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谈话
唱片机散落满屋的音韵跌落入酒，一饮而尽时恣意享受着辛辣攀附咽喉，像一场热烈的火势。张扬的、桀骜的、属于赢家的庆典。
那时李建国沉醉操控局势的欣喜，未顾得上邀请顾南笙来家中碰杯。只是举杯虚空中摇摇晃晃好似相碰，敬辉煌的未来。
一步步随着乐章律动，仰首阖眼于飘然间嗅见胜利者的雀跃，以及终于挣脱晦暗缓缓登场的曙光。
“嗯……今年的就业率，又是全院第一了。”
彼时顽劣嚣张此刻无疑变作刺向心窝的利刃，讽刺又无可奈何。
童话故事里总会有这样一只狐狸，狠戾贪婪最后只换得众人厌弃孤身啜泣。
狐狸不会忏悔，它终会凭那份狡黠重翻战场。尽管如此，亦抵不住伤处隐隐作痛。
但他没想到顾南笙会来，似有预谋地闯进他的备战营。
他们是携手并肩的同路人，虽然很遗憾没能成为无数夜缠绵缱绻的爱人，但他并不愿意与她揭露这刻骨伤痕，怔怔相望时匆忙擦拭眼角脆弱的痕迹。
“你想不想…喝点什么？”
没有寒暄，好像一切理所当然，她陪李建国坐着，李建国竭力从先前颓丧状态中清醒，问她要不要喝点儿。
她劫过酒瓶似宣誓般郑重地痛饮，把他悬崖边犹疑的身躯拽回。
“对不起……有些失态了……”
“没事……都是自己人。”
顾南笙是聪明人，从初见到相爱始终未改变过这份评价。她不留痕迹地忽视李建国刹那慌乱，仅仅是喝酒聊些最近发生的趣事儿，好像他的顾虑都不够重要。
唯有此刻周遭静谧，彼此言语胜过诸多金钱利益勾兑的虚假情谊。也许只有待到这四方坍塌，才能清晰望见屹立不倒的信仰。
“南笙，也就只有你愿意和我站在一条线，其他人七分假三分真，我都知道。”
“不管怎么样我都愿意为你辩护。”
这句话好像是凑得极近，双唇降落耳廓蹭出的密语，以至于李建国都不记得自己有没有回答。
暂且抛开层层枷锁般的定论，偏爱潦倒时的拥抱。李建国一切都会如他所愿。其实狩猎时，猎人亦是猎物，胜负尚未揭晓。
“当我跨过沉沦的一切向永恒开战时，你就是我的军旗。”
周天的夜晚，当李建国正享受自己带来成就的时候，一夜未眠的却是方琦……
她躺在宿舍床上辗转难眠，一直在斟酌即将到来的早晨该怎么样去说，如何能够让他将字签下来。
方琦从来没有一刻比现在更渴望自由，剩下不到十天的时间，她想早一点离开越快越好，若能早点出得去，她必定第一个离开。
“咳咳……咳咳……”
许是太过于焦急的缘故，炎热的夏夜，方琦咳嗽声越来越重，有些急火攻心。
“咳咳……咳咳……”方琦用手帕捂着嘴唇轻轻咳嗽。
“小琦，是不是又严重了？你怎么不吃药啊！”睡意朦胧中的丁甜听到方琦的咳嗽声，微微睁开眼戴上了眼镜。
“我也不知道今天怎么了……夏天没犯过病，就没怎么服药……”
“你快把药吃了，我去给你接点水。”丁甜从桌上拿起方琦的水杯，说着就去楼道接热水。
“谢谢甜甜……咳咳……咳咳…”
“喂，我说你明知道自己这样干嘛不吃药，不吃药怎么好得快？”陆小蝶见方琦咳嗽的厉害，责备她不按时服药。
“我以为夏天不会犯……都说是药三分毒……我…”
“你可拉到吧，你不吃药难受的是自己，一直硬挺着。”陆小蝶翻了个身又睡着了。
“来，小琦，热水来了慢点喝，你快吃上药，这周一早上不能病恹恹的。”
“好……”方琦知道室友们都是为自己好，她还要去办自主实习，自然是不能病恹恹的去。
她接过热水，吃了两粒药，将一大杯热水喝下以后，神思疲倦就沉沉睡去。
周一早上没课，下午只有一节体育课也即将结课。早晨行政处的门刚打开，就已经有人坐在二楼的椅子上等候。
方琦来的时候，张鸳鸯和同班的一个女孩正坐在椅子上说话，她走过来的时候，张鸳鸯向她招了招手。
“小琦，这里！过来坐。”
