洱海治理纪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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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称概说

在人与自然这一复杂的巨大系统中,湖泊是地球表层系统各圈层相互作用的联结点,是陆地水圈的重要组成部分,与生物圈、大气圈、岩石圈等关系密切,具有调节区域气候、记录区域环境变化、维持区域生态系统平衡和繁衍生物多样性的特殊功能。它具有调节河川径流、发展灌溉、提供工业和饮用的水源、繁衍水生生物、沟通航运,改善区域生态环境以及开发矿产等多种功能。湖泊及其流域是人类赖以生存的重要场所,它在国民经济的发展中也发挥着极其重要的作用。然而,“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正如美国作家奥尔多·利奥波德所说:“我们普遍认为土地就是属于我们可随意支配的商品,以至于滥用土地,从而自食苦果。”如今,湖泊给人类生存的严重影响也是如此。

中国湖泊众多,共有24 800多个,其中面积在1平方公里以上的天然湖泊就有2 800多个。就面积而言,在这众多的湖泊中,云南省内九大湖泊没有一个排得上这淡水湖泊中的前十名。洱海也只不过排在滇池之后的第十六名。在九大湖泊中,从面积看,洱海无疑位居全省第二,但与名列第一的滇池相比较,洱海的水深和蓄水量都更大。另外从历史文化的深厚看,洱海有其不可替代的地位。

洱海在中国历史上是很耀眼的。在汉文典籍中洱海最早称为昆明池或叶榆泽,是“南方丝路”枢纽之一。公元前104年至公元前91年,司马迁开国史之先的《史记》中《西南夷列传》《大宛列传》《平淮书》,多处涉及远离中原隅居西南的昆明池和昆明族的情况。公元前141年,中原统一后十六岁登基的汉朝第七位皇帝武帝刘彻,少年得志运筹帷幄。此前为了解除雄踞北方匈奴族的威胁,中原王朝曾经集中兵力常年作战,大量耗费了国内的人力和物力。这使精明的汉武帝寝食难安。为此,经精心选择他派遣张骞出使联络西域的大夏国(今阿富汗),结成同盟夹击匈奴,以消除心头的忧患。张骞历尽艰难险阻,几乎付出了生命,历经周折,最终回到长安,向汉武帝禀告他在外域的集市上意外地发现了蜀布和筇杖等商品。睿智的张骞推测,从地理方位上看,大夏离汉朝一万二千里,在中国西南部。现在身毒又在大夏东南几千里而有蜀地的物品,这说明身毒大概离蜀地不远。确实如此,被后人称为“蜀身毒”(蜀,四川;身毒,印度)的大道,在很早以前就已经悄然从成都经大理达印度和阿富汗,最终到达远离中原千里的罗马。这一鲜为人知的信息极大地震撼了汉武帝。然而这条全新发现的通道,山高水阻,并且被众多部落族群所占领。元封二年(公元前109年),汉武帝派将军郭昌入滇,先征服滇池东北方面的劳浸、靡莫等部落,然后举大兵临滇。汉武帝一方面在滇中心区域设立益州郡,一方面又封当地头人为“滇王”,这标志着从此云南被划入了中央王朝的势力范围。不过,从滇国往西行,却被一群靠一片浩渺的昆明水域生活的强悍族群“昆明族”所盘踞。现在让一群“旱鸭子”似的帝国士卒去征服一个拥水之兵实在力不从心。于是铁了心的汉武帝就命人在长安仿造了一泓叫“昆明”的湖水,以精制的楼船操练水兵。这就是昆明大观楼长联中“汉习楼船”的典故。从此,一代颇具雄才大略的王者使昆明池扬名于世。

历史上,为了探索这个湖泊的情况,典籍中出现了罕见的多名现象。细心考查,在汉文古籍中,洱海的名称纷繁复杂,昆明池只是其中较早的一个。抗日战争时期随华中大学迁往大理喜洲的著名教授游国恩在《说洱海》中根据众多古籍考证:“洱海之异名有八。”即叶榆泽、西二河、西洱河、昆瀰川、洱水、西洱海、珥水、瀰海等,加上今名洱海,一共有九个名称。为什么有这么多呢?中国古代百家中的管子曾经说过:“物固有形,形固有名。以形务名,督言正名,故曰:‘圣人’。”意思是“事物的自身本来有它一定的形体,形体自身本来有它一定的名称,从形体的实际出发确定名称。据此来考察理论又规正名称,所以叫作‘圣人’”。

从史籍记载看,“昆明”一词既是地名又是族名。然而作为湖泊“昆明”的意思是什么呢?在云南一些属于藏缅语族的少数民族,对洱海乃至其他湖泊均称之为“杲”“赫”“沽”等。至于说到洱海与昆明,以及“洱”字的来历,则是复杂的民族语言的转换。洱海边的居民在民族语中称为“杲米苴”,意思是“湖边的人”。在彝语中,“昆明”一词同样是“湖边之地”的意思。考索少数民族语音(“杲”“赫”“沽”)和汉语古音(“昆”),上古时,晓匣母与见溪群母属同一发音部位。另外,用汉字记录少数民族语言不可能很准确,古人就将湖泊记为“昆”“河”等字,以近似于少数民族的语音。唐以前的典籍中经常出现诸如“昆”“昆川”“昆泽”“昆明”“昆弥”“河洲”等名称,故《通典唐纪》说:“昆瀰,即汉之昆明也。”“洱”为非常用字,一般为水名。“明”字则演变为“弥”(“弭”),作“濔”“渳”,又省作“洱”。明杨升庵的《云南山川志》记:“西洱海,在府城东,古叶楡河也。一名渳海。”即“洱”字从“弥”字演变而来。这也就是著名的历史学家方国瑜先生所说的:“古昆明族聚居地区有泽,称昆明池,亦作昆瀰池;又作瀰河,字变作洱河。”

白族语称洱海为“杲”,与“裂缝”和大海同音。如果从大理坝子看洱海,仿佛是一条带子;但从下关市区内突兀而起的团山上往北远眺洱海,则与海南岛天涯海角看大洋一样,浩渺无涯;从空中鸟瞰,洱海确实像一弯新月。很多文人墨客就曾有种种描述,比如明代杨升庵的《点苍山游记》中就有“山则苍龙叠翠,海则半月拖蓝”,李元阳的《苍洱图说》就有“波涛万顷,横练蓄黛,如月生五日(端午日),潴于前者,叶榆水也”,近代文人郭沫若的《洱海月》有“拾来洱海月,上有乌云玷。黑白两分明,月云不相染”等。至于有人无聊生事牵强附会提及洱海因它像一只耳朵而得名,或是白语有时称洱海为“下面的海”而得名等,则纯粹是望形生义,实在是“误识武陵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