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冰融

生命过于短暂，仿佛寒光乍现，仅给人微凉的感觉就消散得无影无踪。

在郁白苏和封玄堇进军密森境镇压叛乱时，沐野也在明海境边界处调度着物资供给和资源分配，同时负责这项工作的还有延山境的封霜，也就是封玄堇的随从。

起初沐野不喜欢有人插足自己的工作，不过见到来者是个女孩，他的态度发生了巨大转变，无限奉献殷勤。只不过封霜确实人如其名，对待沐野十分冷淡，而且也仅在必要时才和他人交谈，其余时刻总是保持着沉默，不喜欢什么社交活动。

沐野自讨没趣，还总是因为工作内容问题常常和封霜意见不合，每到这时都会着急上火，但封霜却仍旧处变不惊，好像没有自己的情绪一样，这样一来沐野更加气恼不过也不敢多说什么。

毕竟沐野听闻她曾经一夜悄无声息地灭了半个国家政客的门。

在上次神秘黑影事件后，沐野对资料的保存更加细密，除了上次海瑶跟自己要了一批边防科技资料之外，其他的资料再也没有随意动过。长时间不整理资料以至于沐野的记性变得非常差劲。

沐野一旦有靠近封霜的趋势，她就瞬间把手按在了腰后的短刀上，表情容不得一丝商量。沐野时常感叹有桃花运没有桃花命，在他的印象中，封霜就是个没有感情的人。

直到这天部队凯旋，明海境作为本营要设宴招待出征人员。如此多的宴会让郁白苏有点无语，但自己作为受邀方不得不出场，届时到场的菅白芷嘱托沐野和封霜一起来。虽然很不情愿，但还是一起来了，虽然一路上谁也不搭理谁。

本来沐野还打算把边防对空机炮资料和设计图送到总部去，正好趁着这个理由不用和封霜一起去会场，结果半途又遇到海瑶公主，得知沐野的意图后她提出帮沐野送到总部去，刚好她也要去总部办事就顺道送去了。耐不住海瑶的热情，沐野只好打包了一下资料后委托公主送去，自己只能被迫和封霜搭伴。

去往会场的路上铺满了晚霞碎光和银杏落叶，深秋的空气澄澈清新，远处落日依偎群山，微澜蓉湖泛起金光，云朵如同踩踏过的雪地一样起伏不平，高远天空渲染着深蓝，呼啸秋枫席卷落叶，所有的秋日气息都扑袭而来，残阳余辉也照在沐野的脸上，他感到一股突兀的怆然感，不知道为什么，他有时会回想起和弟弟沐舒在一起的少年时光，那些日子令人怀念又有些模糊，如同置身梦境。

沐野自然没有忘记这些亲情，以至于他可以忍受不被人理解的折磨坚持在政府情报机构任职，以此便于争取含冤而死的亲人们的权利。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毅力不断被磨蚀，现在似乎徒有淡然，他身上的一切也逐渐变得稍显勉强。为了掩盖内心的杂乱和迷茫，只能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和玩世不恭的性子，没有几个人能懂得这种心态，大家能能做的只有匆匆生活。

一股狂风吹来，道旁的枫树林瑟瑟作响，纷飞的枫叶吹打在脸上，待到枫叶散落，沐野发现走在前面的封霜蹲了下来。他有些不明就里，想要上前查看又顾忌封霜的短刀，只能慢慢踱步前去一探究竟。随着目光不断向前探索，沐野也看到了她正在抚摸的那个毛茸茸的东西。

是一只小白猫。

不过它的后腿被树枝划伤，倒在地上呜呜叫嚷。封霜摩挲着它的毛发，脸上若有所思。不过她很快把手按在了短刀上，因为她察觉到沐野靠得自己很近。不过沐野没理她，只是蹲下身来从兜里拿出药剂和纱布后便给小猫处理伤口。封霜愣了一会，她默默收起了短刀。伤口很快处理好，小猫也恢复了一些精神，它蹭了蹭沐野，而后又舔了舔封霜的手。

“看不出来你还随身带着药品。”封霜说道。

“科研人员身上都有备用药品，防止实验事故。”沐野漫不经心地说道。

封霜没有回话，她继续摩挲着小猫的头，久久不停，眼神里的犀利也逐渐变得缓和起来。沐野看了看表，举行宴会的时间快到了，再不去的话就有些耽误了。他打算提醒一下，又不知道如何开口，不然又要面对她腰上的短刀，和封霜相处真是折磨啊。

正在沐野思考时，封霜突然浅盈盈地笑了一下。

沐野有些意外，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她的笑容，也是第一次看到冷酷如霜的面色绽放出一抹温柔，透出几分清澈自然、可爱伶俐的气质。只是不知为何，浅笑之中游离着一丝勉强和悲怆。

“回家吧，就算今后要流浪，也不要被人捡走。”封霜轻轻地说道。

小白猫似乎听懂了她的话，打了个滚便小跑着离开了。

“谢谢。”封霜对着在一边发愣的沐野说道。

“嗯？”沐野反应了一会，“这有什么，施以援手是人之常情。”

沐野没想到一向冷漠又自矜的封霜会和自己道谢，一时还有些错愕。正当他以为还会有一段长对话时，却发现封霜早就走远，游荡在秋风中的只有她的催促：

“快走吧，时间快到了。”

简短的声音从远处的倩影传来，沐野伫立了一会，便跟随着她的脚步而去。他一边赶路一边思索封霜刚才的话，不知为何，他从中感受到一股难言的苍凉。

这次庆功宴会恰好上官雯放假在家，菅白芷便邀请上官雯一起去会场，郁白苏思考再三后决定让她适应一下场合，因此接受了菅白芷的邀请。二人正在闲逛时，上官雯注意到了不远处待在封玄堇身边的封霜，有些好奇这个漂亮又带着几分可爱的姐姐怎么年纪轻轻就全白了头发。

“这个姐姐看起来年轻又漂亮，怎么头发是雪白的呢？”上官雯悄悄地问道。

“我也不太清楚。”郁白苏回应道，“可能是先天疾病的原因吧。”

“唔——不过白头发让那位姐姐看起来更好看了些。”

“确实是。”

延山境的所有成员在第二天返国，郁白苏等人前去送行。他们知道两国不常来往，见面次数在今后会少得多。沐野远远地看着飞机升空，在天边不断远去，直至消失在云中，只留下露头的晨曦，以及一段回想。

沐野忽然感觉脚下有东西在触碰自己，低头看去发现是那天封霜帮助过的小白猫。小白猫在他腿边打转，宝蓝眼睛不断变换着色彩，似乎进入了一个澄澈透明的世界里。沐野皱了皱眉，封霜不仅有和小白猫一样的眸子和发色，她的身上似乎也有身体机械化改造过的痕迹，而且改造手法和自己身上的机械化部分有相当多的共通之处。

实际上沐野多次想要靠近封霜并不只是想要搭讪，更多是因为他察觉到封霜身上有一股非常细微的薄荷叶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