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祈元改编(五)
『中军驻地,奥苏安司祭团营帐』
雨水将血红冲淡,只留下冰冷的尸体,那人失去生气的双眼直勾勾的盯着方文思,腹腔与利剑交合处还在渗出殷黑印迹,
方文思从那眼神中看到了愤怒,但更多是恐惧,惊恐中充斥着憎恨,而这份憎恨就对向自己,他想要再看出些什么,却只能感受到眼神黯淡下的死寂,迫使他不得不挪开了视线,
倏然间,他才发现自己的上半身还在抽搐般的不停颤抖,而双腿早已麻木得好似根植于这这片土地,
天阴半分,还能看清初晨死光,映现出众人模样,卡洛斯就这么孤身一人站在那里,面对着所有人,方文思突然有些同情他,甚至能够感同身受那份孑然的孤单,就好像他自己一样置身于这个世界,就在此刻,他才开始正视起身旁那些活生生的人,他们有血有肉,有名字,有故事,甚至有一些因自己而死,这使他不再畏惧,反而有了毫不顾忌的心智,
“卡洛斯,我们只是...”,他先是低声默念着,紧接着爆发出高亢,“卡洛斯,我们只是想谈一谈!”
“我...们?!”
铿锵之声来自方文思,令卡洛斯心中一紧,眼眶突然涌现酸意,随后他皱劲眉头,喘着粗气转了一圈,恨不得将所以人都看一遍,最终定格在来话之人,
“你!”
说罢向前走了几步,众人跟着后退数步,眼看着卡洛斯拎着倒地木椅,捡起散落一地的混杂着泥与血水的酒壶,趴在半张桌子上,痛饮了一口,逐字逐句地喊出,
“你们想怎么谈!”
『中军驻地,奥苏安近卫队营帐』
此时,艾德里安的内心有点疼,他痛苦地捂住右半边胸腔稳住了身形,视线些许发晕但不妨碍他看清暴雨下的数十辆囚车中那些像畜牲般**的法师囚徒们,他们大多数是儿童,有些许的老人,更多是女性,都被闪着银光的厚重锁链一个一个串联在一起,
对于他们的到来几乎所有人都很麻木,依然无力地散乱堆叠在一起,倒是有一个短发女孩小手扒在囚车的铁栏杆上,高声呼喊着特蕾莎的名字,眼神中满是期望,
“艾德里安,求求你,快打开这些”,他任由特蕾莎推搡着前进,甚至于都不知道自己何时触发神术打开了一个囚车的门,伴着囚车刻印的福音纹路消失,那些束缚法师的禁魔锁也纷纷断裂开来,
短发女孩第一个跑了出来,特蕾莎一把将其拥在怀里,喜极而泣地说着:“贝拉,不要怕,贝拉...陶瓷姐姐过来了”,
趁着这感人一幕,他连忙将其他的囚车也打开了,却听见特蕾莎的一阵惊叫:“艾德里安,你都干了什么?”
“啊,不...不是你让我打开这些囚车的吗?”艾德里安整个人都懵了,
“我忘记禁空这个地域的元素了!还有你怎么打开的这么快”,
特蕾莎的话就好像一个警示,很快艾德里安就感到所处之地忽冷忽热,原本蜉蝣的元素微光居然开始剧烈震荡起来,还好女精灵迅速念起奥术咒语暂时压制了下来,
“这边我可以处理,你快去前军看看,万一霍克知道了怎么办”,场面一度混乱,不由得艾德里安思考,便傻愣愣的应答下来,匆忙向前军方向跑去,
“艾德里安”,
却忽闻身后传音,待他转身看到特蕾莎满面欣喜哭着对他说着,
“谢谢你,艾德里安,请你一定要小心”。
艾德里安现在的心情非常愉悦,倾盆大雨淋身上不过是飘飘然,泥泞湿滑地路面走起来也是脚底生风,
“艾德里安,艾德里安,一定要小心,这不过是精灵不怀好意的关照,她们长袖善舞,尤其是对方还是个纳加尔法师,别这么兜不住”,
到底是因为他拯救了那些法师,还是因为特蕾莎的关心使然,从他的自言自语中显而易见,不过一路上并非没有噪音,这不...
“嘿,南方佬!”
“今晚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事了?”
“南方佬,是不是我们的威廉国王打过来了,你们吓得抱头鼠窜呢?”
艾德里安没有理会这些被关在囚车里的诺森兰士兵的挑衅,继续向前军方向探去,
就在他穿过普雷斯塔夫第三旗队羁押营地时,突然发现不远处亮出几十个火把,并向他的方向极速赶来,
艾德里安顿时萌生退意,连忙调头就跑,仓惶间被囚车中伸出的手拽倒在地,眼看奥苏安近卫对迫近,他索性吟唱起神圣语,一边逃跑一边打开他沿途能够触碰到的囚车,
逃出生天的诺森兰人的确给奥苏安近卫队造成了不小的阻碍,也为艾德里安率先赶回法师营地拖延的时间,
特蕾莎一看是艾德里安匆忙回来,口中还不断喘着粗气,连忙上前问询道:“艾德里安,是霍克他们赶回来了吗?”
