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目盲
三年前。
层岩巨渊，地下矿洞。
“天哪，这次我们一定可以写出，令整个教令院震撼的学术报告！”
“是啊，谁能想到，这地下矿洞的淤泥，竟然与死域有共通之处。
这也意味着，淤泥和世界树有关联，这可是重大发现！”
两个须弥学者围拢在卵形的淤泥周围，神色兴奋。
哪怕淤泥散发的气味灼烧着他们的肺部，也磨灭不去他们对于淤泥的热情。
他们是一对夫妇，此番前来，本是想考察一下层岩巨渊的地形。
却没想意外跌落地下矿洞，好在有人出手相救，这才没有大碍。
祸福相依，他们受了点小伤，却也得到了巨大的收获。
救下他们的人，早在地下矿洞研究许久。
夫妇二人有幸与他同行，在他的带领与保护下，收集地下矿洞的信息。
在与他的相处中，夫妇二人能感觉到，他与他们一样，对科学有着狂热追求。
而且他的学识渊博程度，令夫妇二人望尘莫及。
男人抬头看向在场的第三个人，“这还要多亏了您，感谢您愿意为我们提供如此新颖的思路。”
女人看了男人一眼，赞同道，“嗯，感谢您将如此宝贵的机会让给我们。”
戴着金属鸟嘴面具的男人站在他们对面，轻笑道，“不必客气，你们更有机会接触世界树。
此等研究，应当交予更加合适的人才是。
我的时间有限，如果你们还想与我探讨学术知识，可以来这里寻找愚人众。”
就在他将须弥夫妇送回地面，准备转身离去时，那对夫妇叫住了他。
“博识的学者，可以告诉我们你的名字吗？”
“呵，名字吗？罢了...叫我【博士】吧。”
夫妇用玻璃瓶取了淤泥的样品，带回须弥。
他们并没有将这件事上报给教令院，而是没日没夜查找相关资料，研究淤泥样品。
他们现在掌握的，只是一个思路。
在他们还没有做出成绩之前，把这个思路上报，只是在给其他人提供方向。
教令院的聪明人很多。
夫妇二人并不能保证，别人知道这个思路后，会不会比他们更快做出成果。
那样，岂不是在给他人做嫁衣？
至于在他们研究的这段时间，会不会有人也发现淤泥？
夫妇二人完全不担心这件事。
因为不出意外的话，他们是第一个发现淤泥的人。
层岩巨渊的地下矿洞还未对外开放，他们绝对是第一个到达下面的须弥学者。
何况，还有谁能像他们一样幸运。
跌落那么深的地下矿洞，竟能遇到【博士】那般厉害的人相救。
夫妇二人的头脑还是清醒的。
若非有博士的指点，他们不可能联想到，那乌漆嘛黑的淤泥，能与伟大的世界树有联系。
…
科学，一直都是站在前人的肩膀上，踮起脚尖接触遥不可及的天空。
能离那片天空多远，能获得多大的成就，取决于所站的前人多高，与自己的智商有多高。
稳扎稳打，按照计划的路前进，许多时候并不能到达目的地。
科学之树，需要天才。
学者夫妇二人紧盯着玻璃仪器中的紫色液体，这是淤泥的溶解物。
在另一个玻璃仪器中，装有红色的液体，这是死域瘤的溶解物。
他们试图从这两者中提取出相同的物质，以解释两者的共性。
可3个小时过去了，两个玻璃仪器里依旧没有任何变化！
“啊——又失败了！又失败了！”
男人怒吼着把两台玻璃仪器扫翻在地上。
他像沙漠中迷失的，饥渴的旅人，渴望着前方果实累累的绿洲，却被无形的墙挡住，无法前进。
“老公……”女人抱紧濒临崩溃的男人。
“已经第68次了！68次！”
“没事的没事的，至少我们又排除了一种物质...”
之后是长久的沉默。
夫妇二人皆是极力地克制着。
长久的实验，长久的失败，让他们的内心越发烦躁。
他们从很早就明白，自己并非天才。
但他们依旧想要在须弥的学术历史上，留下自己的姓名。
半响，男人恢复冷静，“是的，至少我们又排除了一种物质...”
他与妻子看着桌面上，那上面摆放着仅剩的最后一瓶淤泥。
它是如此迷人，像还未开封的潘多拉魔盒。
夫妇二人相觑苦笑，一同将废弃的药品处理，重新开始。
“爸爸妈妈......”
“爸爸妈妈，该吃饭了！”
他们沉浸在实验中，太过忘我。
以至于他们年幼的孩子站在他们身边，喊了他们无数次，他们都听不见。
“妈妈。”小欧摇晃着尾巴，扯着母亲的衣角，不满地抿着嘴唇。
对他来说，自从爸爸妈妈外出回来后，就跟变了个人一样。
两人每天都在实验室里，不再陪他玩，也不给他讲故事。
“小欧啊，自己去玩会吧，爸爸妈妈现在有点忙。”女人揉着充血的眼睛，轻推小欧，示意他出去。
“可是...爸爸妈妈，该吃饭了。”小欧感觉有些失望，但他能理解爸爸妈妈有多辛苦。
“知道了，去吧。”女人推着小欧的力气用得大些了。
她看着小欧那双明亮的，充满生命气息的青色眼睛，莫名心生暴躁。
好想，挖掉他的眼睛...
女人被自己这个想法吓到了，她摇摇头，把这个想法从脑子里晃出去。
小欧可是自己唯一的孩子，她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好吧。”小欧恹恹地，连尾巴都耷拉下来。
他不情不愿地向实验室的门口走去。
无端的直觉，让他在路过一瓶紫色的液体时，停下脚步。
他看着那诡异的，翻涌着的紫色，心生寒意。
噗——
刹那，紫色的液体竟是顶开玻璃瓶盖，飞进小欧的眼睛。
“唔......”
他的眼球被粘稠之物附着，火焰灼烧一样疼痛，让他不由自主地流下眼泪。
然而泪水并不能冲刷掉附着之物，甚至让其更加牢固。
幼崽在遇到危险时，会本能地向其最亲密的人靠拢。
小欧捂着眼睛，摸索着走向夫妇二人，“爸爸妈妈，眼睛疼...”
他第一个摸到了妈妈，妈妈拿开他覆在眼睛上的手，“小欧，怎么了？”
然而，在她看见那瓶倒在实验台上的淤泥时，她不受控制地扬起手。
啪——
小欧不可思议地捂着被扇得滚烫的脸。
为什么？
为什么妈妈会打他？
“我都说了，你给我出去，你为什么不听！为什么天底下会有你那么不听话的孩子？”女人怒吼着。
她颤抖着身体。
不对，不该这样的。
这是她的孩子。
可是，她控制不了自己。
在她的再一次扬起手时，男人阻止了她，“冷静，矿洞还有很多淤泥！
我们还可以去收集，而且【博士】也在那里。
我们可以去跟他请教，对，去跟他请教！”
二人相拥在一起，皆是极力扼住汹涌的情绪。
可他们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么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