“你们来的好早啊！”方琦走过来看到张鸳鸯和一个同学已经等候多时，她知道现在她们的心境和自己一样迫切，若今天能够办成，后面一年的决定权都在自己手中。
“你是叫方琦吗？我叫欣雨，你叫我阿苗就好。”
“好的阿苗。”方琦看着这个眼前戴着眼镜有些胖乎乎的小姑娘，她的性格开朗，也很平易近人。
张鸳鸯拿着办自主实习的手续和方琦准备核对：“我想问一下，就是把那个自主实习申请书改成就业申请书吗？”
“是要改吗？我写的是自主实习申请书，现在改会不会……”方琦自己手写的自主实习申请书，这才发现自己写错了。
“你先拿上去，他要给你拿回来再改也来得及。”阿苗倒是觉得这些都不是太大的问题。
“那倒也好，我先去拿给他，把情况告知说明。”
说话间，李建国从三楼走下来，正走到二楼行政处大厅。
方琦知道这是绝佳的机会，她第一时间就站起身来，拿起自己的文件袋走到了李建国面前：“老师好，今天找您签个字。”
李建国微微一怔，见来找他的是方琦随后微微点了点头：“你跟我到办公室来吧！”
“好的老师。”方琦的笑容很和煦，她拿起文件袋就跟着李建国进了办公室。
“坐吧。”
“谢谢老师。”方琦也不拘束，毫不犹豫地就坐下来了。
“之前你们辅导员和我说过你的事，你身体不好之前你也和我说过，你是有什么疾病吗？”
“是哮喘。”方琦点了点头说道。
“哦，对。你大一的时候就报备过，你之后是怎么打算？”
方琦也不想隐瞒太多，她知道叔叔已经和他谈好了，她微微一笑点了点头说道：“我找了个传媒公司实习，然后选择了专升本。”
“考哪个学校？”
“宁州大学，古典文学专业。”
“挺好，为什么不考虑宁州师范大学呢？”
“师范大学不招收古典文学了。”
“也是，那就好好学吧，你的流程手续这些都准备齐全了吗？”李建国点燃手里的烟，看到方琦手里的文件袋。
方琦将文件袋里的东西全部拿了出来，双手递交到了李建国的办公桌上。
“是的老师，这些都是所有的手续，应该都齐全了。”
李建国翻阅了大概，随后他看了看方琦手写的自主实习申请书，微微抬头扶了扶眼镜：“你看，这个自主实习申请书改成自主就业申请，将实习改成就业。”
“好的，老师。”
“这个办理就比较麻烦，你就在手写一份申请书，然后拿来我签字。”
“好的老师，您今天一直都在学校是吧？”
“嗯，今天一直在学校。”
“好的老师。”方琦说完点了点头笑着离开，她走出办公室大门随后走向二楼大厅。
“怎么样，成了吗？”张鸳鸯和阿苗看着走出来的方琦问道。
“嗯，我在手写一份自主就业申请书就可以了，拿去找他签个字。”
“那就是成了，看来并不是很难。”张鸳鸯点点头，倒觉得没有想象的那么难。
方琦将新写好的自主就业申请书放到了文件袋内，随后她望着鸳鸯和阿苗莞尔一笑：“我先进去了，是时候该有个收尾了。”
方琦坦然地走进了办公室，她再也没有将这件事当成思想上的包裹，她表现得很轻松，双手将申请书递交给了李建国。
待李建国拿起钢笔签字盖章之后，还好心给了方琦一个小夹子将所有的文件都夹起来。
方琦见已经签好，她的心里的大石头在这一刻终于落地，微微泛起笑意带着感激点点头：“谢谢老师，谢谢老师。”
正当方琦走出办公室的时候突然想起了什么，她止住脚步从衣兜里拿出那张李建国曾给她的医药卡，她微微拿起双手奉还：“老师，这是大一的时候您给我的医药卡，现在物归原主了。”
“好，放下吧。”李建国点了点头接过那张医药卡。
方琦出来的时候，她望着众人点了点头示意成了，鸳鸯和阿苗二人相视一笑，随后陆续去找李建国签字。
方琦走出综合楼二楼行政处的时候，迎面扑鼻而来的空气让她觉得很清新，是自由的味道。当看到飞过去的喜鹊，就知道是个非常好的预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