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怪物

乐卓是被四周轰然炸裂的尖叫惊醒的。

柔嫩的指尖触感还停留在下颌，鼻翼的香气还若隐若现地萦绕。

她轻勾他的下巴。

脑子里一道惊雷轰然炸响，乐卓只觉浑身的热血都一股脑地涌上了头顶，整个人像刚出笼的包子，还在腾腾冒着热气。

他无意识地舔着唇角，眼神无措地躲闪，四面八方都是她的伏兵，他无路可逃。

“哦——”周茜得意地起哄，“乐卓导师脸红咯！哦——”

乐卓求助地望向她。

周茜哪顾得上替他解围，不在火里添柴就不错了。导师在狂欢，学员在狂欢，所有人都在尖叫。

乐卓窘迫地看向面前的人，不期然撞进一双璀璨的星眸。

月牙弯弯，笑意盈盈。

美不胜收的画卷在他面前徐徐展开。

他愣住。

*

导师领衔的小组battle在乐卓红透的耳根和姚允京的大获全胜中落下帷幕。

周茜带领的小组全员获得额外一小时的授课时间。

分组battle后，各个舞蹈小组按照顺序接受周茜和乐卓的舞蹈课。

授课是两个导师一起，全体学员结束授课后才是获胜小组的小灶。

姚允京小组是第二组，几个人顺次倚着墙坐。

第一组是孙雪雁，她们带来的曲目是《love song》。

乐卓和周茜坐在练习室最前面，每人膝盖上摊着记录册，周茜抓着笔，笔盖戳着嘴唇若有所思，乐卓则是单手支腮，看不清在想什么。

音乐起。

领头的孙雪雁像是受到古神的感召，蓦然抬头，长发在背后甩出飘逸的弧度，她劲瘦的小臂轻松写意地划出各种精美的弧度，她的手臂柔若无骨，随心所欲地扭转出各种高难度的动作，但同时又好像内劲暗咬，能够轻松随着音乐节奏的快慢变换节奏。

周围等待授课的练习生们都看呆了。

音乐结束，整个练习室陷入安静。

啪，啪，啪。

乐卓率先举手，一下又一下，鼓掌。

四周的欢呼声迟迟响起。

“做得不错。”乐卓矜持地予以肯定，“节奏踩得很准，刀群舞也很齐，C位的气场完全能够carry。”说着，他微微一顿，转头看向顺着墙壁排排坐的练习生们，嘴角勾起惋惜的弧度，“这么看的话，舞蹈组的其他学员很危险啊。”

这是相当高的称赞了。

姚允京正抱着腿，脑袋搁在膝盖中间，长发柔顺地贴在身后。闻言，兔子一样机警地从膝盖里抬起脑袋。

“第二组——”乐卓垂头去看腿上摊开的册子，“姜泰妍，姚允京，钱容，林瑶，宋婉。”

他顿了顿，抬头，目光有些意味深长：“曲目，《dope》。”

周茜适时地尖叫一声。

“男团舞啊男团舞，当红男团的经典力量型舞蹈。”周茜激动地跺了两下脚，“我记得姜泰妍舞蹈相当不错，很期待。”

姚允京和姜泰妍五个人正起身往练习室中间走，闻言，姜泰妍微微鞠躬，谦逊一笑。

五个人在练习室中间站定。

两人在前，三人在后。

姚允京和姜泰妍站在前排，钱容、林瑶和宋婉站在后排，林瑶站在后排中间，钱容和宋婉分列两边。

音乐前奏响起。

孙雪雁刚刚跳完一轮舞蹈，气息还有点不平，不过她来不及平复呼吸，全副精神都聚集在练习室最中间的五个人。

舞蹈组里，对她最有威胁的对手，来了。

周围陆续有几个交好的朋友凑近说小话，孙雪雁充耳不闻。

几个练习生在孙雪雁这儿碰了软钉子，索性扭头去找其他练习生聊天——

“你们跳得好棒，太齐了吧！”

“其实还是雁雁带得好。”

“说实话，舞蹈组这里面我最怕的就是你们组了。选曲也是热门曲，实力又强，演绎得好，人气也高。二公的十万票简直是手到擒来。”

“呜，我也好想加入你们组啊。”

几个练习生忙着悄声说话，没注意第二组的表演，等到象征主歌高潮部分来临的“I got the feel——”歌词来临时，她们还不知道这即将意味着什么。

——周围此起彼伏的惊声尖叫已经足够说明一切。

她们急急忙忙扭过头去，只见场上的五个女孩仿佛一刀切下去似的，每个动作好像用尺子比着测量过，她们精准地扎稳马步，五根手指张开到极致置于身前，侧头，垂眸，露出最美的侧颜下颌线，顶胯。

没人能用语言形容出这一幕的冲击。本身带有强烈暗示意味，散发着强烈雄性荷尔蒙魅力，独属于男性的顶胯动作，此刻在五个女孩的缓慢但充满力量和质感的动作下，轻松模糊了性别的界限。

帅，好帅！！！

她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喊起来的，但当她们回过神时，每个人都在扯着嗓子尖叫。

属于她们的时代才刚刚到来。

主歌的高潮段终于姗姗来迟，姜泰妍一个大跨步冲到最前，牢牢占据队形中心C位的位置，此时前后两排的队形不知何时已经巧妙地变成五人一排，姜泰妍侵略的目光充满自信地覆盖全场，甩臂，收，大框架，大开大合，狂放不羁，张扬跋扈，随后一个由快到慢的速度切换，手臂内收，腹部核心肌群牵引全身，如巧克力般丝滑，游刃有余，收放自如！！！

