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往事如烟(一)
巨大体育场馆改造成的“密室逃脱”的场地里面居然别有洞天,陆修言看着满目旧时代气息浓郁的街道,感觉异常新奇。
他望着马路对面的三四层的小洋房发愣,刚想开口询问,却被倪景恒单手捂住了口鼻。
很快,不远处闪现出两道人影。
陆修言认出那正是特察局的两位警员,一位姓程,一位姓孙。
那二人聊着公事急匆匆从倪陆附近经过却浑然不知,随后消失在原先进来的那道门里。
倪景恒快步上前,拿出黑色薄板迅速切换门上的机关。
“哈哈哈哈哈,这就是算计我的下场!”
随后,倪景恒将眼光转向陆修言这里,似乎在暗示刚才那话也是对陆修言说的。
‘谁算计你了?’
陆修言心里腹诽道。
他现在后悔接了倪玢的这项委托,更后悔发消息到群里告诉做任务的兄弟们自己被目标人物给劫持了,
‘多大点事,你们兄妹两个人不能当面说清楚,非要拉我们下水......’
不过好在从半小时前,自己的手机就被倪景恒拿走并且关了机。
‘找不到我也算是好事。’
陆修言自认为凭着和大舅哥这么多年的关系,应该可以把事情解决,哪怕解决不了,至少自己可以出去传个话让倪玢别再追着不放。
此刻,就算见到倪景恒算计成功都市警卫的得逞笑容,以及笑容瞬间变为了阴鸷的表情,陆修言还是没什么实感。
“大舅哥,我有点糊涂了。”
陆修言的眼睛盯着那双上翘的秀目。
这秀目和倪玢的很像。
不同的是,倪玢的眼神总是带着些过份自信的假自信,而倪景恒眼里的笃定却是发自内心的。
倪景恒质问道:
“你果然和关家的走狗有关系。小言子你胆子肥了,之前自立门户,现在还想造反!”
“何来造反之说?”
陆修言继续盯着对方的眼睛,真诚发问:
“大舅哥,弄死我对你有什么好处吗?”
被对方这么掐着脖子,陆修言不曾感到任何不适,料想倪景恒并不是想致他于死地,只是打算威吓一下让他听话而已。
很快,纤长有力的手指从他的脖子上慢慢松开。
陆修言心中轻笑一声,抬手理了理领口,提议道:
“如果你想瞒着倪玢做什么,让倪伯去提点一下不是更合适些?”
陆修言心里的实话是,现在又把都市警卫搞到奇怪的地方,这不是把事情往不可收拾的方向闹嘛?何必呢?大舅哥,你这聪明的脑袋什么时候变笨了。
倪景恒望着陆修言的脸,眼神不断上移,皱眉凝视了那个方向几秒,才重新看向陆修言的眼睛,说道:
“你是真天真还是装天真!”
“我哪里天真了?!”
“哼!”
从鼻子里吐出一丝鼻息后,倪景恒转过头,自顾自朝着那条大马路走去。
边走,倪景恒边说,
“要不是你那个‘陆超联盟’表面上看起来像是在替三公会向老关家示好,你以为上面的叔伯们会让你这么胡来?”
“欸,大舅哥,你在打击人方面还真是......一句话就能说得我心里老难受了,呵呵。”
陆修言自嘲地笑着,跟随倪景恒往前走。
不知何时,这条空荡荡的大马路上出现了一些深色的影子。
乍看之下,这些影子稍有人形,却看不清五官,四肢也很模糊。
“三公会和老关家之间的拉锯战,到头来,我们这些小辈都是牺牲品。”
倪景恒走在前头没看见这一幕,兀自在那里感慨发言。
只是大舅哥的怅然完全没有引起陆修言的关注,此刻,陆修言被路边一个摊位旁的一道铁灰的细小身影所吸引,将脸缓缓凑近过去。
那身影似乎在陆修言耳边耳语了几句,接着起身,转向旁边的小弄堂。
“我只是想在背锅的那天到来之前,让自己强过叔伯们,为我们这些小辈们争取一点回转的余地。”
倪景恒说得情真意切,可惜,此时陆修言已经朝着小弄堂深处而行,对他的感慨置若罔闻。
在陆修言眼中,仿佛间,这条小巷恢复了往日的烟火气息,路边临街的商家纷纷打开了半扇窗户,或是呆坐其间,翘首以盼顾客上门;或是开始整理柜台里的货物。
越靠近,那道铁灰色的细小身影也越发清晰可辨。
眼前的模糊身影渐渐变为了一位脚步蹒跚的老年女子,穿着旧时代气息浓烈的短褂长裙,脑后盘着发髻。
陆修言看不清对方的面目,只见到那女人朝他挥动起一只手,好像在召唤陆修言过去。
“嗯?”
