了事情经过后对郁白苏十分感谢,还要拿出东西送给他。郁白苏连忙婉拒,借口有公务要处理便尽早离开了。小姑娘的母亲一听说郁白苏来自明海境部队时,面色似乎沉了一下,但仍然客气地把他送到了门口。
郁白苏离开后在道口伫立,看着依旧匆忙的繁华街道有些慨叹,随后他便转过了身,看向了角落的阴影处。
“跟了我一路,是有什么事情么?”郁白苏说道。
话音刚落,角落里的阴影闪动了一下,随后一个身影便从中缓缓踱步而出,墨色斗笠和竹绿长衣也显现在昏暗的灯光下。看清面容后,郁白苏便认出他是那日在闹市中斩断监工臂膊尔后消失在烟雾中的水墨游侠。
“不愧是国王请过来的人,察觉力就是强大。”水墨游侠说道。
“我买完东西后,阁下的气息就一直散落在四周,想不察觉到都困难。”
“只见过一面就记住一个人的气息,真是心细。”
“我应该没做什么值得阁下动手灭口的事吧。”
“当然没有,只是好奇而已。这里人太多了,借一步说话吧。”
虽然有些诧异,但郁白苏还是跟随他来到了一处烂尾楼上,尽管这个地方破烂又荒芜,到处都是建筑垃圾,但此处可以俯瞰大半个密森境首都茂林市的景观。看来当初烂尾楼选择建在这里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阁下方便透露尊姓大名么?”郁白苏问道。
“不用那么正式,我叫森谦。”
“我叫郁白苏。”
“一早就知道你的姓名了,不用介绍。”
“谦阁下消息也确实灵通。”
“到处游荡的人,他的消息和他的双腿一样快。”
氛围稍微融洽了点,而且森谦这个名字郁白苏似乎在森诚那边听说过,前任密森境国王的正统皇后一共有两个儿子,长子是森诚,次子叫森谦。只不过森谦出生较晚,比森谚等侧室王子们要小几岁,所以话语权几乎没有,同时他也厌倦王宫生活,反感假大空的政治,索性直接在野外的房子里隐居。
虽然是亲兄弟,但森诚为人难以琢磨,性格阴郁诡诈,内心想法深藏不露。森谦则时常以庸人自居,总是无所事事,成天四处游荡,爱好文学、政治无感,带着几分洒脱和随性,如同游侠一般。
“如果没记错的话,你应该是当今密森境国王森诚的弟弟吧,既然贵为王子,为什么要做乡野游侠这类事呢?”郁白苏问道。
“坦坦荡荡,匡扶社会,本就是每个人都应该做的事,与我的身份无关。”森谦说道,“何况这个社会需要我来匡扶。”
“贵国的战乱既然已经平息,有哪里还需要匡扶呢?”
“郁长官想得太简单了。”
正谈话间,楼下的街道突然传来了些许躁动,一群人正挤着向某个中心地带靠拢,远处的灯火晃得人们如同鬼魅一般,还要几个纤夫正在喝酒,但当一些有地位的人到来时,他们不得不让出位置,有些起身慢的还会被殴打和驱逐。有些人身边跟随着一些神态匆匆的女子,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面容上浮现出一种不符合年龄的媚态,郁白苏不由得皱起了眉。
“虽然战乱已经平息,但这并不是我想要的社会。”森谦眼神凝重地说道。
“是因为在暗处充斥着恃强凌弱的事件以及阶级矛盾在不断加大么?”郁白苏说道。
“不止,”森谦转过头来,“还因为你们的到来。”
“我们的到来?”郁白苏有些诧异。
“原先的密森境秩序井然,风气也算良好,虽然偶尔会有暴力事件,但频率并不高,大家还是很想好好过日子,各级官员也比较遵循明面上的规矩。直至我兄长森诚登基,他纵容部下和各级长官享乐,税务不断增高,阶层间的歧视和矛盾愈发严重,富人愈发富贵,穷人愈发贫困。初入社会的年轻人只能出卖苦力、永无休止地劳动直到血汗被压榨殆尽。花季姑娘除了匆匆嫁人就是天天上工,再就是被迫干着肮脏勾当,最后沾染恶疾,怀着着悔恨和无奈离开人世。各大臣和官员虽有微辞,但也不敢多说什么,因为有异议的人会被冠以各种莫须有的罪名处死。况且大部分上层人乐于沉溺荒唐的幻象里,丝毫不顾及底层人的死活。本来这些现象多数存在于中央地区,而你们协助森诚统一全国后,这些歪风和乱象便随着驻防军的脚步扩散到整个密森境。”
森谦一席话让郁白苏陷入思考,之前他路过街道和参加宴会时确实察觉到不对劲,只是没想到这种靡靡之风是由森诚和各级官员带头的,并且蔓延到了整个密森境,怪不得刚才小姑娘的母亲一听说自己来自明海境时就面色阴沉。这样看来,他们两国出兵密森境表面上促成了密森境的团结统一,实际上则无形中加剧了密森境的上层腐败和底层艰辛。
“但我们也只是秉公办事,并无私心。”郁白苏说道。
“我知道,你们也只是听从上司的命令,自身并没有决定权。”森谦说道,“但你可以自己决定另一些事情。”
“什么事情。”
“决定要不要帮我。”
“帮你?”郁白苏不解,“平息密森境的乱象么?”