此刻，周围的练习生已经有把嗓子吼劈的，还有的大张着嘴下巴合都合不拢，双目失神，更有甚者抓着头发胡乱地拧成一团鸡窝却自顾不暇。

冲击，太具有冲击了。

女生怎么能跳出和男生一样帅气的舞蹈？

然而这还远远不是结束。

主歌高潮渐渐趋于平缓，姜泰妍从中心C位退回，五人再次变换队形，依然由姚允京和姜泰妍领衔，随着队形交错和舞蹈动作前后左右的移动，形成恰到好处的错位感和差异感。

站在墙边观战的练习生们好不容易从巨大的冲击中勉强抽身，却又陷入视线捉襟见肘的困境。她们应接不暇，场上的五个人各具风采，每个人都想看，每一处都舍不得挪开视线，她们忙乱地时而追随双C位，时而慌张地跟随后排三人，舞蹈要看，表情要看，队形也要看，一双眼睛已经完全不够用了。

而这只是开胃前菜。

随着旋律的层层铺垫，鼓点的步步推进，副歌的高潮终于踏着乐曲，踩着音节，悄然而至。

她们以为会再次受到充满力量感的舞蹈的洗礼。

此时此刻，甚至没有一个人能分出一秒钟心神去冷静思考但凡一秒钟。

她们好像都忘了。

副歌段的舞蹈，和主歌段的舞蹈，截然不同。

熟悉的“I got the feel——”再次吹着号角冲锋而至。

大家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转向姜泰妍，然而这次，姜泰妍却稳如泰山，岿然不动。

只有0.1秒钟的诧异和疑惑，下一瞬，一道倩丽的身影从旁斜刺而出！！

姚允京！！！

她眼角微弯，唇边挂着漫不经心的一丝弧度，慵懒而惬意。

就在大家以为她会像孙雪雁一样将女性性感的曲线和蜿蜒的线条淋漓尽致地展开时，她动了。

攥拳，举起手臂。

手臂举起时因为用力绷紧的青筋紧紧贴在肌肤表层之下，细密的汗珠仿佛含苞待放的迎春花，一簇一簇晶莹地开在雪色的肌肤上，偶有几朵丰盈的汗珠受不了地心引力的牵引，将落未落地坠在手肘内弯，在明亮的练习室灯光下折射出璀璨的光。

下一拍，手臂举得更高。

肩部肌肉悄无声息绷得更紧。

最后一排，手臂突然如离弦之箭猛地向上一掷，攥紧的拳快如流星划过，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倏地收回，练习生们眼睛正艰难地追着她不知何时平叠在胸口的手臂，她已经猛地抬腿，绷紧的肌肉在空中划出一道轻响，极限的速度仿若流光，在场十几人只来得及看清一道裸色的光，这个动作就已经结束了。

结束了。

结束了！！！

这像话吗？！

明明已经是极限的力量和速度，姚允京却仿佛不费吹灰之力，面上依旧挂着从容的笑意，她双手背后，俯低身体，随着音乐节拍微微晃头。

——在原曲部分，因为是男团，头发短，甩头的动作短发来回甩动，蓬松且帅气。

但如果女生跳，随着甩头动作，长长的头发还没来得及完全甩开就会偏到另外一侧，一个处理不好，长而密的秀发就会乱糟糟卷成一团。

众人不自觉屏住呼吸。

姚允京却仿若未觉，仿佛压根没考虑到这个问题，轻松地晃来晃去——

发梢调皮地跃起，随着下个相反动作的摆动又快速坠落，一上一下，周而复始。

像是有一条无形的线在牵动着它，浓密的长发宛如提线木偶，规规矩矩地在主人的命令下跳跃、舞动。

这一次，无人尖叫。

四周静得可怕。

贴着墙壁站立的练习生们有一个算一个，一个个嘴巴张得能吞下一颗鸡蛋，就连向来以沉着冷静著称的孙雪雁也微微张着嘴，目光难掩震惊。

这怎么赢。

这怎么赢？！

这已经不是会不会跳舞、跳舞好不好的问题了，她——简直是舞蹈的精灵，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每一根头发丝、甚至每一颗汗珠都在跳舞！！！

乐卓默默攥紧了手里的笔。

周茜已经跟着节拍在翘着脚点头了。

姚允京却仿佛还不知足，明明她的脸上淡淡的，没什么表情，可她却在如此从容的神色下堪称迅猛地出拳，踢腿，甩头，挥臂。

她在用她的身体，明明白白的告诉所有人。

她，才是舞蹈的王者。

她向所有人宣战。

明明是热火朝天的激烈舞曲，孙雪雁却没来由地后背出了一身冷汗。

举臂的舞蹈动作是连续的三拍。

第一拍，双臂举在耳侧。

第二拍，双臂再往上探，与头顶平齐。

第三拍，举过头顶，随即迅速收回。

更可怕的是，上面每一拍都需要赋予强大的力量，丝毫不得软弱，整套动作下来，稍有不慎，整个舞蹈就会因为界限不清而显得动作拖沓、拖泥带水。

但是她没有。

该是哪里就是哪里。

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肉仿佛有着自主意识，精确到毫米的强大控制。她就像舞蹈金字塔顶尖的王，能够随意操纵身体上每一处肌肉的强弱和快慢。

而从她轻松写意的表情来看——

她习以为常。

是的，舞蹈从不是一朝一夕的冲刺，它是每日每夜的沉淀。

姚允京。

你究竟是一个什么怪物？

长达四分钟的舞曲终于宣告结束。

练习室中一片死寂。