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赠少年一幅画
只有少数几个人留意到云栀说了她是“借住”在继父家，其中包括白染、霍青梧和晏宸。
尤其是霍青梧，他住在顾家，比其他人更了解云栀的情况。
据他所知，云栀如今只剩黎然一个亲人。
一个除了黎然这个亲生母亲，再没有人可以依靠的十八岁女生，黎然将她接到顾家，她竟当自己只是在顾家借住吗？
云栀确实不像会觊觎顾家家产的人，这一点霍青梧早就看出来了，毕竟云栀看着就不像会在意这些身外物的人。
但不觊觎财产和将顾家当自己的家并不冲突。
云栀却从始至终都将自己当顾家的外人。
她才十八岁，对“家”没有向往吗？
又或是，不敢有向往？
“……啊，是的，霍青梧借住在我舅舅家，云栀的妈妈是我舅舅二婚的妻子，现在云栀也住在我舅舅家。”
秦晴俏皮笑笑：“当然啦，为了方便上学，我在舅舅家借住也有好几年了，差不多和霍青梧同时住进的舅舅家。至于云栀，她是一个月前才转学来宁城，也是那时候才搬进舅舅家。”
“大概就是这样啦。”
秦晴这话一出，就有人开始窃窃私语。
大意是，这样也就是说霍青梧和秦晴更熟悉，霍青梧和这个叫云栀的女生同住一个屋檐下才一个月，不算熟。
霍青梧听不得这个话，尤其听不得大家将他和秦晴划归到一处。在顾家借住这三年，他和秦晴说过的话都不及这一个月和云栀说的多。
于是他对那个明显对秦晴有意的男生说：“我是借住在顾家，但三年来我和秦同学没有说过几句话，你大可放心，我和你女神不熟。”
男生：“……”
虽然他喜欢秦晴，也有点羡慕和秦晴同住一个屋檐下几年的霍青梧，可霍青梧这么和他解释，他很惶恐啊！
好吧，他其实也明白霍青梧这是在借他表明立场，让大家都知道他和秦晴不熟。作为同班同学兼经常一起打球的兄弟，他就暂时放下情敌的醋意给霍青梧做一回工具人吧。
霍青梧不仅当众落秦晴的脸面，甚至全程没有给秦晴一个多余的眼神，秦晴的笑直接僵在脸上。
白染小声嘀咕：“不愧是霍青梧，这么快就摘干净了，本来还以为后续有大戏可看……”
见云栀和晏宸都朝她看过来，白染干笑：“哈哈哈，没事，没事。”
云栀和晏宸同时收回视线没有再看她，好似他们只是无意一瞥，让白染都有点怀疑他们刚才看她只是她的错觉了。
秦晴试图找回颜面，挤出一抹笑：“确实是这样。我和霍青梧不同班，我又总去小提琴老师那边上课不常来学校，回舅舅家也就在餐桌上才会碰到霍青梧，霍青梧又不是话多的人，我们确实很少交流。”
说完勉强撑着笑往打菜的窗口走去。
挺直背脊，让别人看不出她的狼狈。
然而，有脑子的人都看得出她是没脸了，在落荒而逃。
有人同情她，不过同情她的人不多。
宁城一中算是宁城最好的中学，在这里上学的人没几个真是蠢的。霍青梧刚才没说那些话便罢了，霍青梧说了，大多数人都看得出来秦晴是故意说那样模棱两可的话来误导大家。
秦晴自己就是校花，也有很多人追捧喜欢，干嘛非要和霍青梧不熟装熟啊？她和霍青梧不熟也不会有人小瞧她一分不是？
这下好了，丢这么大的脸。
*
下午，云栀第一节课有老师来授课，下课后做完眼保健操直到下午放学，都是自由练习时间。
云栀习惯坐在靠窗的位置画画。
她画画的速度并不快，基本上简单一点的画，她一个下午可以画出一半，两个下午才能画完；复杂一点的，要几天才能完成。
这幅画她画了五天，今天下午就能完工。
是一幅素描，很复杂。
许是画得太投入，没有察觉窗边来了人。
高三（1）班这节是体育课，宁城一中重视学生全方面发展，所以即便是高三，老师也不会征用体育课。
体育老师见晏宸脸色有点苍白，以为他生病没有完全恢复，坚持不让他上体育课。晏宸无聊，又不想回教室，就在学校里瞎逛，逛着逛着就逛到了艺术楼这边来。
路过窗边，恰看到坐在教室里画画的云栀。
确切地说，他最先注意到的是云栀画的画。
画看似复杂，实则一眼就能看出画的是什么。
云栀这幅画画的是现代都市的街道，街道两旁高楼林立，路上没有一个行人，甚至没有一片落叶。
毫无生机，十分冷清。
但如果细看，会发现这幅画里藏有玄机。
这其实是两幅重叠的画。
一幅是冰冷的现代都市街道，一幅是太阳照耀下的乡间小路，路两旁是盛开的向日葵。
当然，画得并不明显。
少年没有出声，立在窗边安静地看着。
时而看看画，时而看看作画的人……
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云栀的侧脸。
画完最后一笔，云栀才将注意力从画上抽离。几乎是注意力从画上抽离的瞬间，云栀猛地回头朝窗户看去。
就这样和晏宸的视线撞上。
晏宸似乎没有料到她会突然回头，愣了一下，他很快反应过来，笑说：“不好意思，打扰你了。”
“没有。”云栀收敛了点紧盯他的视线，“已经画完了。”
“画得很好。”晏宸说。
“虽然很冒昧，但我还是想问一问。云栀，我很喜欢你这幅画，能送我吗？”
云栀从五岁开始学画画，从学画画开始，她画的每一幅画都没扔。时至今日，她手上已经有几百上千幅。
不缺这一幅。
但她的画除了奶奶，从来没送过别人。
她送奶奶的画在奶奶去世后，已经被她连同奶奶的一些遗物一起烧给了奶奶。如今在这世上，除了绘画老师收上去的作业，再没有任何人手里有她的画。而她交上去的作业都是按照老师的要求画的，没用几分真心。
她本要直接拒绝，下一秒，少年明媚的笑颜就这么撞入她眼中。
拒绝的话终是没说出口，将画从画板上取下，递给他。
晏宸有点惊喜：“真送我啊？”
云栀没有说话，就要把手收回来，晏宸莫名看懂了她的意思，忙一把将画夺过去。
“都答应送我了，哪有再收回去的道理。”
“画送我了，云栀，你在上面署个名吧。等哪天你成了知名画家，这幅画就值钱了。”
见云栀面无表情看过来，晏宸笑笑说：“我很喜欢这幅画，不会把它卖掉，也不会送人，我会好好收藏。”
云栀这才拿着笔站起来在画上署名。
落的是“云栀”二字，不过是设计过的名字，有三片叶子落在“栀”字的右上侧，细看会发现叶子和她手腕内侧的胎记差不多。
名字和树叶里都藏着一些复杂的纹路。纹路暗藏玄机，足够防伪。
彼时，清俊的少年脸上洋溢着笑将画展开放在窗台上，他双手扶着画站在窗外，身后是围墙，围墙上爬满了开着粉色小花的藤蔓，有阳光透过围墙外茂密的大树枝丫窸窸窣窣地洒下；少女站在窗内面无表情地拿着笔落字，她扎着高马尾，眼睑微垂，睫毛很长，皮肤很白很细腻，她其实长得很漂亮。
两人都身着校服。
是青春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