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千人灵渊
“我路过啊。”谢魈极不走心地扯了个谎，“然后就莫名其妙地被拉进来了。”
银开了眼了：“你随便路过就能路过到这儿？”这得多差的运气，直接被拽进灵渊。
“这里很危险吗？不过就算是灵渊，有特派专员在也是小问题吧？”谢魈求助地看向曲星雅，“我请求向特派专员申请庇佑。”
一般来说，某地出现了灵甚至是灵渊都会在第一时间被Adal检测到并进行危险评估，再由执行部派人解决，但灵的出现有随机性，所以也会出现这种已经评定为极危险的灵渊在特派专员进入心境后又将别的人拉了进来，这时候，普通执行专员可向特派专员申请庇护，在其保护下最终脱出危险。
银有些纳闷：“奇了怪了，Adal这次居然没有发出警告。”
因为曲星雅身份特殊，叶塞宁特地给Adal加了个限制，因此很少有人能够这样直接接触到特派专员S。
谢魈笑了笑：“我现在是被牵连的，Adal要确保我的安全，自然不会要求我回避，而且所谓的高级机密，我应该是有权限访问的。”
银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心想虽然搞不清这谢魈是怎么一回事，但他能拿着黎川的权限查阅Adal的资料库，应该不是坏人。
银冲他抬抬下巴，道：“那你跟紧了，少听少看少说话，不该问的别问。不过你既然看过Adal的资料库，应该没什么不知道的。”
谢魈十分听话得跟在了曲星雅后面，隔着五步远，没挨太近，但不管出现什么变故都能第一时间被照顾到。
银看着他，表情有些微妙，几百年来也不是没有人遇到过S，可无论是申请庇护的灵执，还是偶然遇上的普通人，要么畏如蛇蝎，要么趋之若鹜，像这种规规矩矩跟在后面的太少了，一双手就数得过来。
“你不怕吗？”银问道。
“怕什么？”谢魈反问。
银不知道该怎么说。
谢魈笑着恭维了一句：“有商在，我怕什么。”
银赞同地点点头：“也对。”
谢魈转头打量起周遭，入目都是山石草木，只不过雾气朦胧，能见度很低，前方炼羽战斗的身影时隐时现。他在脑海里回想着这一带曾经发生过的事，想找找这个灵渊的来历。
凡灵渊形成，必是天灾人祸，太多人死了，成百上千甚至过万的执念交杂在一起，就会形成灵渊。灵渊难解，因为这不仅仅是一个人的执念，因此你要渡灵，就须得同时化解千人万人的执念。
听起来很难，但对曲星雅来说，只需找到心境的中心，再燃一把业火就行了。灵渊的心境之中一般很少出现那些障目的虚妄，因为没必要，一般灵执哪怕找到中心，也化不去这执念，而对特派专员来说，一切虚妄都没用，这东西遮不住他们的眼。
成为特派专员的第一课就是学会一眼看穿心境中的虚妄，如果堂堂特派专员能被虚妄迷了眼，那负责训练的黎川就不用干了。
谢魈真正担心的是，他在这附近与魔族那个伪神交过手，‘那边’出面救走了那伪神，留下了一些痕迹，怕只怕这灵渊跟被那些东西污染，生出了这世间不该有的东西。
若放在以往，管它有什么，都不可能伤到曲星雅，但而今她神魂残缺，记忆全失，谢魈怕那些东西趁虚而入，伤了她。
“这雾有点大，你跟紧别走丢了。”银提醒了一句，又冲不远处的炼羽喊，“速战速决，别走远了！”
火红的剑光划开迷雾，那几团黑气尽数被炼羽纳入剑中，周遭的景象又发生了变化。
雾散了，之前掩在雾中的一切便都显现了出来，他们似乎是在一座小镇附近的山林里，前面不远处就是悬崖，从谢魈的位置看过去，正好可以看见掩在枝叶间的小镇。
谢魈心想：他们现在看到的估计就是那些灵的记忆了，在这段记忆里，有他们不愿放下的执念。
银抬手按住耳后，吩咐道：“Adal，查一下什么年代。”
曲星雅看了两眼，也没找什么路，索性直接从悬崖上跳了下去，踏空而行，径直向小镇走去。