“不止,我还要建立一个崭新的密森境。”
“这个理想确实宏大,可我为什么要帮助谦王子呢?”
“尽管你们帮我的大哥完成了密森境的统一,按理说你们和森诚应该是一丘之貉,不过最近发生的几件事让我觉得你和那些残暴且欺软怕硬的人并非一路。”
“你是说送小姑娘回家吗?顺手帮助他人是人之常情而已。”
“但其他人连这份人之常情也没有,相反他们把压榨底层当成了常情。”
“即使如此,我是明海境人,无法插手密森境的内政,况且我的力量也很有限,对于谦王子的理想确实爱莫能助。”
“并不,你的力量很有潜能,而且我最需要的是你的信念。”
“我的信念变化无常,再者说,谦王子和我交谈这么多,不怕我像中央稽查部告密吗?”
“我知道你为人正直,不可能做不义之事。而且我相信你也有这种身处险境却又无力改变只能郁郁度日的感觉,难道你不想改变现状么?”
郁白苏有些触动,曾经亲人遭受的不公待遇和生活中不停碰壁的情形渐渐浮现在脑海里,但理智让他停止思考,他不能干涉别国内政,否则被发现后自己连同与自己有关系的人都会万劫不复。然而面前的破败和苦难又不能让他视而不见,他想要拯救更多的人,只是不清楚自己到底有没有这个能力,以及能不能承受得起这种正义之举所带来的后果。
“我知道阁下有些为难,但请放心无论成败与否,都不会让阁下受到牵连。我也不需要阁下留在密森境,只需要时常给我提些建议就好。”
来往通讯并不会触及什么红线,况且也不需要自己下场,郁白苏思索了一下,便答应了森谦的请求。
“我答应你,但我只能提供最通用的办法,至于实际操作,还需要谦王子根据实际情况去变化使用。”
“没问题,我一向善于变通,尤其是对于正确建议的变通。”
之后两人又交谈了一会,保存彼此的密码通讯方式后,森谦便郑重地告别离开,郁白苏也挥手告别,随后返回军营。
之后几天郁白苏协助当地警备司令部完成了治安点的布置,把密森境全国的治安点也串联起来,形成一个统一的治安网络。虽然郁白苏感觉警员的积极性不高,他们对这个治安网络也不够重视,但至少自己能够为密森境的社会秩序出一份力,也算没有愧对密森境的人民。
森诚倒是对郁白苏的工作十分赞赏,虽然他也没看懂郁白苏布置的治安网络,但只要布置好了就行,议会那帮人对此没有异议就可以了。
封玄堇同样在治安工作中发挥了巨大作用,他制定了相当多的刑罚措施,但大部分针对的都是中下阶层。他的一系列惩罚措施绕过了高层是为了保证将来延山境需要密森境帮助时,密森境的高层可以念及旧情施以援手。尽管他也不太指望此时国力尚小的密森境会有什么作用,不过将来的木材可以从密森境大量低价进口,也算是一笔不错的人情生意。
一个月后,密森境的整体结构在他们的帮助下已经接近完备,他们也是时候启程回国了。临行前,郁白苏在收拾东西,封玄堇在一边挑选着什么,似乎是部分官员送给他的礼物。
“看样子你收了不少人情债。”郁白苏看到了封玄堇身边的一堆礼盒。
“确实是,这些人情真难打发。”封玄堇躺在了沙发上。
“没看出来你有什么为难的表情。”
“人的心思哪能总是浮于表面的。”
“阿堇,你觉得我们此次出兵是正确的么?”郁白苏突然问道。
“要是不正确,密森境还会统一么?”封玄堇依然躺在沙发上。
“但仅有统一,而人民却不幸福安生,这难道是正确的么?”
“哈哈,白苏,”封玄堇笑道,“你想的太多了,对我们来说,我们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我们的国家和势力能够昌盛。既然密森境的统一能够增强我们各自国家的经济繁荣和领土拓张,那么我们此次出兵就是正确的。至于密森境的人民生活如何、森诚是好是坏、社会状况怎么样,都已经与我们无关。就算森诚日后将密森境毁于一旦,也与我们没什么关系,我们只需要关心自身的利益就好,身外之事都无足轻重。”
“用他人权利换取利益,总归有些不厚道。”
“在弱肉强食的世界里,就是要不择手段才能活下来。自己还吃不饱,怎么有时间担心他人会不会饿肚子呢?”
“果腹之后仍然强行进食,恐怕会撑破肚皮。”
“哈哈哈白苏,你还是太刻板了啊。”封玄堇富有深意地笑道。
郁白苏没再说话,他看着天上的飞机划过天空,在浓密的云朵之间留下一道长长的白线。
白线在日光的映射下将天空化成两半,白线两侧是分明的灰与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