看样子,那人想和他说悄悄话。
陆修言又上前一步,他和那女人不知怎么就撞在了一起。
在碰到对方脑袋的一瞬间,陆修言脑中忽然出现了一些奇怪的记忆。
他坐在一张不怎么舒适的床榻边上,抬起头,面前屋里的陈设也相当简陋。
陆修言站起身,忽然胸口似乎有什么奇怪的感觉让他十分难受。
他伸出右手来捂住左胸,这才发现这段回忆并非是自己的。
原因很简单,他是男的,而这幅躯体却是有胸的。
此时,左胸内仿佛是有一团火在灼烧,又痛又痒,就像即将爆炸的炸弹。
‘诶?怎么回事?’
接着,眼前一阵恍惚,陆修言的记忆跳转到其他地点。
那是在河边,一棵大树背后。
他站在那里,手指戳着黏湿的树皮,将那里抠出了一个浅浅的洞来。
只听在大树的另一边,背对坐着三四个女人。
女人们围在一起窃窃私语:
“你们说杜来婆这么大岁数了,怎么胸脯越来越挺了?”
“肯定背着家里的男人出去胡搞了。”
“就依那幅样子也能勾搭到野男人的?”
“讲不定就是村口的拐子李木匠。”
“吾看,绝配的。”
“哈哈哈哈。”
“嘻嘻嘻嘻。”
女人们的笑声相当刺耳,那笑声宛如从几只嘈杂的怪鸟嘴里发出的。
陆修言眼看着抠树皮的手指收了回来,指尖上面混杂着红色血迹与黄绿的植物汁液。整只手再次抓向左边的胸口上方,那种火烧火燎的感觉很是诡谲难受。
嘲笑了半晌,女人们谈论起别的话题来。
“想起来了,你们最近少往隔壁村的池塘跑。”
“为啥啦?”
“这几天,河里都是浮尸。”
“噢哟,哪能搞得?”
“我小儿子去游泳,游着游着就碰到两个,他吓得往岸上逃,结果一抬头,正好看到一个河边树上还吊死一个,晦气死了。我让他不许去了。”
“哦,是伐?”
“听说近期隔壁村里,自杀的人很多啊。”
“对啊对啊,前几天隔壁村的村花那个小姑娘也自杀了。”
“听说,也是上吊死的,舌头拖得老长,把收尸的小伙子吓了一大跳。”
“是呀,再好看的人,死了么就不会好看了。”
“砖窑厂不需要那么多人了,很多人都找不到活干,锅都揭不开了。”
“还好,我们这里还有航运的生意可以接接。”
“哎呀,那么他们隔壁都没活了,会来和我们这里抢生意伐啦?”
“我觉得是迟早的事。”
“要死了,那可怎么办呐?”
“这世道,有一天混一天,要是哪天混不下去了,就隔壁池塘一跳么就完事了。”
“做啥啦,没事咒自己干嘛?”
“是呀,呸呸呸,不要讨论这种事情了。”
这时候,陆修言感觉自己的脚跨出一步,这动静惊扰到了面前几个打扮粗鄙的乡村妇人。
这些女人回过头来看,眼中带着讪讪以及鄙夷的神情。
陆修言只听有个苍老的声音从自己喉咙里发出来:
“我也想死,你们还有什么好法子吗,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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