银抽了抽嘴角，转头问谢魈：“你行吗？”
谢魈顿了顿，刚准备回答，一条白绫就缠在了他的腰间，将人整个提了起来。银扶额，不用说也知道，这铁定是自家主人的手笔。
白绫缠完之后还露出个头，在银面前晃了晃，银知道这是主人催她快点，她也等不得什么了，当即化作一只银蝶跟了上去。
早在曲星雅跳崖前，炼羽就化成镯子套在了她手上，鲜红的镯子称的她的手腕格外白皙，谢魈占着自己在曲星雅后面她看不到，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心想真像是用雪团出来的。
Adal查到了这段记忆里应该有的风俗习惯和衣着打扮，在进小镇前一刻两人身上的衣服就变了，曲星雅身上是粉色的小洋装，款式复古，而谢魈身上是复古的西服。
银和炼羽都没化成人形，小银蝶转了一圈落在曲星雅的发间，跟衣服一样变成粉色，老老实实当个头饰。
谢魈指着那显眼的银色长发，问Adal：“这个你不打算弄一弄？”
Adal解释：“这个弄不掉，已经设了障眼法，别人看起来是黑色的。”
白绫已经被曲星雅收了回去，两人并肩入了小镇，想要找到心境的中心，势必要看看这段记忆，找到那个刻在灵心中最深的执念。
曲星雅目不转睛地看着前路，不敢偏头侧首，她确信自己见到这人时没有什么熟悉的感觉，只是这样的站位让她想起了那无数个下意识侧首的瞬间。
谢魈则在心中想着曲星雅这个被称作商的躯壳是用什么造的，竟然能同真人一般无二，又不受天地规则限制，他在脑海中迅速过了一遍，大概锁定了个方向，他想顺藤摸瓜找到那个造出躯壳的，兴许就能知道这小雪团子的神魂为什么会残缺了。
两人心中各有所思，一言不发地走在小镇的街道上，曲星雅垂着眸子只看路，并不注意那些路上的行人，谢魈倒是四处打量着，心下疑惑更甚，他问：“如果是在你的记忆中，你能记住你见到的每个人的长相吗？基本不差的那种。”
他开口有些突然，曲星雅下意识侧首，这场景太熟悉了，让她有些恍惚，几乎要把谢魈的脸带入，好像她每次侧首转眸，看到的都是这样一张脸，这样一双浅灰色的眼睛。
她摇摇头，既是回答谢魈的问题，也是让自己清醒一点，在心境中人的心绪最容易被影响，让你以为某些人你好像认识，其实都是错觉而已，为的就是让你以为自己身在现世然后不知不觉迷失。
谢魈看着她的动作，几乎是脱口而出：“说话。”
曲星雅一愣，谢魈及时补了一句：“抱歉，我有点不明白你的意思，你可以说话吗？”
曲星雅不作声，谢魈就等着，面上含笑地等她回答。
曲星雅真的很想把银薅下来替她开口，但她不能，虽然这只是一段记忆，但她也不能随便就在大街上给人表演个大变活人，扰乱了这段记忆也许会让灵发狂，她不能冒这个险。
没辙了，曲星雅只得开口道：“记不住。”
谢魈这才继续说：“那就怪了，你看这些人，他们的面孔都很清晰，就连商店橱窗里的商品都细致入微，就好像，这些都是真的。”
这些当然不是真的，这只是灵的一段记忆剪影而已，曲星雅怀疑谢魈已经被影响了，但还是顺着他的话四处看了看，确实是……很清晰。
这就怪了，如果只是一段记忆，怎么可能人人的面容都很清晰，一个人是不可能记得这么清楚的。
除非……
这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高声吆喝的小贩，饭店里忙的热火朝天的伙计，跑着卖报的报童等等所有的人，都是这个灵渊里的灵。
所以每个人的面容都很清晰，所以橱窗里的商品、饭店桌上的碗筷菜品他们都记得一清二楚……
这个小镇不大，但容纳几千人足够了，谢魈定定地看着眼前的小雪团子，心里有些不好受，渡这千人灵会给灵魂带来极大的冲击，但他却半点忙都帮不上她。
他能想到的，曲星雅自然也能想到，千人灵渊是什么概念，她不是很清楚，她只知道，莫说是千人，就算是万人，到了她手里，一样可以轻松解决，无论这些灵究竟为何会困在此处，她都会送他们安心赴轮回，让他们后世无牵挂。
