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府君
等酒热好之后,卫剑站起来勺了两杯酒。先给了长者,然后再给了张忠。
“长者请。”张忠举起青铜酒杯,与长者对饮了一杯。
喝了酒之后,张忠与长者的脸色都红润了起来,在这寒冷的岁月,酒是好东西。
张忠一拱手,宽大的袖子落下,问道:“我乃吴君张忠,奉大王的命令,前往九江南部地区,做个丹阳郡守。敢问长者名讳。”
长者闻言大惊,他知道张忠肯定是贵人,但没想到竟然是贵不可言。
在楚国,君便是最高爵位了。
而张忠名声,已经传遍整个楚国了。
那一句。
“玉可碎,不可改其白。竹可焚,而不可毁其节。身虽死,名可垂于竹帛。”朗朗上口,便是小儿也可以清楚明白的唱出来。
张忠之智、忠,深入人心。
而今天,他见到了张忠之仁。
非常之人,真的是非常之人啊。
长者深呼吸了一口气,强压下了心中的震惊。敛容严肃,一丝不苟的回礼道:“小人姓王氏,名鲤,治春秋。”
王鲤把自己的底,全告诉了张忠。
诸葛亮舌战群儒的时候。就有人问诸葛亮,治何经典。
这个时代的人,学法就是学法,学儒就是学儒。而学儒之中,又分作各种派系,有人一辈子只钻研一种经典。
比如说春秋。
主要的原因是经典,太深奥。
有人穷极一辈子,也不能完全融会贯通。
次要的原因是,这个时代书卷太贵。有的人一辈子,只能接触到一部书。还可能会因为传抄出错,导致牛头不对马嘴,又分成派系。
“春秋好啊,我虽然没读过。但我很崇拜这本书。”张忠闻言眼睛一亮,一拍大腿道。
关二爷夜读春秋啊。
二爷喜欢的书,他怎么也得帮帮场子。
王鲤有些尴尬,也察觉出张忠不是正经人了。
这特码的,你没读过,但却很崇拜这本书。
矛与盾啊。
但是,也很亲切啊。张忠的忠、智已经传遍楚国,而仁今天他见识到了。尤其还觉得很亲切。
张忠不像是一个坐在朝堂上,冷冰冰的一尊大神。而是一个实实在在,看得见摸得着的人。
有血有肉的人。
“哎。”王鲤忽然长叹了一声,看看张忠的脸颊,欲言又止,有些懊丧,有些落寞。
“先生为什么叹气啊?可是我礼节有什么不周到的吗?”张忠连忙严肃了起来,下意识的低头看了看自己。
我今天也没箕坐啊,也很正经了。
“大王把九江国一分为三。却是让丹阳郡得了明府。小人我心中,有些妒忌。”王鲤又叹了一口气,惭愧但又大方的把心思说了出来。
整个大九江残破。
张忠从朝堂下放到了地方,必能使得百姓富足,安居乐业。
只可惜,张忠去了邻居家啊。
可惜,可惜。
郡守别称府君,明府是下属、百姓的尊称。
张忠脸皮很厚,但是听了王鲤的话之后,却也是有几分尴尬。您老真的是太抬举我了,我去丹阳郡主要是避难的。
但也似有一道雷霆,在张忠的脑中闪过,一个“轰鸣”之声,惊醒梦中人。
“对啊。大丈夫怎么可以占着茅坑不拉屎呢。我怜悯王鲤他们,赐给了一顿饭。但却是授之以鱼,而不是授之以渔。”
“我去丹阳郡主要是避祸没错,但为什么不做点什么呢?让丹阳百姓,可以吃饱饭,岂不美哉?”
张忠不是个正经人,也没什么大志向。来到这个时代,第一个念头,就是做个富家翁。
人贵有自知之明。
张忠知道自己的本事,不可好高骛远。能做个富家翁,娶个美貌如花的妻子,纳三五个小妾,最后没灾没病,两腿一蹬。
这就是幸福了。
但他本性还是善良的,也是浪漫的。
今日看这座村庄的人可怜,自己又有能力,本能的便要请他们吃一顿饭。
他是个丹阳郡守啊。
可以做到很多事情的。
张忠的心中冒出了一团火,一团熊熊的烈火。自从穿越以来,他第一次不想只做个富家翁,不想躺平,不想做咸鱼。
他想做个正正经经,一方父母官的丹阳郡守。
孔子说的好啊,三人行必有我师焉。
不愧是至圣先师,说的太特娘的对了。
张忠深呼吸了一口气,脸上的表情无比的严肃。对一脸惊愕的王鲤,躬身大礼,说道:“听长者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从今而后,我便要做个明府。”
王鲤惊愕许久,实在是摸不着头脑。但张忠都行此大礼了,他总得回礼,连忙强笑了一声,说道:“吴君言重了。能帮助吴君,是小人的福分。”
他心中纳闷。
我到底说了啥。
张忠看着王鲤茫然的样子,笑笑也不解释。空口只是夸夸其谈,还是以后做出实在事,让王鲤看看。
此事暂且搁置,张忠心情很好,专心与王鲤喝酒、吃饭,还有谈论。二人聊了很多。
张忠主要是谈江东的山越,山贼。
丹阳郡的情况。
王鲤则是给张忠诉苦。
他说以前楚国还在的时候,税赋虽重,但日子过的也马马虎虎吧。后来强秦兼并六国,在秦王(王鲤的蔑称),短短的皇帝生涯里。
修长城、直道、皇陵、阿房宫、北却匈奴,开辟岭南,百姓不堪重负。
后来关东反秦,秦楚交战,楚汉交战。
大战数十,小战不计其数。最近的一次是项王进攻九江国。
这一年岁月,一年血、一年泪。终于尸骨曝露于野,千里无鸡鸣,十室九空,一二代的壮丁死光了。
就像百姓点燃野草,一场大火过后,黑漆漆的真干净。
沿途所见,配合上王鲤的话语,让张忠的心情又沉重了几分。
这就是乱世啊。
一场酒,王鲤喝了一杯又一杯,终于是醉倒在了案几上。他的儿媳诚惶诚恐的把他给扶走了。
他的儿子,也死光了。
孙子死的也差不多了。
门中只有寡妇,幼童。
张忠长叹了一声,站起来朝着王鲤拱拱手,然后目送他被搀扶着离开了。
就在这时,张忠听到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不由的回头看向了北方,一时间忘记了心中的沉重,眸中露出了惊疑之色。
莫非事情有变?
项王召我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