艾德里安猛喘两口粗气,刚想回答,却发现那些诺森兰人也向法师营地的方向逃来,面对如此混乱的形势,他只得无奈地吐到,
“快,带上这些法师,去司祭团营地”。
『中军驻地,奥苏安司祭团营帐』
“第一个问题,诺森兰人想知道他们的将军在哪里?”
这是一个良好的开端,虽然形势已经差的不能再差了,残存的诺森兰军官们期待着卡洛斯的回答,却换来了一句,
“他死了,在黑水乡”,
哈拉尔德跻身穿过散乱的人群,一步一拐的走到方文思身边,怒斥着对面之人:
“可是你声称重病的安德烈一直跟随在前军营帐接受治疗!”
卡洛斯困惑地看向与自己面对而立的两人,恍惚间碰翻了手边的酒壶,他迟疑片刻缓缓道来:“他的腿伤感染引发了沼泽热,我给了他应有的尊严,他是握着武器战死的”。
方文思与哈拉尔德对视一眼,又回身望向残存地诺森兰贵族,尽管惊恐的人群没有给予任何回应,但至少他们看自己的眼神中多了几分信任以及期盼,
他知道这份期盼意欲何为,众心所聚借由他口也是掷地有声,
“那么第二个问题,诺森兰人的赎金什么时候到?他们什么时候能被释放?”
卡洛斯冷笑一声,“没有什么赎金,他们被抛弃了,诺森兰现在四分五裂,秋明河以南多方割据陷入内乱,根本无暇顾及这些人,秋明河以北的诺斯部落认为投降的诺森兰人不值得拯救”,
卡洛斯的话一时间令沉静的气氛变得惴惴不安,就连许多教廷的人都因震惊而纷纷讨论起来,
如果真如卡洛斯所说,那么如今发生的许多事情都有了合理的解释,方文思一边回想一边准问到:
“那为什么要把他们押送到光明城?”
“光明城陷落了,教廷需要这些人”,
卡洛斯此刻就像是一个认罪服刑的犯人,黯自神伤地低下了头,已然失去了方才杀伐如麻的气势,这不禁给了方文思向前几步的勇气,就连问询的底气都十足许多,
“第三个问题,既然教廷需要他们,你为什么对骑士团、奥苏安司祭与法师们的请求不闻不顾,反而一直在杀人!”
“伊文思,我...我不知...该...”
当听到卡洛斯的沙哑嗓音时,方文思才发觉二人的距离已是如此接近,拂晓青光映出对方的沧桑面容,斑斑皱纹在其额头纵横,看得方文思着实心酸,原来卡洛斯之所以低下头是为了掩盖那红肿含泪的眼眶,
“那...卡洛斯,我再问最后一个问题”,这个问题明明是自己预先演练好的,但说出口的时候却一副毫无准备一般沉不住气,
“我一直特别想问你”,
他说着竟难以自控地向卡洛斯走了过去,先是缓步后边疾走,快接近的时候又忍不住跑了几步,半蹲在卡洛斯身前浑身颤抖地说出了一个他从未想到过的问题,
“你还好吗?我看到你胡子都白了”,
方文思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嘴唇都在打颤,眼泪一瞬间就流了出来,他突然发现自己真的有很多很多话想和卡洛斯说,
“还有我听维塔利斯说你好几天没合眼,实在是对不起,我惹出这么多麻烦”,
而卡洛斯只是抱紧他的臂膀哭诉着,所有的话语终究汇聚成一句,
“对不起,我没能保护好你,对不起”
暴雨逐渐式微,卡洛斯的头靠在方文思的肩膀上,点点热流滴在他的脖颈上,伴着细微的抽泣声,这是他第一次听见卡洛斯哭泣,一直以来卡洛斯待他就如同父亲一样,如同那坚实的身躯一样,是肉做的,也是有温度的,
闷哭之声逐渐变为平稳的鼾声,他很欣慰自己的臂膀也能让卡洛斯依靠,那是一种别样的温暖,让他发自真心的想哭,带着无限欣喜的痛哭,
直到一阵不和谐的声音侵扰这片刻感受,方文思循声望去,塞缪尔从骚乱的人群中冲了出来,无惧那些刀剑相向的近卫与骑士,高声叫嚣着,
“伊文思!塞缪尔向你要求决斗审判....为我的儿子”,
方文思挣开卡洛斯,帮他扶在那残破的桌案上,附耳轻语着:您累了,我会保护好自己的,随后深呼了一口气,出声回应,
“我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