谢魈问：“现在怎么办？”
曲星雅想了想，给出一个字：“等。”
既然他们都是灵，那这段记忆就不是无关紧要的记忆碎片，而一定跟困住他们的执念有关。
谢魈左右看了看，拉着曲星雅往街对面的饭店走去。
曲星雅没有立即拍开谢魈的手，只是敛眸看着，他只是抓着她的手腕，并没有什么出格的举动。
银简直看傻了，虽然她变成了小蝴蝶给主人充当发卡，但她毕竟不是发卡，她是神器引灵蝶，在心境之中什么都看得到，什么都知道，现在谢魈拉着自家主人竟然没有被一拳打飞，这太不可思议了！
她震惊归震惊，却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谢魈这人长得实在好看，她家主人她最懂，虽然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但骨子里是个病入膏肓的颜控，对一切高颜值的事物自带三分包容度，更何况谢魈脸上惯是带着笑，温柔得很，而人对温柔的事物又多三分包容度，她毫不怀疑其实自家主人对谢魈的包容度已经拉满了。
银想着，又觉得有点好笑，其实她又何尝不是呢？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器灵，她自己对谢魈的包容度也是拉满了的。
谢魈拉着曲星雅在饭店内一张空桌上坐下，随便点了几个店里的特色菜。
曲星雅虽然知道谢魈是来这打探消息的，但坐在饭店里还是有些不自在，她不喜欢这样人多热闹的场合。可现在在执行任务，她总不能丢下谢魈一个人在这，于是只能耐着性子坐着，听食客议论。
“唉！那群狗东西昨儿个又来了，逼着梅老板开园子，梅老板没有家室，他们就抓了周老爷的妻儿，连小少爷都不放过。”
“什么？小少爷还没满月吧？那群挨千刀的，这么小的孩子都不放过。”
“梅老板能怎么办呢？不开园子周老爷一家遭殃，开了园子就对不起大家。”
“那些挨千刀的为什么非得逼着梅老板开园子？”
“这你就不懂了吧，梅老板那是什么人物？咱镇上的名角儿！他要是给那些人开了园子，镇上那些观望的奸商不得屁颠屁颠跟在后头，给那些外国人卖命。”
“卖国贼的是要遗臭千古的，没人想干，但要是梅老板开了园子就不一样，他这戏给外国人一唱，那些奸商不就有借口了，只管说是梅老板带头的，追究也追究不到他们身上，还能保住一家老小的姓名身家，他们都巴不得梅老板开了这个头。”
“说说，梅老板最后答应了没有？”
“还没，那领头的给了梅老板三天时间，不过我觉得梅老板不会答应的。”
不过寥寥数语，困住这些人的执念就已大致清楚，无非是外敌入侵，杀人屠城来的，无论是谢魈还是曲星雅都见得多了。但见多了不代表习惯了，曲星雅抬头看着周遭热闹的人群，还是难以相信他们都死了，死在外敌刀下。
两人沉默不语，店里又进来了一人，模样扎眼得很，金发碧眼，高鼻深目，偏又穿着一身灰布长衫。他见到两人先是怔愣片刻，随即便快步走了过来。
谢魈也看到了那人，疑惑地开口：“塞勒斯？”
来人正是特派专员A，代号审判的塞勒斯。
塞勒斯也不含糊，开门见山直接道：“多的我不说了，这个小镇发生的事你们大概猜到了，我把我知道的说一遍，剩下的就交给星雅你了，之前受了伤还没好，千人灵我暂时渡不动。”
他也不问谢魈怎么也在这，两人算是旧识，但从来没在心境里遇到过，塞勒斯一度以为谢魈不会进心境。
塞勒斯什么都不问，谢魈只是了然一笑，他估计被困在这里久了，急着出去，巴不得星雅现在就给这千人灵渡了。念及此，他只是笑了笑，说：“讲讲吧，怎么回事。”
塞勒斯瞥了他一眼，缓缓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